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骢马的蹄声在官道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将那片弥漫着血腥气的丘陵险地远远甩在身后。沈妙端坐马背,体内回气丹化作的暖流正缓缓滋养着几近干涸的经脉。《弑神九式·破军》的消耗远超预期,那一瞬间的爆发力固然恐怖,但随之而来的虚弱感也如同跗骨之蛆。她需要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彻底恢复,并消化此番晋升所得。
天色向晚,前方出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城镇轮廓,高耸的城门楼上刻着“清河镇”三个大字。此镇地处南北通衢,比云来镇更显繁华,车马人流络绎不绝,护城河畔杨柳依依,倒有几分江南水乡的韵味。
缴纳了入城税,沈妙牵着马,行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两旁店铺林立,酒旗招展,贩夫走卒的叫卖声、江湖客的谈笑声、还有丝竹管弦之音从某些楼阁中隐隐传来,交织出一派人间烟火气。
她敏锐地察觉到,镇上的江湖人比例高得有些不寻常。佩刀带剑者比比皆是,气息强弱不一,不少人风尘仆仆,显然也是远道而来。他们交谈中,“天机城”、“武林大会”、“盟主”、“秘籍”等词汇出现的频率极高。
看来林三娘的消息不假,北方确实有大事发生。这所谓的武林大会,对她而言,既是潜在的麻烦,也可能是浑水摸鱼、打探消息的绝佳机会。
她没有选择临街的喧嚣客栈,而是循着相对安静的巷弄,找到了一家名为“清雅居”的旅店。店面不大,但环境清幽,后院还有独立的马厩。掌柜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见沈妙气度不凡,连忙安排了一间上房。
关好房门,布下简单的预警机关,沈妙立刻盘膝坐到榻上,五心朝天,全力运转已晋升至登堂入室级别的《基础内功》。内力如同拓宽后的江河,奔涌不息,迅速补充着消耗,并进一步锤炼着经脉肉身。脑海中,《百花缭乱》的种种精妙变化与《弑神九式·破军》那股一往无前、破灭一切的枪意交替浮现,让她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愈发纯熟。
数个周天后,内力尽复,甚至隐隐有所精进。她睁开眼,眸中精光内敛,气息沉凝。摊开右手掌心,那暗红色的枪印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一丝,与体内那缕蛰伏的枪魂感应也更为密切。
“这弑神枪魂,似乎能潜移默化地强化我的根基,甚至影响我的内力属性……”沈妙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力中,多了一丝极细微的、属于弑神枪的灼热与锋锐。这并非坏事,但需要时刻警惕,避免被其中的杀戮意志影响心神。
她起身,推开窗户。夜色已然降临,清河镇华灯初上,与空中疏星淡月交相辉映。远处似乎有喧嚣声传来,隐约夹杂着兵刃交击与呼喝之声。
又出事了?沈妙眉头微蹙。这清河镇,看来也非平静之地。
她决定出去看看。并非为了行侠仗义,而是需要了解这座城镇的势力分布和当前的局势。知己知彼,方能从容应对。
换上一身更不起眼的深灰色布衣,用一块同色方巾包住头发,稍作易容,掩去过于惹眼的容貌,沈妙如同一个普通的夜归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清河镇的夜色中。
循着喧嚣声传来的方向,她来到了镇中心附近的一片广场。此刻,广场上灯火通明,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中央空地上,两伙人正在对峙。
一伙人穿着统一的藏青色劲装,袖口绣着浪花纹样,为首的是一个面色倨傲、手持长剑的年轻公子。另一伙人则衣着杂乱,但个个气息彪悍,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扛着鬼头刀的壮汉。
“是‘澜沧派’的人和对面的‘恶蛟帮’!”旁边有看客低声议论。
“又是他们!为了城东那几家商铺的‘平安钱’,这月都打第三回了!”
“澜沧派是本地地头蛇,恶蛟帮是外来过江龙,谁也不服谁啊!”
“听说恶蛟帮背后有‘漕帮’的影子,不然敢这么跟澜沧派叫板?”
“漕帮?他们的手也伸到清河镇来了?”
