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枭一时坐在床上愣住,忽的放声失笑。
须臾间苏雅想起,穆枭本是堂堂将军,怎么能够被一小小的边境副统领掣肘到如此之地!
再转念一想,或是这当中暗藏玄机?她霎时冷静了下来,懊悔方才生气太过。抬眸间又换了副脸色神情,变回那娇弱无骨的模样。
苏雅故意装哭,像是被吓坏的模样啜泣道:“我只是…我只是怕而已…”
苏雅双眼含泪,做出一番柔软之态,偷瞄着穆枭,抽噎道:“张缤待我极好,我已把她当家人,还望将军救救她。”
穆枭抬起她的下巴,眯了眯眼,“她有萧侯,你担心什么?”
苏雅眼睛微微一动,暗哑着嗓子奉承道:“若萧侯有本事,怎会让府中进了贼,下了毒,牵连到我呢?他不比将军,神勇无双,慧眼如炬。”
苏雅见穆枭略有得意,故又引道:“再者,咱们已知林玟意图,保不齐他下一步真要害到将军府。我也是想防范于未然。”
穆枭紧着眼,看着眼皮子底下的女人在暴躁和乖巧间切换自如的模样,当真引人发笑,他又问:“无茗在哪?”
苏雅一怔,她思村着穆枭多次问及无茗的意义,缓缓道出:“难道是你想借无茗,引蛇出洞?”
穆枭嘴角上扬,手指再次划过苏雅的脸,“不算太笨。”
苏雅坐起身,眼珠不安地转着,思考:此法可行,就怕伤及无辜。
穆枭按住苏雅的脑袋,将人拉到面前轻声吩咐:“你尽快找到他,把人带到将军府。凡事趁热带铁,才可一网打尽。”
“那张缤呢?”苏雅忧心依旧。
“啧,”穆枭不耐烦地动了动眉头,再次重申:“她有萧侯,轮不到你担心!好好待在府里,派人去把无茗找到就好。”
苏雅垂下眼,慢慢地点头。
忽的,穆枭的大掌,顺着她的脖颈一路抚到肩膀,将本就摇坠的长衫顺势推落。
苏雅下意识地抓住衣服,看向穆枭。只见他顶着腮帮子,双眼皆是挑衅之意。
“别人的事说完了,该算算咱俩的账了。”
苏雅推搡不及,她方才情急之言这会儿算是遭到了报应。
穆枭于床帏之事当真是卯足了劲,折腾了她一晚上,腰后腿间喉脖心口,无一处不落下淡红色的痕迹。
若要细细数算,不过三两日身上已有十几处被他栽上了花。
次日苏雅撅着嘴,正用着脂粉想遮盖这脖间的红印,狠狠骂道:“属狗的!”
抹了半天的香粉,再凑近铜镜细瞧,依旧是清晰可见的桃色。苏雅气得丢掉手中的香绵,丧气道:“寻一件高领的衣服来,再把这个交给陶倩。”
苏雅备好了字条,让陶倩去竹林小苑找无茗,唤他进京藏于品仙楼内,静待时机。
苏雅始终对林玟报复之事有所后怕,更担心萧衡为了不让张缤悬心而使得侯府内外放松了警惕。
苏雅到达侯府之时,听闻萧衡携张缤已去城外灵福庙斋戒祈愿,不知何时回府。
苏雅无获而返,又在将军府内听闻铁心来报:将军领了城防兵马去城外巡逻,今夜不归。
苏雅按耐不住,几番犹豫,决定化身无璧,去郊外寻人。不论找着谁,都算心安。更是嘱咐梨云柳曲,若穆枭早一步回到将军府寻她,便说她回了苏府入祠堂跪经。
苏雅一身夜行衣,提剑疾跑而去,先入品仙楼与王启凡互通近日消息。
王启凡略像热锅蚂蚁,有焦急之态,见到苏雅时,揖手礼未毕,就匆匆开口:“林玟似有心除仁物盟,已将京中各处结点扫去大半!”
苏雅大惊,明明她已命人藏掩,怎会如此露出马脚,急问道:“可是有兄弟未即时撤离,被他发觉?”
王启凡又说:“我见他宁错杀不放过的架势,不像兄弟们的问题。他以抓捕窃贼为由,大肆搜查京中商铺。咱们的米铺、油铺更是被诬陷贼赃,因此歇业!”
苏雅愤恨顿足,思忖此时若让无茗现身,定会自投罗网!穆枭连哄带骗让她找出无茗,莫非是和林玟串通一气?
可,林玟是为报仇,穆枭又是为何?
苏雅百思不解,只吩咐王启凡继续盯梢,万不可让人有所失。随后她借了匹快马,一路朝着京防营而去。
她倒要会会林玟,如此大动干戈,究竟为何!
京防营处,见有人骑马夜行,大胆非常,士兵们围住了入口,刀枪剑戟以对。
苏雅以无璧之貌大喝:“林玟何处!让此忘恩负义之徒给我滚出来!”
