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禾将合璧佩的拓片铺在案上时,窗外的蝉鸣正聒噪。
沈砚舟背着药篓从外面进来,玄色短打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药篓里装着刚采的“七星草”,叶片的形状像极了北斗星。
“映月潭的水纹查清楚了。”
他将七星草摊在竹匾上,指尖在程昭禾画的潭底草图上点了点,“每月初七子时,潭水会顺着暗河倒流,那时水底的石门会露出半个时辰——妙护法说的‘圣物出水’,指的应该就是这个。”
程昭禾的指尖划过草图上的“莲纹锁”标记,与合璧佩的纹路完全吻合。
“需要用玉佩才能打开。”她忽然想起父亲药经里的话,“‘双莲合璧,水落石出’,原来不是指莲花,是指这对玉佩。”
沈砚舟拿起那半块烧焦的合璧佩,边缘的焦痕里还嵌着点暗红的粉末,是映月潭特有的朱砂矿粉:“你爹当年肯定潜过潭底,这粉末就是证据。”
他忽然看向程昭禾,眼神里带着点试探,“要不要去试试?”
程昭禾抬头时,正好撞上他的目光。
窗外的阳光穿过葡萄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左眉骨下的小疤痕在光里若隐若现——是上次在静心庵为了护她,被尼姑的银针划伤的。
“你的伤能下水?”她没直接答应,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那里的肌肉结实,却能摸到淡淡的疤痕。
“早好了。”
沈砚舟弯腰拿起药篓,故意晃了晃,“你看,采药都没问题。”
话没说完,就被程昭禾按住肩膀——他转身时,后背的旧伤又牵扯到了,脸色白了一瞬。
“别逞强。”
程昭禾的声音软了些,从药箱里拿出瓶药膏,“这是林瑜她外祖父配的,治外伤特别灵,你先涂上。”
沈砚舟接过药膏,指尖触到瓶身的凉意,心里却莫名地暖。
他看着程昭禾低头整理药草的侧脸,阳光在她睫毛上跳,像停着只金蝴蝶。
三日后的子时,映月潭的水面果然泛起奇异的波纹。
程昭禾穿着水靠,腰间系着合璧佩,沈砚舟站在潭边,手里拿着根长绳,一端系在她腰间,另一端缠在自己手腕上。
“记住,半个时辰后必须上来。”
他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些,绳结系了个双环,是边关最结实的“生死结”,“若有危险就拽三下绳子,我立刻拉你上来。”
程昭禾点头,将匕首别在小腿的绑带上。
林瑜和宋义贞守在潭边的巨石后,手里举着防风灯,灯光在水面晃出破碎的影:“我们在上面给你望风,莲教的人要是敢来,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沈砚舟最后检查了一遍绳结,指尖不经意划过程昭禾的手腕,像被潭水的凉意烫了下。
“去吧。”他别开脸,不敢看她入水的背影。
潭水比想象中凉,程昭禾借着头上的夜明珠光,慢慢往下潜。
水底的能见度很低,只有些不知名的小鱼从身边游过。
下潜约摸三丈深时,果然看到沈砚舟说的石门,门楣上刻着朵巨大的莲花,花心的凹槽正好能放下合璧佩。
她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嵌入凹槽。
石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里面是间干燥的石室,岩壁上挂着盏长明灯,灯芯不知燃了多少年,还在幽幽地亮着。
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青铜匣,打开一看,里面是块月牙形的玉珏,玉质与合璧佩相同,上面刻着个“月”字,与父亲留下的“寒”字玉珏恰好组成完整的“寒月”二字。
“原来圣物是这个。”
程昭禾拿起玉珏,指尖刚碰到玉面,石室突然剧烈晃动,头顶的碎石簌簌往下掉——是石门在自动关闭!
她慌忙将玉珏塞进怀里,转身往石门冲。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石台上还有本日记,封面上写着“静心庵主持手札”。
她来不及细看,抓起日记就往外跑,刚冲出石门,就被一股水流猛地卷住,腰间的绳子瞬间绷紧。
岸上的沈砚舟感觉到拉力,心脏猛地一缩,拼尽全力往上拽绳。
程昭禾被水流呛得头晕眼花,隐约看到沈砚舟的身影在水面晃动,像座不会塌的山。
“抓住了!”
