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迦脚边,灵山消失之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天陷。
说完那句话,他就纵身一跃,直直下坠,那残破不堪的灵魂终于难以为继,在天道罡风余威中被绞成粉末,生生世世的轮回就此终结。
留下的是满地震惊与愕然。
巫族疲惫而迷惘,在场的江湖道门一片混乱。
韩渡倒着甩了甩酒竹筒:“荒唐。”
有年轻的道门弟子惊慌失措:“什、什么意思,我们早就被放弃了吗?”
另有胆小的竟哭了起来:“天道不站在正道这边了?呜……怎么办,怎么办啊?”
“住口!”
一声断喝,抽噎声猛地一滞,再看是符道临,长剑在手,气度凛凛:“道心如此轻易动摇,还敢自称是道门修士?”
剑指苍空,符道临一手掐诀:“去!”
一股磅礴寒气直冲云霄,自天空骤然降下淅淅沥沥的雨水,雨水冰冷彻骨,浇在满地熔岩上,发出“滋滋”声响。
岩浆还在不断从石缝中溢出,蛮横地夺取这片土地的控制权,那些金红色熔岩散发出缕缕邪气,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剥夺着活物的生命,直至迎来死气的狂欢。
“符宫主,”温越提醒道,“朱雀火天生地长,用五行搬运法是无法真正浇灭的。”
不远处谭野鬼鬼祟祟地跳过来,找到沈庭燎:“姓沈的,姬小楼说他脑袋遭雨又冷又冰,脚下冒火又热又烫,问你现在怎么个说法?”
沈庭燎伸手一招,亲卫悄无声息靠近,双手捧着一把长剑。
这把剑来自襄城的匠人署,是随意挑选的,一件质地上乘的兵器,可以用来对付邪物,但与道门大能用的灵器法器相比,还是差远了。
谭野知道他至今没有师门剑,也不想触霉头,于是欲言又止,看着他抽出剑握在手里。
沈庭燎轻弹剑身,听着悦耳清吟,开口道:“受不住就滚出南疆,外面有他当王八的路。”
谭野:“……”
一些浅浅的河道彻底干涸,熔岩取代了活水在其中奔腾不息,那些河流像一只只触角向外延伸,在南疆最东面遇到了由强悍妖气树立的屏障,被牢牢隔绝在云梦泽之外。而在西面的剑阁,军队林立,一股杀伐血气与之悍然对抗,从剑阁玄关而来的道道剑气将这些邪秽之物在半途斩得七零八落,像一团团趴在地上的焦尸。
韩渡本就立在天陷边缘,他敏锐地一转身,红彤彤的火光照亮了整张面庞。
“有东西要上来了。”
符道临停了呼风唤雨的手,心知此番作为的确无用:“温少掌门,我等为你压阵。”
“嗯。”
温越没有异议,五指一拢,掌心凭空多出数枚木傀儡,这些木傀儡长了眼睛似的飞向四面八方大地关窍,然后一头扎入其中。
“奇怪,南疆的‘势’被改变了……”姬红药在旁看着,自言自语道。
“那是‘同悲’,一呼百应,举世同悲。”有人接了他的话,姬红药眸光一转,发现是摇着扇子走过来的姬小楼。
姬小楼睨了谭野一眼:“总觉得你靠不住,本阁主亲自来了。”
谭野冤得要死,有口难辩。
非常时刻,姬红药没与姬小楼斗气:“一呼百应是什么意思?”
姬小楼:“占据大地关窍,形成连结,以人力道法抗衡一方之‘势’,甚至改变天地气运。”
姬红药:“这算是巫山对山河万古阵的改写?”
姬小楼眯着眼笑:“算。”
兰池剑祭出,清光如水,剑风如带涟漪。
韩渡亦盯着兰池,眸色深长,那张看起来落拓的、带着满不在乎神情的脸,也因这抹熟剑光露出些许怀念。
传承百年的念诵声清清楚楚,传遍大宁南境。
“山河兮空阔,思我兮故园,诸神兮退避,独漠漠兮归大荒。千秋如晤,岁哉罔极——阵开!”
