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路虎既除,之前那些滞留的百姓也开始大着胆子上前。见顾岑风要将那道横拦在山路中间的路障移开,也都纷纷前来帮忙。
归寒烟将那些官兵捆粽子一般挂在了树枝上,她人则顺势落在了椅背上,将一包银子和一本册子扔在了那张破木桌上。
“方才有交了银子上山的,银子皆按按名单退回!”
游子贞此时正扶着百里婋坐在山上一处树荫地。他解下腰间水囊递给百里婋,不禁问道:“好点了吗?”
百里婋见他担忧的模样不由一笑:“好多了。放心,我只是内力用得太过,休息几天便好。”
游子贞这才微微松口气。他刚点了点头,却忽然听见身后一阵嘈杂。
只见此时山路上忽然涌来了一大批人,还隐约听他们口中不住说着有大侠除暴安良、轻财重义之类的字眼。
游子贞询问了一位老丈,这才得知山脚处发生了什么,他回头便将事情经过原模原样告知了百里婋。
“想不到咱们城中还有这样厉害的人物。”百里婋不禁感叹。
游子贞却想了想,道:“阿婋,这次大水不知道要淹到几时,咱们身上没点盘缠也不行。你在此处坐着等我,我去将银子退了便回。”
此时,来退银子的人正将归寒烟那张小木桌围得水泄不通。
忽然,乌压压的人群被一人强行分开,一道男声随之传来。
“百里婋,五两银子。”
归寒烟正要翻那本潦草记录的名册,手却忽然一顿。
百里婋?
游子贞此时半遮半掩着脸庞,生怕有人认出自己曾为慕容雪打理赌场,他只想赶紧拿了钱走人。
可他伸出手半天不见人回应,正诧异地看了一眼,却正好与归寒烟撞上视线。
他不由一楞,随即转身就跑。可归寒烟反应更快,一把捉住他腕子往前一拽,游子贞顿时被她按在了桌上。
“哎,有话好好说!”游子贞痛呼一声。
归寒烟冷哼一声:“你做局害我时,怎地不说这话?!”
“害你绝非我本意,我那也是身不由己!”
归寒烟压根不吃这套,反嘲讽道:“分好处时不说身不由己,这会子倒是撇得清!”
突生此变故,前来退银子的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能围在一旁干看着。却不想此时人群中忽然有人认出了游子贞,大喊了一声:“欸,这不是聚宝博坊的游六爷吗?!”
人群中顿时议论起来:“是他!他那赌场可害了不少人!我……我兄弟就是被他那赌坊坑了!”
“还记得当时花车游行散下来的字条吗?上面说有不少人在赌坊输了钱,便有人让他们将妻女卖进青楼还债啊……”
“老天有眼,让他也落到如今下场!有仇有怨的一起上,千万别放过他!”
不过片刻,一群人顿时涌了上来。归寒烟见状不妙,连忙撒开手。可还不等她往后退,她人已被挤到了人群外。
顾岑风刚处理完那将领尸身回来,便见此处状况不妙。他立马拉过归寒烟护在自己身后,见她无恙,这才问起发生了什么。
归寒烟则看着游子贞被人团团围住,众人你一拳我一脚全都招呼在他身上,错愕片刻便将事情经过告知了顾岑风。
而百里婋那边见游子贞迟迟不归,心中莫名不安,便一路赶至山脚。
见一群人围在一处似在殴打什么人,百里婋眼皮蓦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而生。
她连忙扒开人群,却见那个抱着头缩着身子的人,正是游子贞。
“子贞——”
百里婋惊呼一声,立即上前护住了他,“这是怎么了?!”
恍惚中,游子贞竟听见阿婋的声音。他不可置信抬头看了一眼,见真是她,游子贞连忙将她推开:“快走!这里危险!”
百里婋不肯走,急得落下泪来:“到底发生什么了,他们为什么打你?”
此时,人群中有一壮汉道:“游六用赌术残害乡民,我们是在替天行道!劝你这小娘子速速离去,你若执意护他,别怪我们连你一起打!”
“你敢!”
游子贞顿时发了狠,他起身一把揪住了那壮汉衣领,“你有什么冲着我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欺负一个姑娘,你也算条汉子?!”
归寒烟本是不想管游子贞的,可见婋娘竟也掺和进来,事情便不一样了。
先不说她与婋娘尚有几分交情,单是方才听游子贞唤百里婋这个名字,便让她想起了慕容雪曾说崇湛也姓百里。
这个姓并不多见,既然如此,那她和崇湛同姓百里,又岂能是巧合。
只见那壮汉被游子贞揪着衣领,却也不甘示弱,当即便与他扭打起来。
游子贞先前受伤不轻,此时又被那壮汉几拳打在腹上,一时落于下风。
百里婋情急之下,从怀中掏出了那枚红宝石簪横在脖颈:“住手!都住手!再不住手我就死在这里!”
游子贞闻言一惊,当即停下手大喊:“阿婋不要!”
话音刚落,他脸上便又挨了那壮汉一拳。
见事态不对,归寒烟当即飞身踏上那木桌,拎着钱袋子大喊一声:“这谁的银子,接着!”
说罢,她猛地将银袋子抛到空中,里头的钱币碎银顿时如天女散花散落一地。
只听哗啦啦一地脆响,方才还将游子贞包围的人顿时都去捡钱,谁还管游子贞如何。
顾岑风趁机上前带走游子贞,可那壮汉却不撒手。
顾岑风不愿动武,只看着那汉子幽幽道了一句:“壮士如此英勇,想必那队拦路的官兵也不是你的对手。既如此,怎方才不见你出头?”