林玟从人群后缓缓而出,负手轻松相应:“原来是无璧女侠,当真好久不见。”
“我呸!”苏雅在马上高声骂道:“你个是非不分的小人!为何带人搜缴封查京中商铺!”
林玟淡笑,自一副掌控全局之态,笑道:“不过例行公事…”
“黄口小儿之智!竟担京中防护大责,你也配跟我提公事!”
苏雅言辞讥讽,转瞬间就将林玟装出的坦然一把撕去。
她继续以骂质问:“你可知附近有多少以农为生的百姓因庄稼遭殃而断食断粮!若不是京中多位商铺老板善心相结,让此等难民有个谋生之道,恐怕城外数里将饿殍遍野!”
围剿苏雅的士兵们面面相觑,春夏的雨灾人人皆有所闻。朝廷虽说有开仓放粮之策,但难民只增不减。虽未有暴民动乱之事,但多少有些人心惶惶。
林玟目不敢视,已是羞愤之相,却不反嘴。
苏雅下马,径直朝林玟而去,被刀枪剑戟拦住去路。
她拧眉咬牙:“是不是以公谋私,你心里清楚!如此滥用权柄,你也配享皇粮?”
铁面忽的现身,拨开巡防营士兵,在旁护住无璧,低声惊讶道:“此等地方,不是女侠该来的!”
苏雅一把推开铁面,亦对他骂道:“若无人发声,只怕有人还津津乐道,自以为做了什么天衣无缝之局好报他莫须有的仇恨!”
“笑话!”林玟兀的暴怒,瞪着无璧喝道:“你身为仁物盟首领,放任手下滥杀无辜!你又在此装什么正义之士!”
“来人!”林玟退一步挥手命令:“此女乃朝廷钦定的反贼头目,立刻将人逮捕归案!”
苏雅闻之大惊,仁物盟何时成了反贼!当下抽出化羽剑,准备反击。
铁面在一触即发之时,拦在众士兵面前,拿出穆枭腰牌,高声道:“穆将军之令,此人不可伤害!”
转头对着无璧略有抱歉道:“女侠随我走一趟吧!”
苏雅环视一圈,收剑随铁面而去。
路过林玟时,被他低声警告:“你以为穆枭能保你一世吗?”
苏雅恨不得扬手就给林玟一掌,甩醒他的烂脑瓜子,却被铁面按下。
入穆枭营帐时,倒见他一副笑颜,更觉火上浇油,骂道:“好你个穆枭,居然助纣为虐!颠倒黑白!”
“放肆!”穆枭和气地说笑道:“我只效忠圣上,你别口无遮拦。”
苏雅指着帐外,情绪不减:“林玟那混蛋说我是反贼!”
“哦?是吗?”
穆枭兴致勃勃,始终笑容可掬,惹得苏雅更加郁愤。
她双手拍桌,与穆枭平视而对,紧了紧眼睛,再次确认道:“朝廷真把我视作反贼?”
穆枭挑眉,故作疑惑道:“你不是吗?”
苏雅怔住,随后侧头失笑,二话不说扯住穆枭的衣领,将他拉至面前。
“哪家反贼远赴北境运送物资还顺手驱赶蛮夷;哪家反贼自散钱粮救饥民果腹;又是哪家反贼多次协助大将军赶海贼、除奸佞。反贼做到如此,还得一反字,那真是六月飞雪,晨昏颠倒呐!”
穆枭反握住无璧手腕,淡然道:“反贼入北境是可为是通外敌;救难民也可是惑民心;至于协助之事,亦能被说成窃取军情,好为后手。”
苏雅张口无言,心内郁结徒生,不可置信的双眼饱含质疑,她是否太信任穆枭了?自以无璧之身与他接触后,仁物盟可谓是步步行“错”。
苏雅眼珠一转,忽起一计策,不退反进,带着坏声引诱穆枭道:“听闻将军因官妇失踪之事,焦头烂额毫无头绪?”
穆枭不作声,慢慢沉下了脸色。
此刻轮到苏雅笑颜纵脸,边为穆枭整理衣襟,边好声说道:“你我师出同门,理应谨遵师训互帮互助。不如让我帮你找到官妇所在,可好?”
穆枭松开了无璧的手,嘴角挂起淡淡的笑容,显然有些兴趣。
苏雅趁胜追击自荐道:“我替你找到官妇所在,你也该帮我在圣上面前美言一番,为仁物盟正名!”
穆枭抱胸,搓搓鼻头,笑道:“原来你是为了自己。”
苏雅挥挥手,轻巧一跃,坐在桌沿,理所当然:“世间本就没有天掉馅饼之事。你不过动动嘴而已,这脏活累活可都是我亲力亲为,你有何抱怨。”
穆枭宠溺地啧声,勾勾指头,引无璧靠近,在她耳边轻语道:“林玟如此诬赖仁物盟,你想不想反将一军,消泄心头之恨?”
