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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边关

柳叶儿抽出嫩芽的时候,御河道的冰也化了。望都最风雅精致的歌楼上传来一声怒喝:“胡闹!我教坊司的人轮得到他来安排?”

侍女在珠帘外窃窃私语,大抵是仗着李三公子脾气好,不大担心被他听见问罪,只是声音小了许多,毕竟个中关系颇为暧昧。

原因无他,庆城伯世子左让不知和谁较上了劲,三天两头朝浮玉楼跑,要给当家花魁白明月赎身,听说庆城伯在家气得胸口疼,有一回不得已还派家人跑到监察司,把左谦喊过来平事,左谦看着不声不响,路子却野,待打完一架,直接将他兄长拖走了。可长此以往不是办法,并不是每次去监察司都能找到左谦,而左让死性不改,竟然拿殿前司都指挥使的身份压人。然而官妓去向都归教坊司管,教坊司现今在淮王李宴手里,左让这种作为显见是铁了心要得罪淮王。

“前不久捉拿倪大人就是殿前司出的面,倪大人家里居然偷偷养私兵,指挥使查出来,立了一功,刚得了赏,就算闹一闹咱教坊司,恐怕也不会被怎么着。”侍女议论道。

“就是,哪怕是明月姑娘,在这些贵人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估计真闹起来,传出去还当是三公子和指挥使为了花魁争风吃醋……”

“嗐!人言可畏啊!”

珠帘另一侧,红牙笏板在地上弹动两下,便静静躺着了,随后被素白双手捧起,重新放回白玉托盘中。白明月语调轻柔:“殿下何必动怒,世子那边我应付得来,不必担心。”

李临阙还是气呼呼的:“哼,我知道。”

白明月莞尔:“我看殿下的脾气,可不完全和这件小事有关吧?”

李临阙不看她,伸手拈了枚春饼塞进嘴里,将那春饼在齿间咬得咔嚓咔嚓响。

京城中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大事,就是吏部侍郎倪少聪牵扯的人口贩卖案子,大理寺顺藤摸瓜找到几个“货主”,明眼人都瞧得出脱不开荣党干系。李临阙直面这等恶事,难免心里压着股浊气不得释放。

白明月冰雪聪明,见他不愿讲,便不再追问,没多时李临阙一盘春饼下肚,灌了两口酒:“我走了!”

临走还不忘顺走自己的笏板,潦草塞进袖子内袋,也无心跟外面伺候的人打招呼,就这么闷声不吭下了楼。

春寒料峭,烈酒后劲来得快,李临阙酒气上头,被楼外凉风一吹,不由一阵激灵,脑袋隐隐作痛。他敲敲自己的头,暗忖要不要拐去医官署拿几帖膏药。

正站着,视野里出现一个人。

那是荣桓,穿着绫罗衫子,身边没带小厮,整个人面无表情,跟游魂似的。

说来自从年节后,荣桓格外忙碌,与他有些时日没在一块儿斗鸡走狗,李临阙少了这么个纨绔兄弟,本也没放心上,毕竟坊间的浪荡儿不缺他一个,可猛地瞧见此人,难免心生雀跃。

“荣桓,你上哪儿去?”

荣桓吓一跳,看清是他,黯然道:“李临阙,我要娶亲了。”

“啊?”李临阙一愣,反应过来,“怎么这么……都不说一声,要和谁家结亲?”

荣桓:“我去喝酒,你去么?”

李临阙脑袋还痛着,嘴边飞快溜出一句:“不想喝。”

荣桓点点头,竟迈着步子与他擦肩而过,自己向酒肆去了。

额际有根青筋像是突突跳得厉害,李临阙望着荣桓背影,本有满肚子话想同他讲,但头疼如催命,想着往后总有机会,便揉着脑袋,匆匆朝医官署奔去。

医官署正好是岑微云当值,兴许是在研究新的药方,岑微云一身长衫烟熏火燎,面前凌乱地摆了一堆火炉,几个小医官拿着蒲扇在看火,他自己举着一卷古旧竹简,眯起眼睛分辨上面的字迹。

淮王要拿醒酒药,不是什么大事。

李临阙小时候常在宫中,闻得惯药草味,但被这么多一熏,还是有些受不了。

待人取了醒酒药来,李临阙揣怀里正要走,忽有一张桑叶纸在眼前炸开,差点吓得他摔个倒栽葱。

李临阙定睛去瞧,只见纸上浮着几个字:“贵妃娘娘近日心情不佳。”

“咦?她怎么了?”