大阵气脉流转,阵法关节纤毫毕现,由各门派带来的精锐弟子站上所有重要关节,其他人守在次要之处。意外的是,巫族无一人离去,重伤的两位头领带这支残破队伍,站在了大阵一角,那里指向巫族领地所在。
沈庭燎举目望去,相较东海海底那次,南境的山河万古阵获得了更为强大的道门力量,他提着那把普通长剑,站在温越身后不远的地方,做了个拱卫阵主之势。
温越自然是察觉了,还有闲心玩笑:“师弟,眼下不是你我亲近的时候,看好你在外围的布防。”
沈庭燎:“我带的兵,不是只会听命令的蠢货。”
这短暂间隙,韩渡已纵身一跃,跳到一棵大树树梢,事不关己地坐在高处。
有人注意到他动向,暗骂道:“果然是个有异心的坏种。”
韩渡听见,嗤地一笑,不予理会。他一手搭凉棚,眺望四野,只见大阵外沿,妖气与杀气交织成的屏障如从天倒扣的大碗,将整个南疆牢牢包裹其中。
火光从天陷中更快地上涌,热浪袭上每个人头脸,符道临那股冰霜般的剑气游走于大阵之中,平息这乱人心神的热意。
干涸的河道与龟裂的土地纵横交汇,密密麻麻金红色的熔岩满目铺陈。韩渡眉心蹙起:“成型了。”
沈庭燎耳尖一动:“师兄当心!”
轰!
冲天火光拔地而起,朱鸟头颅浴火而生,鸟喙张开,发出百年沉寂后的第一声高亢啼鸣!
在那双黑气溢散的邪神眼珠里,映出灵山之上十巫死时惨状。而随着这可怖一幕幕同时上演的,是满地与邪秽融合的熔岩纷纷响应,腾空而起——
一双华美羽翼簌簌颤动,从大地上逐渐剥离,直至重获自由,完全舒展开来,污浊天幕上映出一只朱鸟华丽壮观的身形,仿佛一道诡谲耀目的图腾。
灵山最后一个使者巫罗白迦在朱雀眼中坠落,邪神振动双翼,强烈热浪席卷大片南疆密林,火红碎羽不断从燃烧的羽翼上坠落,点点火星洒向林间,草木遇火即燃,飞禽走兽惊慌失措地逃窜,丛林转眼成炼狱。
沈庭燎握紧手中剑,朱雀不似青龙,有沧浪剑困龙锁限制邪神之力,此番为祸西南,亦是一场恶战!
那朱红色的巨大鸟儿在半空倒悬,盯住运转中的山河万古大阵,以及操控着整座大阵的阵主。
邪神威压骤降,与此同时,温越身前兰池剑分出团团幻影,数道剑光直射而出,而在大阵八方位置,由木傀儡发出的丝线应和般地缠上剑影,刺向朱雀身躯关节。
姬红药日轮刀飒飒,挥开迎面而来的朱雀火,见此奇景大为讶异:“这不是巫罗傀儡线吗?”
姬小楼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厚着脸皮享受了逍遥宗宗主辟开的安全地带,很是有空做出解答:“天下道法万千,少数天才可以信手拈来,触类旁通。”
姬红药:“……”
姬小楼:“天赋,灵感。后者就是他有你没有的东西。”
姬红药:“你说话还是这么难听。”
“嘿。”姬小楼折扇轻摇,继续抬头观战。
受此刺激,朱雀大为恼怒,长长尾翼在天空转出绚丽弧线,然后俯冲而下,盛大的火焰辉光在身后拖出残影。
鸟喙张开,大团朱雀火直冲温越面门,沈庭燎见状剑锋横扫,一招“拭霜”染尽霜寒,裹着那团朱雀火,原地迅速冻结,温越趁此机会兰池剑出,放大数倍的剑气毫无阻碍地刺穿朱雀颅心。
如此利落而迅速的一剑令朱雀痛得狂叫,血水像岩浆般流出,而伤口又被自地面不断涌出的岩浆填补。硕大羽翼飞快扇动,无数赤红小箭交织成天罗地网招呼而来,这尊邪神受伤后不但不曾退却,反而裹着箭雨更加凶狠地冲向温越。
那是火焰组成的旋风,即使只有几步远的距离,沈庭燎也被生生隔开,眼看着邪神顶着大阵威势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剑光缭乱,从火焰做成的囚笼中刺出,囚笼崩裂,火光四溅,温越一袭素色袍袖更添凌乱,东风误上天入地,在朱雀意欲将他吞没之际直接跃至鸟喙之上。
面临如此挑衅,朱雀厉声长啸,肋下竟又生出一对翅膀,金红光芒大炽,邪气盛极,向温越裹挟而去。
江湖道众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祂怎么一直盯着温步尘?”
姬小楼脸色也严肃起来:“这是要他的命!”
摇曳如梦的兰泽幽草终于出现,剑域之下剑光大炽,傀儡丝骤然收紧,将邪神束缚在原地。
朱雀恼怒至极,密林中燃烧的火焰纷纷缠上傀儡丝,自邪神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强悍力量,所有阵中之人都感觉整座大阵剧烈一震,几乎要被连根拔起。
温越首当其冲,神魂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没放松对傀儡丝的控制,果断翻身避开朱雀面前的攻击范围,落地后踉跄两步,撞上等在那里的人。
沈庭燎捉着他手臂,将手心汗水肆无忌惮地抹在他衣服上,语调又轻又冷。
“师兄,祂要杀你,先问过我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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