澜沧派?恶蛟帮?漕帮?沈妙静静听着,将这些名字记下。看来这清河镇的水也不浅,本地势力与外来帮派争斗不休。漕帮的触角果然伸得够长,是因为赵坤在云雾山失利,所以加大了在其他地方的渗透?
场中,那澜沧派的年轻公子哥已然不耐,长剑一指那疤面壮汉:“张黑蛟!少废话!这清河镇,还轮不到你们这些水鬼撒野!要么滚,要么手底下见真章!”
那被称为张黑蛟的疤面壮汉狞笑一声,将鬼头刀重重往地上一顿:“柳清风,毛没长齐就学人当家?今天你张爷爷就教教你,什么叫江湖规矩!”
话音未落,他身后一名身材瘦小、眼神阴鸷的汉子如同鬼魅般窜出,手中一对判官笔直取柳清风双肋!速度快得惊人,竟是登堂入室初期的高手!
柳清风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对方一上来就出动好手,仓促间挥剑格挡,却被那瘦小汉子精妙的笔法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卑鄙!竟然偷袭!”澜沧派弟子纷纷怒骂,却无人敢上前,那瘦小汉子的实力明显高出他们一截。
张黑蛟抱着胳膊,得意洋洋地看着。
眼看柳清风就要落败受伤,甚至可能殒命当场——
“咻!咻!”
两声极其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那正在猛攻的瘦小汉子突然身体一僵,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双膝上不知何时多出的两根细如牛毛、几乎看不见的透明冰针!针上蕴含的阴寒内力瞬间封住了他膝部的穴道,让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那瘦小汉子怎么就突然跪了?
柳清风也愣住了,持剑警惕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对手。
张黑蛟脸色骤变,厉声喝道:“谁?!哪个藏头露尾的鼠辈,敢暗算我恶蛟帮的人?!”
人群面面相觑,无人应答。
沈妙隐藏在人群阴影中,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那两根冰针,是她用内力凝聚空气中水汽,以《百花缭乱》手法射出,无声无息,专破护体真气。她出手,并非为了救那柳清风,而是不想让恶蛟帮其背后的漕帮太过得意。给双方制造点麻烦,让这潭水更浑,对她没有坏处。
“妈的!给我搜!把那个暗算的家伙揪出来!”张黑蛟又惊又怒,指挥手下想要搜查人群。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
“够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手持折扇、面容儒雅俊朗的年轻公子,在一名气息沉凝如岳的老者陪同下,缓步走了进来。
这公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眉目疏朗,气质温润,仿佛一个出游的世家书生。但他一出现,无论是澜沧派的柳清风,还是恶蛟帮的张黑蛟,脸色都微微一变,收敛了几分气焰。
“是‘如玉公子’白无瑕!”
“他怎么来了?他不是一向不理这些江湖争斗的吗?”
“听说他背景深不可测,连知府大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周围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白无瑕走到场中,目光平静地扫过柳清风和张黑蛟,最后落在那个跪地无法起身的瘦小汉子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清河镇乃南北通衢,商旅重地,需要的是安定,而非刀兵。”白无瑕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柳少侠,张帮主,些许蝇头小利,何必大动干戈?不如给白某一个面子,今日之事,就此作罢。那几家商铺的‘平安钱’,按老规矩,三七分账,如何?”
柳清风似乎有些不服,但看了一眼白无瑕身后那名默不作声的老者,咬了咬牙,拱手道:“既然白公子开口,这个面子,我澜沧派给了!”