岑微云摇摇头,又一只金黄蜜蜂飞起,在空中炸成纸页:“提起过殿下,说是许久不去她那儿玩了。”

“唔……如此说来是有好些时日没见到娘娘,”李临阙若有所思,绽开笑颜道,“倒算我的不是,多谢你提醒。”

他匆匆出了门,一旁扇扇的小医官道:“听说淮王生母早逝,小时在贵妃膝下寄养过一段日子,关系的确亲厚些。”

又一小医官道:“贵妃宫里新鲜奇巧的东西多,那时几位皇子公主,还有湛家、沈家两位郎君,经常去贵妃那儿玩耍呢!不过么,靖王殿下离京后,便渐渐冷清了……”

边境,瀚海关。

夕阳有一大半沉没在荒漠尽头,金红光线穿过女墙,将关城粗犷的浮雕照得纤毫毕现。这种纤毫毕现中,含着异样的、沉静的美。

开春之后,塞外依旧寒冷多风雪,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甚至旷野中的风也了无声息。

瀚海关边防军总司彭无惑站在望楼之上极目远眺,茫茫戈壁中出现一支队伍,这支队伍与往来关城的商队比起来有些过于庞大,道路两侧的行人都与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匹高头白马行在队伍前列,马背上年轻人身穿烟青软甲,浅灰色眼眸在夕照浸染下像两块轻盈的琉璃,神色间有种随意的平静。

在他身后不远,由贡拾使团打头,连带着几个同路的小国使团依次行进,贡拾王子祜桑·阿列赞下颌扬起,表情略为复杂,这似乎是他头一次以王室继承人身份来到这处关塞。

“沈庭燎把麻烦带回来了。”彭无惑开口道。

“那头魔物又不在,你瞎抱怨什么?”女墙上有人接话。白马营二部校尉官姿态不羁地坐在墙头,他身上松松地披着一件当地人常穿的布袍,袍子宽敞,露出大半麦色胸膛,夕阳光隐隐在其上流淌。

城门大开,守城兵肃列迎接,白马迈步入城,一道声音传上女墙:“丘池,给我滚下来。”

丘池笑嘻嘻地从女墙一跃而下,彭无惑看了看他的行动轨迹,又想到自己的身份,还是选择走下去。转身前他又扫了一眼后面没多少看守的西域队伍,忽然发现车队末尾慢悠悠缀着一驾轻便马车,车厢前座赶车人技术实在不像话,全凭马儿乖觉,跟着队伍朝前走,而他本人则半眯着眼,神情分外散漫。

不知道为什么,彭无惑直觉他在欣赏夕阳下的关城。

这样堪称肆意的悠闲,使他根本不像个压阵的人。

“真要送回老家?”丘池拽着白马缰绳,轻轻晃了晃,“现下在这儿,还能关上城门包汤圆儿,等到了敦煌道,就风水轮流转了。”

远处使团被引去馆舍,沈庭燎坐在马上,淡淡道:“这顿汤圆儿有毒,吃不得罢。”

丘池踢了一脚道上的石子:“那我陪你去?”

“不用。”沈庭燎道,“赤砂地那边怎么样?”

“说到这个,”丘池顿了一下,道,“那边方圆百里很不像样了,异化的野兽越来越多,敦煌道上商队损失惨重,聘请护卫的酬金水涨船高。”

沈庭燎:“仅仅是商队?”

“还有些江湖门派。”丘池道,“近来的传言大人你也知道,天底下总有不怕死的人。说起来,赤砂地就在勒陀边上,你们路过的时候当心点。”

西域为首的七国中,贡拾最强,勒陀乃是贡拾的属国,二者国境毗邻,往来密切。

说话间已到行军营帐,沈庭燎翻身下马,向后看了一眼:“一滩浑水,有什么好担心的?”

丘池顺势看去:“哈!大人,你的心变得真快,有更好的人陪,难怪用不着我。”

温越正赶着那驾马车不紧不慢地跟着,闻言道:“他的心变过么?”

丘池:“……”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彭无惑话不多,对他们的闲聊也不感兴趣,作为新任边防军总司,他的要务是向御前监察使事无巨细地汇报边防动向。

所幸沈庭燎识人眼光不错,彭无惑说话条理清晰,言辞简练,是块统兵的好材料。至于巫山大弟子为什么一同跟着听,原因是埋在边境的“同悲”。

“前不久处置了一个刚招进军队的记事官,是专程打探‘同悲’消息的密探。”彭无惑道,“改写山河万古阵到底是张扬做派,江湖庙堂都有人感兴趣。”

温越:“或许给你们添了麻烦,但他们越感兴趣越好。”

彭无惑看他一眼,见他没有解释的意图,便道:“军队听令办事,若各位心知肚明,我不多问。”

