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流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特罗姆瑟的街头弥漫着大雾，从四面八方将我困在原地，不得离开。
***
醒来时病床边围满了人，见我醒来夏衍立马按下呼叫铃叫医生。医生赶来后用听诊器检查情况说我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多注意休息，情绪不要太过起伏。
后面的话我没再听了。
转头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向窗外枝繁叶茂的树叶，晴天的阳光落在上面，一切都不太真实。
上一秒我还在特罗姆瑟的冬夜，睁开眼就回到了广州，躺在病床上。
“小濯。”母亲轻声唤我，满眼担忧。
缓缓地将目光移回来，看了圈围在床边的所有人，脸色苍白声音无力，“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现在我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心脏还是接连不断的传出刺痛，那股疼不停地折磨我。宁愿一直陷入昏迷，也不会醒来面对他的离世。
闭上眼是他的模样，睁开眼是他的离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进退两难。
许弋去世的那天是愚人节，我以为是他在和我开玩笑，我以为他就是和我赌气，我……想他了。
命运真的很会开玩笑。
在国外以为自己能够救他了，它却让我在触手可及时功亏一篑。
母亲开口想说什么，被一旁的父亲先一步拉住了手冲她摇了摇头。他无声的让母亲先别说，让我自己去面对。母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头同父亲离开了病房。
荀朝和夏衍两人对视后也默契地离开了病房。
病房宽敞明亮了不少，只有两个人还没有离开病房，他们坐在病床旁互相对视，最后视线齐齐落在我身上。
风声在窗外刮起，树叶摇晃。
卓姨抬手擦拭掉眼角残留的泪水劝说道：“小濯，仔仔他不会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好好照顾自己，别让他担心，有时间去陵园看看他，别再逃避了。”苦心相劝，“我们都要学会接受他的离开。”
痛苦地闭上眼睛。
卓姨的话让我想起和许弋在一起那天，他对我说，“夏濯，我生病了。”
港口的天空变成幽暗深蓝，海水翻涌拍打在游艇上，海风和冷风杂糅在一起吹到身体里。
岸边的高楼大厦上霓虹灯闪烁在夜空。
“癌症，治不好的那种。我没剩几个月可以活了，你没必要和我在一起浪费时间。”那天他冰冷的话夹带在维多利亚港的风里，我全力抵抗却无济于补，风还是灌进了衣服。
我说自己不在乎，多么难治的病都会想尽办法治好他。
他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不需要你治好我，我只要你答应我做到一件事。那就是你认真思考是不是真的要和我在一起，并且能够坦然接受我的死亡，在我死后不要难过伤心，继续好好生活。”
我不太记得当然是怎么答应他的了，只记得我们相拥时的体温是多么滚烫。
炽热的温度点亮了香港的繁华。
那时的我答应的有多干脆，现在的我就有多狼狈。
对不起许弋，我没有做到。我接受不了你的死亡，接受不了你的离世。
明知道不能长久，我还是选择了一意孤行。
关于许弋的记忆在脑海里涌现，想起他留下来的那个道别视频。
他坐在病床上，目光穿过屏幕对着视频外我说，“夏濯，忘了我。”笑容深深刺进我的心。
是我强行将他拉入自己的生活里，我以为自己能留住他，直到我们一起白发苍苍。
一个人微小的力量，怎么能斗过命运。
可笑至极。
许弋，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忘记你，你原谅我好不好，来见我一面吧。
“小濯，阿姨希望你能忘记他。”卓姨的话此刻更是让我脑海里重复许弋那句“忘了我。”
“你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很多人值得你去珍惜，真心对待。”声音平淡认真，“你和他的那段时光就让它留在过去吧，你该放下，继续往前走了。”偏过头去擦拭眼泪。
“我们很感谢你一直记得他，但是过去的事情已经注定我们无力挽救，你还有更重要的未来要去做。”许叔手搭上卓姨颤动的肩膀上无声安慰，接着开口劝我。他以一位成年人的角度说，“鸣寰几千号员工还在等你，你要明白孰轻孰重。”
“你这样一蹶不振，对不起公司的员工，也对不起他。”手心轻轻在卓姨的肩膀上拍打，“小濯，如果真的想念他，就多去陵园看看他，然后带着对他的思念继续去看这个世界，而不是现在这样躺在病床上，仔仔不会想看到这样的你。”
“叔叔阿姨知道你难以接受，但我们总要学会面对。”语重心长，希望我能走出来放下许弋开始新生活。
病床上我沉默不语。
