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没停。
唐绾捧着热茶的手在抖,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却遮不住眼底的后怕。她喝了口茶,才发现手心里全是冷汗,刚被苏眉扶住时,指尖触到老板娘手腕上一块浅淡的疤痕,像被利器划过。
“他们为什么追你?”苏眉擦着柜台,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天气。
唐绾攥紧了杯子,红衣下摆的血迹晕开一小片:“我偷了不该偷的东西。”她瞥了眼沈砚,见他只顾喝酒,才从怀里掏出那半张藏宝图,“这是……我爹临终前塞给我的,说能换条活路。”
沈砚的酒杯顿了顿。他爹是唐门的药堂堂主,五年前据说是练功走火入魔死的,当时江湖上还议论了一阵。
“你爹是唐仲?”沈砚抬头,目光落在图上的符号,和师父遗物里的记号重合了三处。
唐绾猛地抬头:“你认识我爹?”
“十年前在七星盟见过一面。”沈砚淡淡道,指尖在桌沿敲出轻响,“他当时在跟七星盟的人谈合作,手里也拿着类似的图。”
苏眉的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素色衣袖扫过柜台,带起一点木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唐绾瞬间绷紧了神经,沈砚握住剑柄,苏眉从柜台下摸出一把短刀,藏在袖中。
门被推开,一个穿劲装的年轻男人扶着门框,半边身子都是血,肩上插着三支镖,镖尾刻着骷髅头——是断魂谷的标记。他身后跟着个背着药箱的姑娘,绿裙沾了泥,却掩不住清丽的眉眼。
“能……能借个地方疗伤吗?”男人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正是白天和沈砚起过冲突的镖师赵青禾。
绿裙姑娘抢在他前头开口,声音清润:“他中了断魂谷的‘蚀骨镖’,再耽误就没命了。”她看向沈砚,目光在他的剑上停了一瞬,“这位公子的剑,是七星盟的‘碎影’吧?”
沈砚瞳孔微缩。这把剑是师父传给他的,江湖上见过的人不超过五个。
“姑娘认得?”
“先救人。”绿裙姑娘没直接回答,从药箱里拿出银针,“我需要个安静的房间,还有烈酒和干净的布。”
苏眉点头,引他们往后厨:“里面有间柴房,还算干净。”
赵青禾被扶走时,狠狠瞪了沈砚一眼,像是还记着白天的架。唐绾嗤笑一声:“逞英雄的蠢货,被人打成这样还瞪眼睛。”
沈砚没说话,看着雨幕里隐约闪过的黑影——断魂谷的人追来了。他拿起剑,对苏眉道:“你们从后门走,我来应付。”
苏眉却从柜台下拖出个木箱,打开,里面是二十把飞刀,寒光闪闪:“我的酒馆,凭什么让给他们?”她指尖捏起一把刀,腕子一转,飞刀擦着沈砚的耳边飞过,“钉”地扎在门框上,正穿透一只刚探进来的手。
门外传来一声惨叫。
唐绾看得眼睛发亮,从腰间解下毒囊:“算我一个,唐门的毒,可不是白练的。”
沈砚看着眼前这两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忽然觉得这场雨,或许没那么难熬。他推开门,青衫在雨中扬起,剑鞘轻叩门槛:“都出来吧,省得我一个个找。”
雨幕里,十几个黑衣人现身,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一道疤从眉骨划到下巴,手里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把唐绾交出来,再把赵青禾留下,饶你们不死。”独眼龙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
沈砚拔剑,剑身映着雨光,亮得晃眼:“凭你?”
