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沅在林宅屋外街巷,青罗站她身侧,两人亲眼见血肉模糊的林见德被抬进屋。
屋内,林母哭成泪人。
怎么会这样呢?
若是如此,还不如好生呆在松山,门派和睦,其乐融融。
林见德被转移到榻上,意识陷入模糊。
林瑶一把抓住要离去的太监手腕,她问:“大人,可否让我们见太子一面?”
对一个小太监喊“大人”可谓十分敬重,平日,他们听得最多的只会是谄媚、弄权、阴险,无根之萍。
但小太监只是往下扫一眼无依的娟秀少女,他并未赏脸。他一寸寸掰下女子五指:“林姑娘,太子不会见你。”
林瑶不甘心,将身上贵重饰品塞给太监,继续求他:“劳请大人通融,见一面,一面就好。”透露后续必有重谢。
那太监是个知轻重的,有些东西不能贪:“若不是林大人这半年当差替殿下做了些事,今日杖责遇见熟人,恐怕……”
他视线转向榻上,好言相劝:“姑娘当前的任务是照顾好人。”
太监叹了一口气,怎的不懂事,不知分寸。
此事对太子殿下虽没多大影响,但安插进兵部的人就这么没了,下一个还不知是谁的人担任,到底是心里添了堵。
三日后,林见德醒来,能说话了。
“爹!”
林见德睁开眼,视线里出现凑过来的三张脸,如丧考妣。
“水。”他有气无力地道。
林母立马拿水,给人喂下:“不急,慢慢喝。”
林母这几日为了照顾丈夫,眼圈哭肿,眼眶熬黑了。
林瑶则挨个拜访她结交的好姐妹,寻求一个机会。可哪些人啊,一个个白眼狼,势利眼。她这半年与那些人一起出入酒楼,一起游船踏青,给她们送金银首饰,帮她们对付关乔,这些人却闭门不见。
林瑶见识了树倒猢狲散。
“邵儿怎么样?”林见德问。
“爹,你放心。”林瑶道,“博雅堂那边没动静,哥哥仍能去学堂。第一日有些许异样眼光,但后来还好,老师没特殊对待。”
说到此处,林瑶又暗恨女子无情。
她觉博雅堂的男子比哪些女子好上百倍,他们的胆量并没因听闻她父亲扮道士的事而谈虎色变,偏以待人。
避而不及的都是胆小怯弱女子。
“是。”林劭道,“宫里边没赶尽杀绝,一开始的异样慢慢就淡了。”
林见德欣慰,好在有他的女儿稳定局面,他道:“好。为父虽被撤了官职,但邵儿还在学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夺得榜首,一定能将功补过,重获太子信任。”
父女想法如出一辙。
但林劭不敢答话,只点头。
其实对他有影响,有一部分人已不与他交涉。
重点是,在读书方面,他这根柴能烧起来吗?
林劭转移话题:“爹,我去杀了萧沅!”
“不可。”林见德听到这个名字,牵起内心深处的恨,恨之入骨。但嘴上否认儿子计划,“不行,你打不过她。”
萧沅的功夫当真很高?林劭不太信,他道:“我不出面,可以派杀手。”
林见德还是不认同:“不可。若雇人,那些人一旦刺杀失败,漏风声的可能很大。”
“你当前的任务是秋闱,万不可出差池。”
“现在瑶瑶见不着太子没事,再等等,林家还有出头日。太子会出席博雅堂校考,邵儿好好表现,给太子一个惊喜,让他看见你,重用你。”
……
萧府。
萧沅不干涉萧平云的决策,对于方计兰,陷入梦魔比一刀了断更为残酷。
胡彩青得到掌家权,一些贵重物品陆续送来,称呼从姨娘改为夫人,她还需适应。
院里新来几个丫头,芸儿开心坏了。
青罗抱胸倚门,不屑道:“出息。”
令她头大,就一根手指头的甜头,妹妹能开心一整日,像很容易被人拐走的傻样。
“对啊,对啊。”芸儿喜笑颜开,“我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谈笑间,胡彩青带着哑婆来找萧沅。
“娘。”萧沅迎上前,“坐。”
芸儿提壶倒茶。
“不用了。”胡彩青笑着对芸儿道,又转对萧沅,似有心事。
萧沅异常敏锐地问:“娘找我有事?”