沈砚舟将她拽上岸时,两人都摔在草地上。
程昭禾咳得撕心裂肺,沈砚舟拍着她的背,手却在发抖,直到摸到她怀里的玉珏还在,才松了口气。
林瑜递过干布巾,看着程昭禾手里的日记,眼睛亮了起来:“这是什么?是不是记载着莲教的秘密?”
宋义贞却指着程昭禾的手腕,那里被绳子勒出了道红痕:“先处理伤口。”
他从药箱里拿出药膏,递给沈砚舟,“你来吧,我笨手笨脚的。”
沈砚舟接过药膏,指尖沾了点,轻轻涂在程昭禾的红痕上。
她的手腕很细,皮肤被水泡得发白,红痕像条刺眼的线。
他的动作放得极轻,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程昭禾的脸颊慢慢热起来,别开脸看向映月潭,潭水已经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到程府时,天已破晓。
四人围坐在书房,翻开那本日记。
里面的字迹娟秀,记录着静心庵主持的一生——原来她年轻时是莲教圣女,因不愿用孩童做药引,带着玉珏叛出莲教,隐居静心庵,还救过程胜寒的命。
“你爹当年中了莲教的奇毒,是主持用玉珏的寒气逼出的毒。”
沈砚舟指着日记里的记载,“她把玉珏分成两块,‘寒’字给你爹,‘月’字自己保管,说这样莲教就凑不齐圣物,无法施展邪术。”
程昭禾的眼眶一热:“所以爹常去静心庵,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不是投靠莲教。”
林瑜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上面画着幅草图,是映月潭底的另一处暗河,标注着“通往后山密道”。
“妙护法要找的不是玉珏,是这条密道!”她忽然想起什么,“我外祖父说,莲教当年在映月潭藏了批火药,想炸开通往京城的水道!”
宋义贞的脸色沉了沉:“七月初七子时,潭水倒流时,正是炸堤的最佳时机。”
他看向沈砚舟,“得立刻通知官府,封锁映月潭。”
沈砚舟却摇头:“不能封。妙护法还没露面,我们得引她出来。”
他将两块玉珏拼在一起,“她要的是完整的圣物,我们就用玉珏做诱饵,在密道里设伏。”
程昭禾看着拼合的“寒月”玉珏,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以毒攻毒”。
她拿起日记,指尖在“火药”两个字上点了点:“或许,我们可以用火药对付他们。”
沈砚舟的目光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你想……”
“将计就计。”
程昭禾的指尖划过密道草图,“在密道的尽头设个假的火药库,引他们去取,我们在出口埋伏。”
她看向沈砚舟,眼里的光比长明灯还亮,“就像你说的,有时候得用点险招。”
沈砚舟看着她,忽然笑了。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她沾着水汽的发梢上,像撒了把碎钻。
他伸手拂去她肩上的草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却在触到她肩头的瞬间,悄悄收回了手。
程昭禾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假装整理日记,耳尖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林瑜在一旁看得着急,用胳膊肘撞了撞宋义贞,换来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窗外的蝉鸣渐渐歇了,阳光洒满书房。
程昭禾将玉珏小心翼翼地收好,与合璧佩放在一起。
她知道,七月初七的映月潭,必然是场硬仗,但只要想到身边有沈砚舟,还有林瑜和宋义贞,就觉得再险的招,也有底气去试。
而沈砚舟看着案上的密道草图,指尖在“出口”两个字上轻轻敲击。
他想起程昭禾在潭水里挣扎时,自己拽着绳子的那份心慌,忽然觉得,比起查案,他更在意的,是这个总爱往前冲的姑娘,能平安地站在阳光下,眼里永远有光。
距离七月初七,还有三天。
映月潭的水静静流淌,像在等待着那夜的风起云涌,将所有的秘密与牵挂,都卷进这场注定不凡的决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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