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诶，开玩笑呢。”燕归尘哪里是真的嫌东嫌西，他也不是个在吃食方面讲究的人，跟月尽欢开开玩笑罢了。
月尽欢也明白，手上原本就没用多少力气拽回食盒，听了燕归尘的解释哼了一声也就放了手。
抽出一张凳子坐下做到燕归尘对面，月尽欢问：“干嘛去了，一整天都找不到你人。就这么着急，都等不到我起来当面说，就往门缝里留个小纸条？”
燕归尘吃完了手里的青团，也不回答月尽欢的问题，反而喝了口茶问道：“怎么这时候做青团？”
月尽欢眼皮抽了抽：“想做就做了，顺便给我爹娘上供。”
燕归尘看了眼月尽欢：“上供的东西你给我吃？”
“这会儿您倒是装上了。”月尽欢嗤之以鼻：“在竹沥观的时候我可听说了，你小时候最爱偷吃道尊像前供着的瓜果了。弄得守着大殿的人现在见到我也死盯着，生怕我也得了您的教诲偷吃。这青团虽然打算拿几个出来上供，但是我也吃了，他们要是真的有意见的话那再好不过。托梦也好，半夜找我也好，尽管朝着我来，我绝不抱怨。”
燕归尘叹了口气，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行吧，我吃一个尝尝就好，做的不错，留给他们吧，他们大抵吃了也喜欢。”
见燕归尘没有再碰的意思，月尽欢站起身子，去箱笼里翻出了牌位和香炉，找了个地方和剩下的几个青团摆在了一起，然后抽出了几根香。
“我来吧。”燕归尘看月尽欢打算用火石打火，拦住了月尽欢：“我记得你手上力气小，打火石你得磕半天——你拿着香，我来打火。”
月尽欢依言拿着六根香远远竖着，等着燕归尘的动作。
燕归尘拿着打火石也不磨蹭，稍微比对了一下位置就将两块火石碰撞在一起。火星四溅，如同计算好的一样落在了一根香上。
细小的火光黏在了香上，但是看起来随时可能熄灭。月尽欢见火苗很小，也不敢上嘴吹，用手扇了扇，等香头彻底燃起才轻轻吹气。
随着月尽欢的呼气，火光亮起又暗下，但总算是占领了香头，青烟也袅袅而起。月尽欢将燃着的香一一碰上了其他几根香的头部，不多时房间里就出现了六颗暗淡的星星。
分给燕归尘三根，月尽欢自己双手捻住了三根。
常人祭拜上香总是会为自己谋求什么，但月尽欢上香从不如此。若拜得是神佛，她就只是单纯地上香；若是拜先祖，那就只是寄托自己的思念罢了。她并不相信已经离开的人能以任何形式干涉这个世界，上香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
所以她拜得也很快，香晃三晃，心里默想了些什么，就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小小的香炉面前容不下两个人，于是燕归尘不得不等到月尽欢上完香，又等她走到一边自己才端起了手中的香。
月尽欢默默站在一旁看着，这也不是师徒二人第一次一起上香，她自诩对燕归尘的习惯有些了解：说来也奇怪，燕归尘作道士打扮，却向来不信神鬼之事，往往都是糊弄了事——倒是在为她父母上香的时候燕归尘才会认真些。一下两下不够，有时候甚至香都快燃去一半了他才会一脸严肃的将香插进香炉里。
这一次也是如此，甚至还要更夸张些，几乎快要烧到手了，他才匆匆将香插进香炉——最后只露出一指长的香静静燃烧着。
“……您想什么呢，花了这么久。”月尽欢打趣道：“是不是我爹娘跟您聊上了，再给您来三根吧？”
回答她的是一个脑瓜崩：“越来越没规矩了，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燕归尘没好气的坐回了椅子上，月尽欢揉着脑门跟了上去：“所以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别闹，说正事。”燕归尘又避而不谈，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递给了月尽欢。
“这是什么。”月尽欢晃了晃瓶子，里面似乎是什么药丸。看了看瓶口也没密封上，月尽欢便拔了堵住瓶口的红绸，闻了闻：“嚯，这什么药丸，这么冲。”
赶忙把瓶口塞上，看到燕归尘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月尽欢哪里不知道自己又上了燕归尘的恶当：“别在那里装高深了，解释一下。”
“昨晚我想来想去觉得不妥。”燕归尘冷笑着说：“岳雨歇和侠义阁两方各自心怀算计，把你我当傻子耍还什么都不告诉我们。知府中的毒已经很棘手了，后面竟然还隐藏了别的势力，若不是你我有点本事，谁知道事情会往什么情况发展。”