胡彩青说出计划:“娘打算出远门一趟,去你舅家。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娘……”
她感慨且哽咽,“娘当时不应该一意孤行与他们断了联系,娘对不起他们……”
“……”
萧沅认真倾听,随后“嗯”了声:“那娘去吧,我给你安排马车,找人护送你。”
提起胡家,萧沅第一日回府与方计兰对峙,她就用了“萧沅”未谋面的瘸腿舅舅挡话。算起来还欠个人情。
胡彩青的娘家人不攀附权贵,当初萧家和方家给予胡家颇多好处,就是为了胡彩青娘家人同意正妻变妾,可胡家男人各个犟驴,死活不同意。于是萧府与胡家闹掰了,后来,方计兰对胡家下了杀手。“萧沅”的舅舅福大命大,逃过一劫。
经除邪祟一事,胡彩青彻底想通,是该回去看看。
“夫人不能晚几日离开吗?”芸儿问,“小姐过几日就要去博雅堂入学了。”
这么重要的日子,该去送。芸儿想。
胡彩青面色犹豫。
不等胡彩青回答,萧沅先道:“舅舅身体抱恙,娘还是早些出发。女儿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
“好。”
对病人而言,时间不等人。
时辰尚早,几个人一起回胡彩青房间,帮她收拾行李。
胡彩青由此得空闲,看着几个孩子一起闹,她笑容满面。
这笑容也转移到哑婆脸上,哑婆正式回到胡彩青身边侍候,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她这次与胡彩青一起回胡家看看。
从外往里看,屋内乱哄哄。
曾经的一对主仆无言却相视一笑。
“青罗姐姐。”芸儿叽叽喳喳,“帮帮我抬箱子。”
“你别压我呀。”
“小姐真厉害。”
“搭把手就厉害了?”青罗无语。
出门东西收拾好,一行人又推着胡彩青出府去燕京街上逛。
胡彩青:“不用吧,东西够多了。”
萧沅:“娘,先去药铺,两位大夫我熟,多带些药材回去,万一能用上。”
进入药铺,与萧沅有半年交情的店小二惯性迎上来:“小姐,是夫人不舒服?我去喊两位大夫。”
萧沅以往讲究效率,他转身就走。
“……不是。”萧沅这次喊住他,“今日随便逛逛。”
“得嘞!”
大包小包购好药材,放去马车上。
下一步,萧沅准备去衣肆。
胡彩青:“不用吧。”
萧沅:“要的。给哑婆换几身新衣服,别担心,青罗买单。”
青罗:“……”
青罗想起自己从黑市进萧府,换上的第一身男装是哑婆捡府中仆从旧衣服缝缝补补而来。
触及她心底柔软,盯着萧沅,咬牙道:“有钱。”
几人吃喝玩乐迈步向前,芸儿买了一串糖葫芦,圆形珠光串红伸到青罗面前:“给你。”
青罗收下,一笑:“这还差不多。”
不似萧沅,上次只留一串糖葫芦。
街道熙攘,人群来往。
不料,迎面遇上二房江氏。
“婶婶。”萧沅喊。
江氏:“大嫂,沅儿。”
胡彩青:“弟妹给文卿买东西?”
江氏:“是,给文卿添几身新衣裳。”
萧沅听到此处,道:“我们也要去选衣裳,婶婶要和我们一起吗?”
“好……好啊。”
江氏认识胡彩青,可这些年方计兰带头疏远人,她只得少接触。自从胡彩青身体不适,鲜少出院,见面的机会更是寥寥无几。
到琳琅满目的衣肆。
各自挑选起来,然后找人评判。
芸儿拿一件兰花纹粉衣到青罗面前:“青罗姐姐,试试。”
青罗沉声:“拿开。”
“试试嘛?”
“不要。”
芸儿追着她,软声撒娇但没成。
而萧沅那边,陪着胡彩青慢悠悠。
转过一排衣服,萧沅隔着人头听到一人喊她:“恩人!”
那人走过来:“恩人,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只能这样叫你。”
少女转头:“娘,你快点过来呀。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恩人。”
萧沅:“……”
衣架对面是一个穿藕粉色衣服的少女,和一位中年妇人,妇人抿唇微笑,秀丽端庄。
胡彩青不知女儿外边还有朋友,颇感欣慰,她问萧沅:“她们是?”
“我是关乔。”少女自来熟介绍,“这是我母亲。”
“游园会那日打架,恩人帮了我!”