一句话便臊得那壮汉面红耳赤,顾岑风顺势拿住他手腕,不过轻轻一移,他便毫无还手之力。那壮汉这才作罢,悻悻离去。
为了避开识得游子贞的这些人,四人离开此地之后,便逆其道往山下而去,不想却寻到了那日曾落脚的破庙。
四人一进去,却见那破庙之中,单玉兰早已带着众人歇息在此处。
互相一番介绍之后,百里婋当即对着归寒烟和顾岑风一拜。
“归姑娘,顾公子,方才真是多谢你们了!”
游子贞此时鼻青脸肿,本没什么心情道谢。不过被百里婋看了一眼,便也站起身向她二人拱手一拜。
归寒烟回以一礼,又看向游子贞道:“我之前确实记恨你联合赌坊设局坑我,不过现在此事就一笔勾销吧。”
听她提起这事,游子贞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立即看向了百里婋。却见百里婋面带疑惑,问归寒烟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归寒烟想了想:“就是你陪柴容去黑市的那天。游子贞同我说,他能在赌坊赢来替柴容还债的钱,我便同他去了。不想,差点被赌坊的人压了下来。”
百里婋回想起来,遂不可置信看向游子贞,游子贞则不由讪讪看向一边。
“我说归姑娘为何不辞而别,那柴容为何又会落在慕容雪手里,难道也是你做的?!”
游子贞慌忙否认:“柴容那事儿可跟我没关系!她是……是应老五绑走的。”
“原来你都知情!游子贞!”
百里婋气怒交加,又恨他不知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顿时狠狠锤了他几下。
归寒烟从旁看着,这才后知后觉:“我方才是不是不该说那些,要是坏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顾岑风闻言,尚气定神闲道:“放心吧,他们散不了。”
“你又知道了?”归寒烟半信半疑看他一眼。
顾岑风笑了笑,解释道:“我看游子贞身上并非全无功夫,那他方才为何不还手,而是任由人打?”
归寒烟见百里婋没打几下便停了手,游子贞则小心翼翼陪在一边,心中似乎明白几分。
“难道是……苦肉计?”
“八成是。”顾岑风点了点头:“我想游子贞能混迹赌坊,应不只靠他的赌术,人亦要机敏。他一定知道,他做过的那些事情抵赖不掉,可又怕他的心上人生气,便也就顺水推舟,好为自己博得几分同情。”
“这人心眼子倒挺多!就是不知婋娘知不知情……”
归寒烟不过刚说一句,便见百里婋拉着游子贞向自己走来。
她顿时闭上了嘴,却又忍不住与顾岑风小声道:“看来背后不能说人。”
顾岑风扬起嘴角一笑,压低了声音回她:“放心,你与我说的都是悄悄话,只有你我知道,不算背后说人。”
说罢,顾岑风便站直了身子,换上了一副严肃面貌。紧接着,便见百里婋二人已走到他们面前。
“归姑娘,是我们对不住你,这便向你请罪。”
百里婋正色说完,便屈身一跪。归寒烟还没反应过来状况,手便已伸出去将她搀住,而一旁的游子贞则已直愣愣跪在了地上。
“婋娘,这是何必,方才我已说一笔勾销。”
百里婋摇了摇头:“你不计较是你大度,我们却不能不认错。你放心,柴容的身体交由我师姐单玉兰调理,一定不会有问题。你若有需要我们的地方,也尽管开口便是。”
归寒烟闻言顿时心思一动,她确有要拜托百里婋的事。她身上那劳什子子母同心蛊还不知往后会如何,而现如今,或许只有百里婋能有办法。
可……归寒烟看了一眼她身边的游子贞,想来现在不是个说话的时机,只好暂时将话压下。
此时城中的醉红楼,已被大水淹没了大半,只堪堪剩了个三楼。大水来临之际,正是楼中那些女子休息的时间,故而只能都聚集在三楼避难。
老鸨秦妈妈的房间也在三楼。她此刻跪在房门外,不由打着寒颤,生怕旁边那半人半鬼的人物一刀抹了她的脖子。
与此同时,香香也从秦妈妈房中搜出了写着“褚香苧”的那张属于她的身契。她当着秦妈妈的面,二话不说将身契撕了个粉碎。
看到秦妈妈心疼自己的银子打了水漂,却不敢言语的样子,褚香苧只觉心中快意,却犹还不够。
只见那些躲在三楼避难的女子纷纷以好奇看向自己,可那目光中却又透着满满的麻木和胆怯,褚香苧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举起手中所有女子的身契,皆撕了个干净,全都抛入了浑浊的泥水之中,转眼便没了踪迹。
那一瞬间,像是泥胎木偶被注入了魂魄,褚香苧亲眼看见那些女子的眼中忽然便有了光彩。
可这些身契对秦妈妈来说,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是她的命根子!秦妈妈顿时嚎了起来,一下便扑在了褚香苧的腿上。
可秦妈妈很快便被褚香苧身边那药人拎走。他提着刀,正准备杀了这聒噪的妇人,褚香苧却忽然心生不忍,制止了他。
“算了,我要的已经得到了,饶她一命也没什么。”
话虽如此,可那些得了自由的姑娘们不这么想。她们不但分净了秦妈妈的财物,也将这些年受的气如数出在秦妈妈身上。
褚香苧只是让开路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便同那药人离开了醉红楼,转而去寻找归寒烟汇合。
而此时,就在姑鹤城被水淹没之际,沈半青与修海皆不约而同在赶往姑鹤城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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