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票。”
孟渊把电影票放在304宿舍的桌角,用指尖压了压,防止被空调风吹跑。
赵霁正啃苹果,探头一看:“哟,《坠落的审判》,午夜场?学霸也看悬疑?”
“嗯。”
“带谁去?我可先声明,我十一点得睡觉,老了熬不了。”
孟渊把票往自己那边拢了拢:“没你的份。”
赵霁“嘁”了一声,继续刷手机。屏幕里是校园墙刚发的帖子——“孟神深夜买双票,疑似恋爱实锤”。他顺手给帖子点了个赞,抬头冲孟渊坏笑:“不解释一下?”
孟渊没搭腔,只把两张票对齐折痕,收进卡夹,顺手拎起背包出门。
502宿舍的门锁“咔哒”一声被拧开时,安倦正坐在上铺拨弦。最后一个和弦没压住,发出“滋”的一声噪音,像猫抓玻璃。
林蕉在下铺剪视频,听见动静抬头:“倦哥,你杀人吉他又要升级了?”
安倦把吉他往旁边一靠,探身往下望:“剪你的片头,少管我。”
话音没落,门缝里探进一只熟悉的手,指节修长,指间夹着一张深蓝色电影票。
“今晚十一点四十,二号厅。”孟渊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不高,却足够让宿舍里三个人同时竖耳朵。
安倦没动,盯着那张票,像盯一只飞进来的蛾子:“不去,我晚上要去地下室练琴。”
孟渊:“电影结束一点二十,地下室钥匙我替你拿,练到天亮也行。”
安倦:“……”
林蕉“噗”地一声笑出来,被周栖用冰美式杯口堵了回去。
孟渊的手还停在半空,票子纹丝不动:“票买好了,退不了。”
安倦:“那就浪费。”
“三百二。”孟渊语气平静,“你上次弄坏的鼓棒,还没赔。”
安倦被戳到软肋,嘴角抽了抽,伸手把票抽走:“只此一次。”
门外的脚步声这才远去。
票面上的时间是手写体,深蓝底烫银字,像一小片夜空被剪下来。安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塞进口袋,又掏出来,最后压在了吉他弦下面。
晚上十点五十,安倦洗完澡出来,发现衣柜前站着李硕。
“你干嘛?”
李硕拎出一件黑衬衫:“约会标配,听我的。”
“不是约会。”
“行行行,不是约会。”李硕把衬衫塞给他,“那也穿好看点,别让孟神丢人。”
安倦懒得争辩,把衬衫往身上一套,头发没吹,水珠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十一点整,宿舍熄灯。安倦拎着外套下楼,孟渊已经等在路灯下,手里拎着两杯饮料,一杯桂花乌龙,一杯冰美式。
“周栖的?”安倦问。
“你的。”孟渊把桂花乌龙递过去,“无糖,热的。”
安倦:“……我嗓子没哑。”
“预防。”
安倦接过来,手心被烫得一哆嗦,小声嘀咕:“越来越像老妈子。”
孟渊听见了,只笑了笑,没反驳。
电影院离学校两条街,步行十五分钟。夜风有点凉,安倦把外套拉链拉到顶,帽子扣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路上经过便利店,孟渊进去买了盒薄荷糖,顺手把找零的硬币放进收银台旁的捐款箱。
安倦靠在门边等他,低头刷手机,屏幕上是林蕉刚发的消息:
【倦哥,记得拍照!我要剪进vlog!】
安倦回:【拍你个头。】
林蕉:【拍孟神的头也行,要特写!】
安倦锁屏,抬头发现孟渊正看着他,眼神带着一点询问。
“林蕉。”安倦解释,“话痨。”
孟渊“嗯”了一声,把薄荷糖放进口袋:“进去吧,检票了。”
二号厅在二楼最里面,午夜场人不多,零零散散坐了十几个人。他们的座位在中间排靠过道,前后都没人。
灯暗下来,片头音乐响起,安倦把帽子摘掉,头发乱糟糟的,孟渊伸手替他理了理,指尖碰到耳廓,安倦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电影是悬疑片,节奏很快,安倦起初还抱着胳膊,十分钟后身体前倾,手肘抵在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
孟渊侧头看他,银幕的光映在那张脸上,睫毛投下细碎的阴影,鼻尖那颗小痣随着呼吸起伏。
剧情到一半,主角被诬陷,安倦低声骂了句“傻逼”,声音不大,但前排的姑娘还是回头看了他一眼。
孟渊把桂花乌龙递过去,吸管已经插好。安倦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眼睛没离开屏幕。
电影接近尾声,真凶浮出水面,安倦忽然开口:“猜到了。”
孟渊:“嗯?”
“凶手是律师。”安倦说,“从他把袖口卷上去的时候就暴露了。”
孟渊笑了:“厉害。”
安倦:“你早就知道?”
“小说版看过。”孟渊顿了顿,“怕你剧透,没说。”
安倦:“……”
片尾曲响起,灯亮,观众陆续离场。安倦坐在原位没动,盯着屏幕上的演职员表发呆。
孟渊也没催,等他回神,才问:“走吗?”
安倦“嗯”了一声,起身时腿麻,踉跄了一下,孟渊扶住他的腰,掌心贴了一瞬就松开。
出了影院,夜更深,风也更凉。安倦把外套拉链拉到下巴,呼出一口白气。
“饿吗?”孟渊问。
“不饿。”
“那……”
“去练琴。”安倦抢答。
孟渊失笑:“地下室钥匙在我这儿。”
安倦伸手:“给我。”
孟渊没动,反而把钥匙举高了些:“陪我吃宵夜,就给你。”
安倦:“……威胁?”
