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顺着屋檐、花窗,飘落进房间内。药香味浓郁,身着红色金丝袄裙的女子躺在床榻之上,止不住的咳嗽声一阵阵袭来。
女子用手帕捂住嘴,止住咳嗽后,默默用手帕将嘴角残留的血污擦净。
服侍的下人将手中端着汤药放在一旁,连忙去关花窗。扶起女子劝道:“许娘子,这天气也太反复无常,您得多注意身子骨才是啊。还是该喝些汤药的,将身子养好才是最重要紧的事。”
许娘子,引鹤楼现任楼主,许冉的母亲。
许娘子平复呼吸,答道:“我的身体我明白,这药吃了也白费,倒是浪费了你们熬药的功夫。”
下人只好拉出许冉这个由头,用汤匙慢慢搅拌汤药,缓缓开口:“您就算是不为自己,也该多为冉姑娘想想,冉姑娘这会儿恐怕已经到引鹤楼了。”
许娘子的睫毛微微颤动,呼吸重了几分,连忙吩咐下人:“快去将冉儿叫来,就说我有话同她交待。”
下人领了命,退出房间。
许娘子注视着燃烧的香炉,闭上眼睛,听着瓦上的雨落声,良久,发出了一声自嘲的轻笑。
*
许冉问候过许娘子后,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的汤药,让下人出去盯着厨房里炖着小心端着汤药,劝许娘子喝下:“娘,您就别同我们耍性子了,乖乖喝药好嘛?”
“我叫你来,不是说这些的。那封信的内容,你都知晓了?”许娘子问道。
许冉无奈道:“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惦记着任务。我看得清清楚楚,不就是要我接手引鹤楼这事吗?”
许娘子瞪了一眼许冉,示意她别胡说。
许娘子凑近许冉的耳旁,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气声发问:“我已经快死了,临死前我能知道,我的亲生女儿———许冉究竟在哪吗?”
花窗外挂着的铃铛被风雨吹拂,发出一阵铃音。
掩盖住许娘子放才令人心惊的言论。
引鹤楼靠的收集信息在组织里立足,楼内各处都是收集信息的人,就连楼主的房间也不例外。
听着许娘子的话,许冉心里暗自有了决策。端汤药的手不自觉抖动,将汤药一股子撒在地上,汤碗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许娘子双眼泛红,死死地盯着许冉的脸,期望能从那双自己瞧了多年的脸上看出一点点关于亲生女儿的消息,哪怕是死讯。
许冉弯下身子,动手去捡汤碗的碎片,不小心被碎片划伤了手指,鲜血就这样突兀的存在,引人注意。
许冉却神色如常,收拾好地下的陶瓷碎片,向许娘子道歉:“都怪我,阿娘。这么大的人了,连个碗都端不好。是我不好,平白无故惹得阿娘不高兴。”
许娘子眼神有半分的恍惚,她拉过许冉的受伤的手,缓缓开口:“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做事情风风火火、马马虎虎。要是没有我你日后可怎么办啊?”
许冉露出笑容反驳:“阿娘怎知我将来不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呢?”
许娘子只好顺着许冉的话说些漂亮话,眼神里却藏着淡淡的忧伤。
许冉轻轻将头搭在许娘子膝上,跪坐在床边。许冉用双眼细细临摹着许娘子的眉眼,懒洋洋地开口:“娘,您还记得我小时候养的那只怀孕的狸猫吗?”
正替许冉整理耳畔的碎发的许娘子,止住了动作,用颤抖的音色尽力克制自己的音调:“记得,娘还记得它以前最爱在人脚边撒娇呢,赶都赶不走。”
“娘还记得它,当初您害怕它在引鹤楼里冲撞了各处的贵客,只好将它送走了。”
“你好端端的,怎么说起它来,你不会还偷偷背着为娘去看过它吧?”
许冉起过身,环抱住许娘子,将头埋在许娘子的肩头,闷声道:“当然啦,它后面还生了只可爱的小猫崽呢,不过才三岁,小猫就病死了。我将它埋在师傅常带我去的松树林里。”
许娘子一下一下地轻拍许冉的后背,两行清泪打湿了衣衫。
许娘子掌管引鹤楼多年,怎会不明白,许冉说的那只小猫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许冉:早在三岁时,就死了。
许冉注意到许娘子的异样,用手轻柔地擦去许娘子眼角的泪花,自责道:“娘,是冉儿不好,老是惹您伤心。”语气里却藏无尽悲凉。
许娘子的眼泪如溪流般不绝,哑声哭喊道:“阿娘知道了。是阿娘对不起你,冉儿。”
许娘子“噗”一口鲜血吐在地上,又止不住的咳血,许冉无措地握住许娘子纤细的手,叫喊着:“快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四周却安静无声,回应许冉的只有许娘子的咳血声。
许娘子用虚弱的声音劝住许冉:“咳咳……别叫下人了…咳咳咳……她们都被我安排走了。你陪我好好说说话,阿娘有话要交代给你。咳咳咳……”
许冉无助地点头回应,默默轻拂许娘子的脊背替她顺气。
“佩衡一直暗地里进行人口贩卖的交易,引鹤楼是组织一个交易人口的据点,其他的阿娘就不清楚了。负责这些事的都是首领的亲信。再多的事,阿娘就不知晓了。”
许娘子强压住心底的悲伤,向许冉交待着。
“阿娘,您还有其他事要问吗?”