张黑蛟眼神闪烁,他摸不清白无瑕的底细,更忌惮那神秘莫测的暗器高手,此刻见柳清风服软,也顺势下坡,瓮声道:“好!就按白公子说的办!我们走!” 他示意手下搀起那瘦小汉子,灰溜溜地退走了。
一场风波,竟被这“如玉公子”三言两语化解。
白无瑕对着周围拱了拱手,温言道:“打扰诸位雅兴了,散了吧。” 说完,便带着那名老者转身离去,自始至终,目光都没有在人群中刻意搜寻什么。
人群渐渐散去,议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白无瑕身上。
沈妙站在原地,看着白无瑕消失的方向,深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
“如玉公子”白无瑕?背景深不可测?看似调解纷争,实则轻描淡写地划分了利益,稳住了局面。这份心机和影响力,绝非普通世家公子能有。而且,他身边那个老者,气息渊深,至少是登堂入室后期,甚至可能是融会贯通级别的高手。
这清河镇,越来越有趣了。
她没有再多做停留,悄然返回了清雅居。
接下来的两天,沈妙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房中巩固修为,揣摩功法,偶尔会易容后外出,在茶馆酒肆中听些消息。
关于“武林大会”的消息越来越详细。据说此次大会由武林泰斗“天机阁”发起,广邀天下豪杰,于三个月后在北方重镇“天机城”举行,名义上是推选武林盟主,共商对抗近年来日益猖獗的魔教势力,但暗地里,似乎还牵扯到前朝遗宝、神功秘籍的归属,以及各方势力对天下格局的重新洗牌。
而关于她自己的消息,也零散地听到一些。云雾山玉髓矿脉之事似乎被刻意淡化,只隐约有“神秘高手夺得重宝”的流言传出。漕帮和青城派的人似乎在暗中搜寻一个“青衣女子”,但描述模糊,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倒是二皇子府那边,似乎没什么动静,不知是尚未得到确切消息,还是在酝酿更大的动作。
这天傍晚,沈妙正在房中研究那张从王秉承处得来的精细矿脉图,试图找出与其他弑神枪碎片可能相关的线索,忽然,【洞察】技能让她感知到客栈外来了几道不寻常的气息。
她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清雅居门口,来了三名女子。为首一人身着紫衣,容貌娇艳,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傲气与戾色,正是她在万花谷有过一面之缘、且冲突不小的——慕容英的妹妹,慕容嫣!她身后跟着两名身穿万花谷弟子服饰的少女,似乎是她的跟班。
她们怎么会来这里?沈妙眼神微冷。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巧合?
只见慕容嫣对掌柜的说了几句什么,掌柜的面露难色,但似乎慑于对方身份,还是点头哈腰地将她们引了进来,安排的房间,恰好就在沈妙的隔壁!
“真是冤家路窄。”沈妙心中冷笑。她可不认为这是巧合。慕容嫣此女性情骄纵,睚眦必报,在万花谷时就因她哥哥慕容英之事对自己怀恨在心。此刻出现在这里,八成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专程来找麻烦的。
也好。沈妙眼中寒光一闪。正好拿她们试试手,看看登堂入室后的《百花缭乱》,威力究竟如何。也顺便……清理一下门户。
她悄无声息地回到榻上,如同蛰伏的猎豹,等待着猎物自己送上门来。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隔壁就传来了慕容嫣刻意拔高的、充满怨毒的声音:
“哼!那个姓沈的贱人,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迷惑了谷主,害得我哥哥被罚面壁!这次听说她偷偷跑出谷,还在外面惹是生非,说不定就是魔教的奸细!我们万花谷的名声都要被她败坏了!”
“嫣师姐说的是,那沈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说她往北边来了,要是让咱们碰上,定要替谷中清理门户!”
另外两个女弟子连忙附和。”
沈妙听着隔壁的污言秽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一枚冰冷的柳叶镖。
这时,门外走廊传来了脚步声,是店小二送热水的声音。
隔壁的房门打开,慕容嫣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柔弱和委屈:“小二,你们这店里……可曾见过一个穿着青衣、个子很高、长得……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投宿?”
店小二似乎被问得愣了一下,支吾道:“这个……小的没太留意……”
“没留意?”慕容嫣声音转冷,“我告诉你,那女子是我万花谷的叛徒,身怀重宝,危险得很!你若知情不报,包庇于她,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可担待不起!”
她这话半是威胁,半是试探,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隔壁的沈妙听得清清楚楚。
沈妙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就沉不住气,开始敲山震虎了?
她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既然对方已经把戏台搭好了,她不上去唱一出,岂不是辜负了人家一番“美意”?