话音未落,铁链带着风声砸来,沈砚侧身避开,剑随身走,直刺独眼龙咽喉。他的剑法看似缓慢,却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攻击,每一剑都直指要害——这是七星盟的“守心剑”,以静制动,后发先至。
唐绾趁机绕到侧面,扬手撒出一把银针,银光混着雨丝,专打黑衣人关节。有两人中招,腿一软跪在地上,疼得直打滚。
苏眉站在门内,手里的飞刀像长了眼睛,每次出手都能逼退一个敌人,她的位置始终在柴房门口,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独眼龙久战不下,焦躁起来,铁链横扫逼退沈砚,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瓷瓶:“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拔开瓶塞,一股腥甜的气味散开,雨丝沾到地上,竟冒出白烟。
“是‘腐骨散’!”唐绾脸色大变,“快屏住呼吸!”
沈砚闭气挥剑,却见独眼龙的手已经快摸到柴房门。就在这时,一道绿影从柴房冲出来,绿裙姑娘手里拿着根沾了药汁的树枝,狠狠抽在独眼龙手腕上。
“啊!”瓷瓶落地,摔得粉碎。
独眼龙的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他又惊又怒:“你是谁?”
“林素。”绿裙姑娘退回柴房门口,树枝横在身前,“我爹是林墨,你该听过。”
独眼龙脸色骤变。林墨是十年前七星盟的医官,一手解毒术出神入化,后来据说死在了灭门惨案里。
“你是林医官的女儿?”沈砚收剑回鞘,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我师父常提起你爹。”
林素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悲伤取代:“令师是……”
“沈清河。”
“原来是沈长老!”林素的声音发颤,“我爹说,当年若不是沈长老护着,我根本活不下来。”
独眼龙见势不妙,招呼手下撤退:“我们走!”
沈砚没追,他知道断魂谷的人睚眦必报,穷寇莫追的道理还是懂的,他转身回酒馆,看见赵青禾被林素扶出来,脸色好了些,只是看他的眼神依旧带着敌意。
“刚才……谢了。”赵青禾别别扭扭地说,耳根有点红。
唐绾嗤笑:“算你有点良心。”
苏眉已经煮好了姜汤,盛了五碗放在桌上:“都喝点暖暖身子吧。”她看向林素,“林姑娘刚才说,认得沈公子的剑?”
林素捧着姜汤,指尖泛白:“我爹的日记里画过,说这把剑的主人,是唯一能解开七星盟谜团的人。”她放下碗,从药箱里拿出一本泛黄的日记,“你们看这个。”
日记里记载着十年前的事:七星盟因保管《归元策》被灭门,凶手是内部叛徒勾结魔教所为,而唐门和断魂谷都参与其中。日记最后画着半张图,和唐绾手里的一模一样。
“所以这图,是找《归元策》的线索?”赵青禾皱眉,“我镖行丢的货,就是断魂谷假托运输的,里面藏着找秘典的信物。”
五人面面相觑,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棂,像在催促着什么。
沈砚放下空碗:“我要去洛阳,找另一半图。”
“我跟你去。”唐绾立刻接话,“我爹的仇,不能不报。”
赵青禾哼了一声:“我丢的货也得找回来,算我一个。”
林素看向沈砚:“沈公子去哪,我就去哪,我爹的仇,我也想报。”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苏眉身上。她擦着碗,动作轻柔:“我这酒馆,也该歇业了。”她拿起墙角的长刀,刀鞘古朴,却透着一股凌厉的气息,“正好,我也想去洛阳看看老朋友。”
雨还没停,但酒馆里的气氛变了。五杯姜汤冒着热气,映着五张年轻的脸,有迷茫,有坚定,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沈砚看着窗外的雨,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江湖路远,能遇到同路的人,是幸事。”他拿起剑,转身推开门,雨丝落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却让他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身后传来脚步声,四个人跟了上来,踩在积水里,溅起细碎的水花。
“等等我!”唐绾小跑几步追上沈砚,红衣在雨里像一团火,“你知道洛阳的路吗?我认识!”
赵青禾跟在后面,嘴里嘟囔着“谁稀罕跟你走”,脚步却没停。林素和苏眉并肩走着,低声说着什么,偶尔传来几声轻笑。
沈砚的嘴角,难得地扬起了一点弧度。
或许,这场雨,下得也不算太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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