“交易。”
安倦踮脚去够,孟渊后退半步,钥匙在指间转了一圈,银光一闪。
“吃什么?”安倦妥协。
“前边有家粥铺,还开着。”
粥铺很小,门口挂着红灯笼,老板是一对老夫妻。
孟渊点了两碗鱼片粥,一笼虾饺。安倦要了瓶冰豆奶,被孟渊换成温的。
“你管太多了。”安倦抗议。
“你胃不好。”孟渊重复。
鱼片粥上桌,热气蒸腾,安倦用勺子搅了搅,鱼片嫩得几乎化开。
他吃了两口,忽然问:“为什么请我看电影?”
孟渊夹虾饺的手顿了顿:“票买多了。”
安倦:“骗人。”
孟渊抬眼看他,目光直白:“想和你一起看。”
安倦被这句话烫了一下,低头猛喝粥,差点呛到。
孟渊递纸巾,他接过,擦了擦嘴角,小声嘀咕:“早说不就行了。”
吃完宵夜,已经两点。
回学校的路上,安倦走在前面,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孟渊跟在后面,隔着半步。
到东门,保安在打瞌睡,安倦刷卡,孟渊跟进去。
“钥匙。”安倦伸手。
孟渊把钥匙放在他掌心,指尖碰了碰他的:“练完早点睡。”
安倦“嗯”了一声,转身往地下室走。
孟渊站在原地,看他背影消失在拐角,才往304方向去。
地下室灯亮着,安倦插上耳机,弹了段旋律,手指却停在某个和弦上。
他摸出那张电影票,对着光看了看,背面有一行小字:
【下次想看什么,告诉我。】
字体工整,像孟渊写的。
安倦把票折成小方块,塞进钱包,和那张画鲸鱼的便签放在一起。
耳机里鼓点响起,他低头,指尖重新落在弦上。
两点四十,304宿舍。
孟渊推门,赵霁还没睡,正打游戏,听见动静回头:“哟,回来了?电影好看吗?”
孟渊:“嗯。”
“安倦没骂你?”
“没有。”孟渊顿了顿,“他吃了两份宵夜。”
赵霁:“……”
孟渊把外套挂好,口袋里的薄荷糖掉出来,滚到地上。
他弯腰捡起,剥开一粒放进嘴里,凉意漫开。
手机震动,是安倦发来的消息:
【粥不错,下次别放葱。】
孟渊笑了,回:
【好,不放。】
——
周三下午,附中月考放榜,江屿的名字挂在年级第七,数学单科第一。他捏着成绩单,在校门口徘徊了十分钟,终于给安倦发了微信。
【倦哥的小迷弟】:哥,有道题不会,能见面讲吗?
对面隔了两分钟才回,一如既往地短:
【倦哥】:图书馆?
江屿手指在屏幕上一顿,飞快地打字:
【倦哥的小迷弟】:图书馆太吵,去学校东门外的“迟慢”可以吗?我请你喝咖啡。
这次安倦回得更慢,像是权衡,最终还是一个字:
【倦哥】:好。
——
“迟慢”是家小得只能摆四张桌子的咖啡馆,木窗框漆成墨绿,门口风铃一响,老板就抬头笑。江屿提前十五分钟到,占了最靠窗的位子,把书包放在对面,又抽了张纸巾反复擦桌面,擦到指腹发红。
安倦推门进来时,卫衣帽子扣在头上,发梢沾了点雨,锁骨处的小痣被灯光照得清晰。他扫了一圈,目光落在江屿身上,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题。”
他坐下,连包都没放,直接伸手。 江屿从练习册里抽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A4,递过去。
题是打印的,椭圆与直线相交,最后一句用红笔加粗:求△F?PF?面积的最大值。
安倦看了一眼,把纸平铺在桌角,随手拿了支铅笔在纸巾背面画坐标系。
“F?、F?是焦点,P在椭圆上,面积公式先写。”
他声音低,语速快,像排练时念歌词,铅笔尖在纸上沙沙地走,手腕内侧的青色血管微微凸起。
江屿没看题,看的是他的手。
那双手上周刚被琴弦划了一道,结痂处泛着淡粉,像落在冷白皮肤上的一瓣樱花。 “……所以,把y用k代掉,再求导。”
安倦抬眼,发现江屿正盯着自己,睫毛颤了一下,笔尾在桌面轻敲,“听懂了?”
江屿猛地回神,耳根瞬间烧起来,慌乱地点头又摇头。
“差、差不多。”
安倦把笔一扔,人往椅背一靠,语气淡:“差不多就是没懂,重新来。”
江屿却伸手盖住那张草稿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哥,先等等。”
安倦挑眉。
江屿从书包最里层掏出一个浅蓝色信封,边角压得平整,像是被书压了很多天。
他双手递过去,指尖因为紧张而发白。 “给你。”
安倦没接,目光落在信封上,又落回江屿脸上。
“什么?”
江屿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信。”
安倦沉默了两秒,接过。信封没封口,他指尖一挑,抽出一张对折的米色信纸。
【致安倦】三个字写在最上方,字迹工整,像临摹过字帖。
他扫了两行,眉梢微不可察地一动,又合上。
“江屿。”
他声音比刚才轻,“你未成年。” 江屿攥紧桌沿,指节泛白:“我十七,再过三个月十八。”
安倦把信纸折回原样,放回信封,推到桌子中央。
“重点不是年龄。”
他抬眼,目光冷静,“重点是我男的。”
江屿像是早就料到,声音发抖却固执:“男的也可以……”
安倦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咖啡馆里放着老旧的爵士乐,鼓点像心跳,一下一下敲在耳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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