许冉心里盘算着许娘子透露出的消息,打算向许娘子聊聊更多关于她女儿的事,以便了解更多有关人**易的细节。
许娘子却径直出声打断:“阿娘心愿已结,便再无遗憾了。”她从床榻下的暗格处取出一个木匣,小心放在许冉手中。
“这匣子里的东西你拿去,好生收着。”许娘子示意许冉收下,缓缓躺下身子半眯双眼。
许冉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个样式精美的银制铃铛。
许冉不解地朝许娘子望去,轻轻摇响了铃铛,发出清脆的铃音。铃铛里似乎有小东西受到惊吓,黑色的身影不停地跑动着。
“这是黎族的信物,日后若有性命之忧,拿着它去找黎族之人,他们会帮助你的。”许娘子说完话后,命令下人进来重新再去煮一碗汤药。
许娘子向许冉交待着引鹤楼各处的大小事宜,以及尤其需要注意的地方,两人就这样聊至夜深。
*
几日后,引鹤楼管事正向许冉通报和她一起回来的贵客消息:
“那姑娘一早就向我打听冉姐儿您的去处。我一瞧见,她身旁那一帮凶神恶煞的家伙,哪里能说实话啊,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您保真又是惹大麻烦了。冉姐儿,我好心提醒您一句啊。那姑娘不是个善茬,您自己多保重啊。”
许冉顺手抽出身旁瓷器花瓶里的一枝粉牡丹,往管事的头上敲了敲,不轻不重,刚刚好能感受到粉牡丹的触感。见管事不解,许冉开口:
“既是同我一道来的贵客,你又以何种身份去怠慢了她。你都能瞧出来的不好惹,我又怎么不知。不过是,我眼下也只能吃这个闷亏。”
许冉将那粉牡丹递给管事,继续道:
“平日里接人待物挺机灵的,这时候了,倒迷糊着。刚才是敲打你一番,长个记性。下次若我带了个活阎罗来,你惹着人家了,我可救不了。”
管事连忙点头称是,上前向欣赏楼内装潢的许冉汇报着:“那贵客身边的人都被小的安排人盯着,一有消息,立马就报告给冉姐儿。”
许冉收回打量陶瓷花瓶的目光,瞧着管事:“这会儿到是聪明劲回来了,倒也不是什么大错。人家要真看得起你,你还能站在这同我说笑。把这花瓶里的粉牡丹都换成红山茶,就说是我吩咐下去的。”
表面上是换种花材,背地这楼内究竟有多少听话做事的人,一下子就能明白。
管事领了命,便去安排小厮去换下楼内各处的粉牡丹。
许冉也得了空,前去会会那位贵客。
*
许冉走进那被护卫团团守着的包厢,朝坐在梨花椅上的素衣女子打趣着:“燕姑娘好不容易跋山涉水来到京城,怎么不去瞧瞧这京城的好风景。哪能整日闷在屋子里呢?这到是显得我这个主人家的不是了。”
燕如霜目光如炬,盯着许冉,似要洞穿她方才所说,有几分真心。
燕如霜将近来自己吩咐手下所收集到东西交给许冉,不爽开口:“按你的要求引鹤楼上下的人员名单,以及对你接任引鹤楼不满的人我也特意标记出来了。”
许冉笑容满面对燕如霜道谢:“我就知道燕姑娘手下人才济济,倒让我好生羡慕啊。”
燕如霜没理会许冉话里的暗讽,强调:“你要的东西我拿来,我要的情报呢?别忘了,这次任务,可是不只有我一个人。”
许冉挥手打断燕如霜的唠叨,沏了杯热茶,递给燕如霜。
“尝尝吧,清明前后的新茶,我特意命令下人拿来的,保证让你满意。”
燕如霜只好咽下心中不满,专心品尝起眼前的热茶。
许冉也暗中打量着燕如霜,虽然同行的一路上已见惯了燕如霜的容貌,但许冉还是忍不住称赞燕如霜有一张好脸蛋。
一双含情眼,仔细瞧着,流露出让人陶醉其中的颜色。
燕如霜平日里还爱穿素色衣服,活脱脱一个芙蓉面的天上仙女。
但可别被这人的好皮相给骗了。明明是一副黑心肠,偏要扮作菩萨相,要稍不注意,就会被对方给拆入腹中,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还是自己有一双慧眼,瞧出了这人的真面目。许冉脸上露出止不住的笑容。
燕如霜见许冉脸上那傻子似的笑容,默默移开视线。
许冉再次掌控谈话走势,缓缓道:
“谢将军不日就进京面圣,受封听赏。到时候如何勾住对方的心可就看燕姑娘的了。“
燕如霜将重重杯子放下,狠狠注视着许冉:“许冉,你真是好得很。你明知道我问得不是这事。你几次三番的挑衅,当真是不把首领放在眼里了。”
许冉将身子向前一探,抚摸着燕如霜的脸颊,不紧不慢的开口:
“我不过是对先前燕姑娘对我所做之事,有个回应而已。是谁借着首领的命令狐假虎威,我是没兴趣知道。倒是燕姑娘,你现在可是在引鹤楼的地盘,要是任务过程中,出现了什么意外,我可保证不了您的安危。”
燕如霜试图推开许冉的手,却忘了常人与习武之人的差距,燕如霜只好用眼神示意许冉放开自己。
许冉眼见燕如霜也明白自己的意思,便轻轻对着她的耳边开口:
“你心里那些小九九,我不追究。我不碍你眼,你也给我乖乖听话,少给我使绊子。不然,我不知道是您的护卫们快,还是我手上的剑更快。”
燕如霜不敢相信许冉居然敢威胁她,但眼前显然是稳住对方更好。
燕如霜只好与许冉约法三章:双方互不干扰对方的计划,两人可以进行适当的交流与互助。
待许冉走后,燕如霜眼里露出几分阴鸷。
早知如此,当初在码头就该控制住许冉,哪里还有如今一堆的麻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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