“再者，你我苦哈哈的研究解毒之法，他们凭什么不出力？”燕归尘指了指桌上的瓶子：“所以我就去跟他们要了这个。”
“不是，你勒索到侠义阁头上去了？”月尽欢大觉头疼，“他们还真听你的了？”
“当然用了些技巧。”燕归尘呵呵一笑。
“什么技巧？”
“缠字诀。”燕归尘笑的诡异：“我今日一早就去到侠义阁，然后揪住丁捉影聊天——聊了一整天。”
月尽欢内心默默为丁捉影默哀了一瞬，但是想到他给自己找的麻烦和自己一桌子的草拟药方，那一丝同情立刻就变成了幸灾乐祸。
不行，至少不能笑出来，不然跟自己这缺德师傅还有什么区别。
强行忍住笑，月尽欢问：“然后呢？”
“丁捉影也不傻，聊了一会儿他就开始各种暗示我说他有公务要忙，想让我自己识趣离开。”
“有用就有鬼了。”月尽欢觉得丁捉影也挺傻的，怎么会觉得燕归尘没达成目的之前能主动离开呢。
“嘿，他要脸不明说，那我就当听不懂。”燕归尘用一种大义凛然的口气说出了非常无耻的话：“他又有求于我不敢赶人，我们就坐着喝了两个时辰的茶，聊天吹水没个停。”
“……你们也是厉害，”月尽欢有些无奈，拿两个时辰聊些不着四六的事情，期间还要小心着对方的话语里有没有陷阱，也难怪燕归尘一脸疲色。
说话就会口渴，口渴就得喝水，两个时辰，这两个人真是有容乃大，连解手都不用。
“后来丁捉影实在受不了了，说实在是有事情在身，让我自便，然后就要走。”燕归尘哈哈大笑：“他想的倒是美，我随便说了点知府病情的事情他立刻就走不动道了，然后只能讪讪坐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燕归尘说到这里的时候月尽欢突然幻视了一条肥鱼上钩的情景。
“坐下来之后，我当然不会那么快和盘托出啦。”燕归尘喝了口茶：“我继续拉着他闲谈。他要走我就说一点，坐下来我就闲聊，最后又磨蹭了一个时辰。”
月尽欢都不敢想象那是一种何等绝望的境地：“……丁捉影没跟你拼命吗？”
“他可聪明着呢。”燕归尘笑着说：“他打不过我，怎么会跟我拼命？不过我也不是单纯遛着他玩。”
燕归尘掏出了昨日从侠义阁获得的文牒，翻开给月尽欢看：“你看看最下面。”
月尽欢还以为燕归尘是为了获得什么特权才特意去折腾丁捉影，然后获得了特权之后标注在了文牒上。但她瞥了一眼，和昨日相比也没什么变化：“你让我看什么，没变动啊？”
“啧，下面的两个印。”燕归尘指了指，也懒得卖关子：“丁捉影是阁主，但是文书却需要两个印，说明梧城的侠义阁实际上是由两个人主事。再加上昨日丁捉影动不动就要出去，虽然都有足够的理由，但还是让我不由怀疑，是不是另一个人的话语权要更高些——或者说那个人才是实际上操盘的人，所以丁捉影遇到事情不乐意自己做决定，而是要找理由出去和那个人谈谈。”
燕归尘合上了文牒：“倒不是我轻视丁捉影，他算有些手段的，但是毕竟年轻沉不住气，若是我是那武务司司长，我肯定不放心让他一个人独自挑大梁。”
“所以你就打算用这种方式把另一个人逼出来？”月尽欢嗤之以鼻：“万一另一个人今日不在呢，你不就白浪费这半天了？”
“不在更好啊。”燕归尘一副看傻子的眼神：“没有智囊在的话，丁捉影更好拿捏，随随便便就能让他爆出大量对我们有利的条款”
月尽欢嘴角撇了撇，一点亏都不吃，真是老狐狸。
“那么，最后的结果呢，有没有成功把那个人逼出来？”月尽欢不禁有些好奇，会是谁呢。
“逼出来了。”燕归尘神神秘秘的说：“你一定想不到是谁，连为师初见之时也愣了一下。”
“别卖关子了，你就说吧，是谁？”
“丁捉影被我耍了三个时辰，饭也没吃，水到后面也不敢喝，最后话说了一半就摔门离开了。但是我没等多久就进来了另一个人——是那个肖青掌事。”
月尽欢还真惊到了：“竟然是她？掌事人就在大堂里……不，仔细想想好像没什么问题。”
“肖青进来之后也不客气，直接接替了丁捉影，坐下跟我聊起来了。她说要不是她出门公干刚回来不久，她第一时间就会跳出来和丁捉影一起应对我了。”燕归尘砸吧砸吧嘴：“还是我点背，要是肖青回来再晚些，我还能争取到更多东西。”
“肖青也明白我的用意就是把她逼出来，直接把丁捉影拖了回来。我试探了几下，小丫头倒是厉害，滴水不漏。我们互相明白对方的棘手，就没再使手段，开诚布公谈了谈——最后勉强算是得了个满意的结果吧。”
“拿到了这个药，然后以侠义阁的名义筹备了只要需要的东西，回头安置在府衙。”燕归尘捋须，眯起了眼睛：“毕竟我们总不能在药仙居制作知府的汤药，太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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