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禾将假火药桶搬进映月潭密道时，沈砚舟正站在暗河入口的礁石后，检查弓弩的机括。
七月初七的月光透着水汽，在他玄色的劲装上流淌，像覆了层银霜。
“都按你说的布置好了。”
程昭禾擦了擦额头的汗，假火药桶上的引线是用红绸做的，看着逼真，实则烧不着，“林瑜和宋义贞在密道中段的石缝里藏着，只要妙护法一进伏击圈，就会放下滚石。”
沈砚舟点头，目光落在她腰间的合璧佩上——玉珏被她用红绳系着，贴在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这玉珏真能引她来？”他还是有些担心，妙护法比月护法狡猾得多，未必会轻易上钩。
“会的。”
程昭禾的指尖抚过玉珏上的“月”字，“日记里说，妙护法是当年莲教圣女的弟子，一直想夺回圣物完成师父的‘遗愿’。
她以为我们不知道密道的事，肯定会趁子时潭水倒流时动手。”
说话间，潭面忽然泛起细碎的涟漪。
沈砚舟立刻将程昭禾拉到礁石后，自己则握住腰间的剑柄。
月光下，几个黑影从对岸的树林里窜出来，为首的正是妙护法，左眉的痣在月色里像颗暗沉的星。
“动作快点！”
妙护法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圣物就在前面的石室里，拿到后立刻炸堤，别给楚安王他们留机会！”
莲教徒们扛着真正的火药桶，小心翼翼地走进密道。
程昭禾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想起父亲药经里的话：“贪念是最好的毒药。”
她悄悄拽了拽沈砚舟的袖子，示意他时机快到了。
沈砚舟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是他们约定的信号——再等等。
他的掌心很烫，透过薄薄的衣料，传到程昭禾的皮肤上，像揣了颗小太阳。
等妙护法带着人走进伏击圈，宋义贞突然吹了声口哨。
密道两侧的石缝里立刻滚下巨石，将前后的通路堵得严严实实。
林瑜带着护卫从暗处跃出，弓弩上的箭对准了莲教徒的咽喉：“束手就擒吧！”
妙护法却不慌不忙地笑了：“就这点伎俩？”
她突然拍了拍手，密道顶部的石板“轰隆”一声裂开，竟还有十几个教徒从上面跳下来，将程昭禾他们反围在中间。
“早就知道你们设了埋伏。”
妙护法的目光落在程昭禾胸口的玉珏上，像饿狼盯着肥肉，“把圣物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沈砚舟将程昭禾护在身后，剑峰直指妙护法：“莲教余孽，死到临头还嘴硬！”
他挥剑劈开迎面而来的刀，却故意露出左侧的空当——那里是他算好的角度，林瑜的弓弩正好能射中敌人的手腕。
果然，三支箭同时破空而来，精准地钉住了三个教徒的兵器。
程昭禾趁机抽出匕首，割断了他们腰间的火药引线，火星溅在潮湿的地面上，只留下几道黑痕。
“假的！”
妙护法看着地上的引线，脸色骤变，“你们把真火药藏哪了？”
“自然是给你准备的‘大礼’。”
程昭禾扬了扬手里的玉珏，转身往暗河的方向跑，“有本事就来拿！”
沈砚舟立刻跟上，剑光在密道里划出银弧，为她扫清障碍。
妙护法果然红了眼，带着教徒紧追不舍：“抓住她！圣物不能丢！”
跑到暗河的岔路口时，程昭禾突然停住脚步。
沈砚舟会意，猛地转身挥剑，剑气将追来的教徒逼退半步。
两人借着这片刻的间隙，闪身躲进右侧的水道——这里的水流很急，能顺流漂到潭外的安全地带。
“抓紧我！”沈砚舟抓住程昭禾的手腕，纵身跳进暗河。
水流瞬间将他们卷了进去，程昭禾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湿漉漉的劲装上，能闻到淡淡的松木香，混着水汽的清冽。
等浮出水面，已是潭外的芦苇荡。
程昭禾咳着水，沈砚舟伸手替她抹掉脸上的芦苇叶，指尖触到她发烫的脸颊，忽然愣住了——刚才在水里，她一直紧紧抱着他，像抓住救命稻草。
“密道里的火药……”程昭禾避开他的目光，假装整理湿透的衣襟。
“放心，宋义贞会处理。”
沈砚舟的声音有些哑，后背的旧伤又被水泡得发疼，却忍着没说，“我们先回岸上等消息。”
他扶着程昭禾往岸边走，芦苇划过两人的衣摆，发出沙沙的响。
月光穿过苇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撒了把碎银。
走到浅水处时，程昭禾脚下一滑，沈砚舟顺势将她揽进怀里——这一次，两人都没立刻松开。
“你的伤……”程昭禾的声音闷在他胸口，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像擂鼓。
“没事。”
沈砚舟低头时，鼻尖差点碰到她的发顶，水汽里的清香钻进鼻腔，让他想起静心庵的栀子花香。
他慢慢松开手，指尖却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宋义贞和林瑜带着护卫回来了。
妙护法被捆在马背上，嘴里塞着布团，眼里还在喷火。
林瑜手里举着个青铜鼎，正是莲教真正的“圣物”，里面刻着莲教勾结蛮族的密信。
“多亏你们引开了大部分人手。”宋义贞的袖子被划了道口子，却笑得灿烂。
“这老尼姑藏的密信，够让刑部忙上半个月了。”
林瑜把鼎递给程昭禾，忽然凑近她耳边：“刚才在密道里，我好像看到某人抱着沈砚舟不放哦。”
程昭禾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刚要反驳，就被沈砚舟打断：“时候不早了，先回府。”
他转身时，耳尖在晨光里泛着红，像被苇叶染了色。
回程的路上，程昭禾坐在马车里，指尖摩挲着怀里的玉珏。
合璧佩与玉珏贴在一起，传来温润的凉意，却压不住心里的热。
她偷偷掀起车帘，看到沈砚舟骑在马上，玄色的披风被风吹得鼓起，背影在晨光里格外挺拔。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像在数着那些没说出口的心动。
程昭禾知道，莲教的案子总算告一段落，但她和沈砚舟之间，那些藏在月光里、浸在水汽中的情愫，才刚刚开始发芽。
就像这七月的芦苇荡，看似平静，底下却藏着蓬勃的生机，只等一阵风来，就能吹开满塘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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