虽然关于“同悲”的消息早早由欢喜阁散播出去,但相较于各大关塞的布点,那些死地才是真正需要隐藏、不可为人所发觉的。巫山数代维持山河万古阵,到温越这里已是生死一线,刚隐约摸到一点希望,自然想方设法行藏锋之道。

师兄这么多年忽悠人的本事渐长,沈庭燎万般纵容,丝毫没觉得问心有愧。

夜里起了点风,关城内静悄悄的,只有巡逻队伍来回的脚步声。

“这一路越是不作妖,越显得吊诡。”黑暗中沈庭燎一手垫在脑后,一边不死心地散出神识,分辨四处动静。

温越颇觉好笑:“使团里有不少内家高手,你这样‘问候’他们,就不怕明早起来被打一顿?”

带着试探意味的神识碰撞绝对不舒服,尤其沈庭燎五感神识天生出众,这一下哪怕睡着了也要被惊醒。

“恐怕已经在骂人了吧。”沈庭燎嘴角勾了勾,也觉得自己有些无聊,闭了眼没一会就睡去。

温越偏头看他,见他睡着后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正脸对着自己,迎着被厚厚油布遮掉大半的月光,能看见比白日里更为柔和的五官。

师弟模样生得好,温越很早就知道,这些年有人给他递过几幅画像,然而再细致的笔触也无法描摹本人三分神韵。

长乐十四年,江南初春淫雨霏霏,温越陷在临安城高床软卧中,手里捏着一张信纸,欢喜阁主身在帝京,十分嘚瑟地远远撩闲:“新任御前监察使绮年玉貌,如圭如璧,真的不来看一眼?”

温越只回了两个字:“闭嘴。”

他有千言万语不能宣之于口,那寥寥数句突然给了他一记当头棒喝,震得他头痛欲裂又不明所以,无上剑道拦不住、消不尽,经年累月冰雪深埋,也割舍不了这一段牵念。

“阿照,”他低声笑,手指点在眼前人鼻尖,“天下哪有这样的师兄弟?”

内府传来不寻常的动静,温越观照自身,那滴心头血剧烈地震颤了几下,牵连起逆乱的经脉使他心神隐痛。不过他直接忽略了这种痛楚,再去看师弟的脸,发现沈庭燎原本舒展的眉心微微蹙起,好像做起一个不太愉快的梦。

沈庭燎厌恶压抑的梦境。

自从七情杀阵解开,他心境不稳,梦魇变得频繁。尽管意识深处察觉到虚实的界限,仍然难以脱身。

此时在他眼前的是一条汹涌又寂静的河。河水厚重浑浊,散发着无孔不入的潮湿冷意,水流中浮浮沉沉的,尽是残破不堪的魂魄。河岸边铺满尘沙,莹莹然闪着光,大团诡艳红花次第开谢,死一般地妩媚华美。

“忘川。”沈庭燎凝视这条河,吐出两个字。

他转过头,瞥见旁边不远的河岸边泊着条片叶般的小船,船无缆,只在浪涛中颠簸,却不随波逐流,好像在原地等什么人。

他的耳朵蓦地一阵嗡鸣,回过神来才发觉那一刹忘川中的魂魄齐齐发出尖笑,笑音疯癫,充满嘲讽。

“好笑吗?”沈庭燎面无表情道,“至少我还站在岸上。”

笑声戛然而止,有炽热的东西猛然裹住他心窍,整个灵魂一瞬灼烧,阵阵晕眩涌上心头,他咬紧牙关,竭力自梦魇挣脱,再回神已翻坐起身,一只手紧紧扼着胸口,仿佛那沸腾的心跳再不平息,掌心剑气就会贯穿胸膛。

深深吸了口气,沈庭燎缓缓抬眼,入目是厚厚的油布窗子,以及映在其上跃动的火光。

有二指迅速点上他胸前几处大穴,随后动作轻柔而不容拒绝地拉开他的手,露出被扯乱的前襟,以及心窍处横陈于肌肤上的淡淡花痕。

“你的百花杀,怎么还没好?”

“没好透。”

温越看他凝视窗上火,眼底微有懵然,不由问:“那是什么?”

“是今夜的平安火。”沈庭燎回答,“年关之后,边境定了新规矩,每逢夜间在烽火台燃起平安火,便是告知西北各地关塞,军中无恙。”

温越陪他看了片刻,开口道:“真的无恙么?”

沈庭燎不语,转开视线,望向门口方向。

脚步声急且重,来人应当身穿甲胄,是值夜兵士。

“沈大人,关门外出事了,丘校尉请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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