许叔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最后语气无比沉重地说，“别在逃避了。好好休息，叔叔阿姨下次再来看你。”说完轻拍卓姨肩膀，卓姨起身看了眼我，眼里没说出的话不言而喻，转身和许叔离开了病房。
这是许弋离世后他们第一次主动来见我。
其实不止我，他们也在逃避许弋的离世，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
过了一会儿，爸妈重新回到病房，身后跟着夏衍。
我爸看了眼躺在病床上黯然神伤的我先开口道：“荀朝我让他回去处理工作了，你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公司的事情不用担心。”
我没什么反应。
妈等爸说完立马接着说：“小濯，你就听你许叔卓姨的话放下……”呼之欲出的名字戛然而止，“他不会想看见你这个样子的。”
“哥，你有时间去陵园见一面许弋哥吧。”夏衍却不像母亲那般小心翼翼将那个名字说了出来，他知道我的心结在那里。
也明白解铃人还需系铃人的道理，虽然许弋已经离世但他还是能让我放下。
妈听到夏衍的话立马上前拉住他的手，示意他别再继续说了。
病房陷入诡异的安静。
稀疏的光斑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折射出的光线将空气中的尘埃映出。
“妈回去给你炖点汤补补身体，你好好休息。”拉着夏衍和我爸离开病房。
她知道现在我什么都听不进去也不想听。
光线从窗边延长照到了墙上，将病房里的东西的影子都映在了墙面上，还有那张空荡荡的病床。
病房里早已空无一人，一片寂静。
苏格兰绿玫瑰没有多少花店卖，找了很多家店，大半个城区才终于在一家街边花店里买到一束苏格兰绿玫瑰。
执着买苏格兰是因为那是我送许弋的第一束花，在特罗姆瑟冬夜的街头。
葬礼过后我再也没有来陵园看过许弋。大部分时间我都处在自我麻痹的世界以为他还活着，短暂的清醒内心也在逃避不敢来看他。
陵园在郊外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四周都是遮天蔽日的樟树，樟树曲折的树枝蜿蜒在天空下，将洒下来的阳光变成光斑落在小道上。
广东的樟树因气候原因，上面总是有很多藤蔓和其他植物附生在树干上，远远望去就像枝干也长了绿叶。成群的樟树虬枝盘曲，满是生命力。
陵园有专人看护，定期会清洁墓园的小道和墓碑，每一块墓碑都一尘不染的干净。
沿着记忆里的小道辗转几个弯才找到许弋的墓碑。记忆和现实重贴，模糊的画面霎时清晰出现在眼前。许弋的墓碑上摆放着一束百合，已经枯萎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墓园的工作人员清走。
墓碑还是原样照片上的他笑意温柔。
“看到我，记得要开心。”
心里泛起酸涩和痛楚眼泪滴落，一滴二滴……渐渐成了一片。蹲下身把花放到墓碑上张口。猛地低下头想要藏起难过，却无法止住肆意的泪水。
我不想让他看见我的泪水，他说“看到他，要开心的。”现在连这个，我都没办法做到。
“许弋。”压抑许久的痛苦和悲伤顷刻间全部溢出，声音嘶哑，“对不起。”真的太疼了，疼得让我清晰地记得是如何失去你的。
“这两年里我一直在欺骗自己你没有离开，可现在所有人都在告诉我你真的离开了，连我也是。”现在已经无法在欺骗自己。
无人回复，连风都没有。
光斑落在许弋的笑容，伸出手去触摸感受到了微弱的温暖。如同初见时见到的他的笑容，那股温暖钻进心脏。
“我真的忘不了你。”
我忘不了我们的初遇，在特罗姆瑟的咖啡店里，你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我面前，用清冷又温和的声音问我是不是拼个桌。那双眼睛像温暖冬天里飘落的簌簌小雪，笑起来时那点雪荡然无存。
仅一眼就将我的心脏精准捕捉。
忘不了在Storsteinen山顶你察觉我的心意里，那双漂亮的眼睛飘忽不定的惊慌失措。
忘不了给你发表白信息时内心的忐忑，被你拒绝时的失落和立马重振旗鼓的勇气。
忘不了和你在一起在特罗姆瑟极夜的夜空下观赏那梦幻的极光。
忘不了滑雪时你发生意外心里的紧张和害怕。
忘不了在罗弗敦群岛陪你拍素材，出海去追鲸。
忘不了在特罗姆瑟的圣诞节给你准备一颗仅属于你的圣诞树，你看着那棵圣诞树眼底的惊讶和感动。
忘不了在维多利亚港的跨年夜你装满绚烂烟花的眼眸，终于接受我心意时内心的雀跃。
我们之间的一点一滴我都无法忘记。
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忘记你。
许弋，我真的做不到。
忘记你，真的太难了。
我不想忘记你，许弋。
三次的事情终于是忙完了。
久等了，鞠躬道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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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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