她走到门边,并未立刻出去,而是静静等待着。
隔壁,慕容嫣见店小二说不出什么,悻悻地关上了门,但那股针对沈妙的恶意,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在走廊里。
夜色渐深,客栈逐渐安静下来。
约莫子时前后,万物俱寂。沈妙的房门,被一股阴柔的掌风,悄无声息地震开了一条缝隙。一股淡淡的、带着迷幻效果的“千日醉”兰花香雾,从门缝中飘了进来。
下三滥的手段。沈妙屏住呼吸,体内内力微微运转,便将那点迷香逼出体外。她依旧闭目盘坐,如同毫无所觉。
片刻后,三道纤细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滑入了房间。正是慕容嫣和她的两名跟班!她们手持短剑,脸上带着狠辣与得意,朝着榻上的沈妙缓缓逼近。
“沈妙啊沈妙,任你奸猾似鬼,今天也栽在本小姐手里!”慕容嫣看着榻上“毫无防备”的沈妙,眼中闪过快意,举起短剑,朝着沈妙的心口狠狠刺下!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衣衫的刹那——
榻上的沈妙,陡然睁开了双眼!
深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半分迷离,只有冰寒刺骨的杀意与一丝戏谑!
慕容嫣骇得魂飞魄散,刺出的短剑硬生生顿住!
然而,已经晚了。
沈妙放在膝上的双手,看似随意地一拂。
《百花缭乱》——夜绽昙花!
数点寒星,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激射而出!目标并非慕容嫣的要害,而是她持剑的手腕,以及另外两名女弟子膝盖的环跳穴!
“噗噗噗!”
细微的入肉声几乎同时响起!
“啊!”
“我的腿!”
慕容嫣手腕剧痛,短剑“哐当”落地,另外两名女弟子则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惊恐地看着如同鬼魅般飘然下榻的沈妙。
“你……你没中迷香?!”慕容嫣捂着手腕,又惊又怒,脸色煞白。
沈妙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平淡无波:“就这点伎俩,也学人杀人越货?”
“你……你想干什么?我哥哥是慕容英!我爷爷是大长老!你敢动我,万花谷绝不会放过你!”慕容嫣色厉内荏地尖叫,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万花谷?”沈妙嗤笑一声,指尖挑起一枚沾染了慕容嫣鲜血的柳叶镖,在她惊恐的目光前晃了晃,“我连弑神枪都敢拿,还会怕一个区区万花谷?”
弑神枪?慕容嫣瞳孔骤缩,虽然不明白具体指什么,但听名字就知道绝非寻常!她看着沈妙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终于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惧。
“不……不要杀我……我错了……沈师姐,饶了我……”她涕泪横流,彻底崩溃,瘫软在地。
另外两名女弟子也磕头如捣蒜,连声求饶。
沈妙看着她们这副丑态,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杀她们,脏手。
她收起柳叶镖,冷冷道:“滚回万花谷去。告诉慕容英和大长老,我沈妙与万花谷,从此两清。若再敢来惹我……”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那其中的杀意让她们如坠冰窟。
“我不介意,让万花谷换个姓。”
说完,她不再看她们一眼,转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涌入,吹散了房间内残留的血腥和迷香气息。
慕容嫣三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相互搀扶着,狼狈不堪地逃出了房间,连掉落的短剑都顾不上捡。
沈妙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和掌心那隐隐发烫的枪印。
北上的路,注定不会平静。但无论是漕帮、青城派、二皇子府,还是万花谷,甚至是那神秘莫测的墨阁,都无法阻挡她的脚步。
她的目标,是那杆足以屠神灭魔的枪,是那武道之巅的风景,是那……真正的逍遥自在。
次日清晨,沈妙结算了房钱,在掌柜和小二敬畏的目光中,骑着青骢马,离开了清河镇,再次踏上了北上的官道。
而在她离开后不久,一则关于“万花谷叛徒沈妙身怀异宝、心狠手辣”的消息,便开始在清河镇及周边的江湖圈子中悄然流传开来,为她本就波澜起伏的北上之路,增添了更多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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