苏雅蹙了蹙眉,见穆枭眼神使坏,自忖片刻,悄声试探道:“你是说,让林玟…”
穆枭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止住了无璧接下来的话。
苏雅虽恨林玟指鹿为马,但却认为他不至背负无形之罪,故拧眉疑惑道:“他不过一时剑走偏锋,但论大是大非还算得上忠良…”
“朝廷之内,不分忠奸,”穆枭的眼眸中透出了不知深浅的幽光,一味冷语:“只有异己与同盟。”
苏雅倒吸一口冷气,一瞬间遍身寒颤后哑然失笑。论捭阖纵横之术,她实在不如穆枭。
此等卸磨杀驴,借刀杀人之事,换做她是万万想不到的。
穆枭按住无璧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好声劝道:“师姐送佛送到西,只要你真心帮我,我必不会让你,或你的仁物盟成为朝廷的众矢之的。”
苏雅抬眸,若接下此事,她便变成了穆枭伸在江湖的手。想到此处,不免含愤赌气道:“若我不愿意这般买一送一呢?”
穆枭嘴角上挂,扬手对着帐外,无所谓道:“朝廷之上,你我无关,若有人提及师姐这么一分半分的…”
苏雅不得不承认,她确实需要穆枭在朝廷中为她和仁物盟正名美言。
她看着穆枭,沉下一口气,“说吧,我该如何做。”
“你去福灵庙绑架萧侯夫人,张缤。”穆枭说得毫不犹豫。
苏雅听愣了,皱着眉头愕然地晃晃脑子,再问道:“你让我做什么?”
穆枭笑而不语,倚身歪头,颇为慵懒地看着无璧,不愿再复述。
苏雅压着声惊呼道:“你是疯了吗!”
穆枭一笑,舔了舔唇,挑了挑眉头讽道:“师姐莫不是面具戴久了,连脑子都蒙上灰了?”
“你!”苏雅气不过,提起化羽剑,转身就走,却不过三步又折回来,她忍下脾气,问道:“为何选她?若论与林玟有所牵连的官妇,除了张缤,还有你的夫人苏雅!”
苏雅翻了翻眼,愠色而说:“我可听说,是林玟下毒害得苏夫人命悬一线,卧床半月!”
穆枭十指相叠,坦白道:“可在圣上面前,林玟只对萧侯夫妇有所敌意。他既已表杀心,我何不推他一把,圆他所图。”
苏雅眼睛一转,咬着唇思忖:本身她便想保护张缤,若把她抓来身边,倒是两全其美。
“好!”苏雅一口接下:“张缤被我带走后,又该如何?”
穆枭浅笑:“再劳驾去趟将军府,再将我夫人绑来,一同安置。”
苏雅怔住,眼睛转到别处,故意以玩笑试探道:“原来你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弯,是想让我以绑架之举,行保护之实?”
穆枭不语,只是递给递给无璧一张信纸,“三日后,将两人带到此处,之后的事,不用再管。”
苏雅收下信纸,看了眼地方,竟是她的竹林小苑所在,怒笑道:“你倒会找地方。”
穆枭起身,客气道:“还得是你有先见之明,让林玟在京外有个暂住之处。”
苏雅回过眼,感叹穆枭能借她之手,如此布局,心思之深远,非她可及。
“可就算我绑来两位夫人,你亦嫁祸了林玟,但真正失踪的官妇依旧毫无下落。你又该如何做?”
穆枭耸耸肩,轻松自在:“师姐不是说,会帮我找到她们的吗?”
“我?”苏雅咂舌,哼笑一声,原来还真把脏活累活都丢给她呀!
正郁闷地抬手拜别,忽然穆枭朝她挥掌,被她当即展臂拦下。动作之间,这才发现自己喉颈已露出淡粉之色。
“做什么!”苏雅警惕地后退一步,见穆枭凝视着她,忽的自查自纠了起来,显得有些慌乱。
穆枭扬起下巴,略有所指,问道:“师姐在江湖之中,可有相好?”
苏雅兀的握紧衣襟,略缩起脖子,害臊非常,侧身扭捏道:“我常年行走江湖,自然有些蓝颜知己,见怪不怪。”
穆枭走近,俯下头在她身边耐人寻味地说道:“原来如此。”
苏雅略显腼腆,挥手作别。由铁面从暗处带出京防营,躲过了林玟眼线。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林玟亲自找穆枭,见无璧已走,心内不悦,问道:“穆将军擅自放走反贼头目,欲以何为?”
穆枭略抬眼皮,不以为意道:“林兄不是一直怀疑,官妇失踪与仁物盟有关,我不过替林兄稍加审讯了一番。”
林玟急道:“你这是在打草惊蛇放虎归山!”
穆枭面中起了阴鸷之色,却以友善掩饰,“怎会,无璧说了,此事,与仁物盟无关。她自会证明。”
林玟神色冻住,屏住气,勉强笑道:“穆将军如此信任一个江湖骗子。若上圣上得知,只怕地位不保。”
穆枭笑意与阴狠更甚,站起身,眼神傲慢,“城防统领大可将今夜之事如实转上。本将军也很好奇,圣上听后会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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