她语气中,萧沅好生霸气、厉害。
而此时的两人。
胡彩青:“……”
萧沅:“……”
外人说自己打架,和自己主动透露,听起来还是不一样哈。
其余挑衣服的顾客闻言,都为她们叙旧腾出空间。
顿时,视线一片开明。
关母打圆场道:“乔乔不懂事,还请包涵。她语气重了些,但绝无传播噩名的意思,她是倾羡。”
关乔:“是。你很厉害。”
胡彩青看向萧沅,萧沅道:“没事,打了就打了,无需遮掩。况且,是她们先欺负人。”
关乔附和:“是!”
于是,她们一起挑衣服。
萧沅和关乔走在前面,胡彩青和关母走在后面。
关乔喋喋不休中得知了萧沅的身份,但她似乎不在乎萧沅身上发生的事,比如年前的流言蜚语。
关母也听到一些,她问胡彩青:“萧沅多大了?”
胡彩青:“十六。”
关母顿喜:“到议亲的年纪了,可有相看过?有钟意之人?”
胡彩青:“……还没。”
胡彩青不经意间低了眼,她哪有替萧沅挑夫婿的权力,不过眼下不重要了,年龄也不重要了,女儿开心才是关键。
关乔忘我地挑衣服,她还想着给萧沅赠送衣服,时不时回头,比比划划。
“恩人,你得增肥,我感觉我比你重十斤。”她把衣服放回去,“换小一码。”
萧沅:“……在长了。”
“萧沅”以前偏瘦,但她现在已经是正常,符合科学范围的体重。胡彩青都说过她胖了些,多了坚韧,更显丽质天成。
关乔懵懂,但萧沅耳力敏锐,这意思是关母相中她了?
就她这震天响的名声,她还能成香饽饽?萧沅一时不解。
不是传言大户人家惜名如命?
后边两位夫人继续聊,关母又问:“萧沅有没有钟意的男儿?长相方面,年龄方面有要求?大五六岁行不行?会不会觉得老?”
她还有许许多多的细节想问,但怕一口气说出来,会更唐突,被迫收敛。
胡彩青其实一概不知。
萧沅一直深居内宅,哪见过几个年龄相当的男子。作为母亲的她没本事,问了也帮不上忙,多此一举反而让女儿空欢喜,她就藏心底。
如此想来,这也是一种疏远,漠不关心。
她对女儿知之甚少,颇感亏欠。
“大点好。”关母以为胡彩青的片刻失神是有顾虑,她道:“男子大点没事,会照顾人,知冷知热。”
“什么知冷知热?”关乔终于听到一句。
见两个如花似玉女孩回眸,关母企图让女儿打配合,笑问:“你觉得秦王和萧——”
“不好!不同意!”关乔完全没领会母亲的意思,她直接当头一棒,忿道:“他没良心,不配恩人!”
“但,是挺知冷知热,会照顾人……”
关母和胡彩青都看向她。
关乔:“一会让人如坠冰窟,一会让人落油锅,对冰与火的酷刑掌握得恰到好处!服服贴贴。”
“……”
时间似乎静止。
关母险些被女儿口不择言气晕。
回家必让她抄书,禁足!严惩!
对于关母要给萧沅相看的男子是赵西裴,当事人也惊住。
关荣是她的丈夫,关乔的父亲。关荣被赵西裴所杀是世人皆知的事,为此赵西裴背负弑师杀将的臭名。
梁帝为抚慰关将军,给关母诰命夫人称号,但孤女寡母,时间久了,外人并不对这对母女对等的敬重。
关母不仅不恨赵西裴,反而对他掏心掏肺,忧虑亲事。
萧沅有合理的理由怀疑,是否要利用她另有所谋,动机不纯。
用她毁赵西裴声望?
那人声望似乎也不用……毁。
芸儿那头见到漂亮衣服,萧沅和关乔被芸儿叫走。
沉默一会,关母说:“其实不是这么回事,我夫君曾做过秦王的师傅,关乔和他算是兄妹。兄妹嘛,总会吵吵闹闹,看不顺眼。”
“外边的传言不可信。”
“西裴那孩子是很好的人。若有空,我们可以聚一聚,两个小孩见一面?”
胡彩青自然知流言蜚语的危害,但她想到萧沅坠崖回府后曾对她说,她若有喜欢的人,可以不用看家世,愿她开心,两情相悦就好。
她委婉推脱道:“此事急不得,还是要小孩子心中欢喜。我明日要出远门回一趟娘家,此行或许几个月,回来再聚再商量。”
话音刚落,关母就觉希望渺茫了。
她不顾形象地瞪一眼远处正兴奋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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