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嫀就见季禹鸣抓着自己的手不放,而且一直盯着,后背就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他那眼神仿佛要把自己的手吃了一般。
“侯,侯爷,有道是海纳百川,有容为大。侯爷清风入怀,还望能大人不计小人过。”姜嫀别扭地转了转被攥紧的手腕,陌生男人的气息靠得如此之近,膈应的慌。
“‘海纳百川’?‘清风入怀’?你爹倒是疼你,读了几年书?”季禹鸣的声音裹着三分嘲讽,腕间玉带扣随着攥紧的动作轻撞出冷响。
姜嫀试图抽回手的刹那,他的指节骤然收紧,将那如春笋般的指尖禁锢在掌心。烛火摇曳的光晕里,他望着她微微发颤的指尖,喉结不受控地滚动了一下。
鬼使神差间,原本搭在锦被上的左手已悄然探出。微凉的指腹擦过她泛红的指节,像春日里将融未融的雪水,顺着食指的轮廓缓缓游移。
姜嫀受惊般的抽气声传入耳中,他却恍若未闻,任由拇指摩挲着她细腻光滑的指尖。
那触感如同上等绸缎,又似春水拂过鹅卵石,柔润温软,直教他心尖发颤。
酥麻感顺着姜嫀的指尖炸开,痒意如同藤蔓般攀上心头,烧得五脏六腑都跟着发烫。她想开口解释涂叔并非自己生父,可喉间却像塞了团棉絮,所有话语都被这暧昧的触碰搅成了乱麻。
“识,识得几个字,方能学些本事。”她垂着眼睫,声音比平日低了八度,发颤的尾音消散在氤氲的药香里。
季禹鸣摩挲着她指尖的动作一顿,抬眼时正撞见她泛红的耳尖,烛火将那抹绯色染得愈发灼人,平日里清冷的眉眼都笼上了层薄雾般的羞涩。
他喉间溢出一声低笑,索性将那柔荑整个裹进掌心,像把玩一块温润的羊脂玉。
“这手如此不安分。”他拇指轻轻碾过她的指腹,语气漫不经心,眼中却翻涌着暗潮,“你说,要是把手指一段一段切下来,搁点秘制酱料,撒上新鲜葱蒜,文火慢炖红烧起来,味道会如何呢?”
姜嫀的耳膜随着他的话语突突跳动,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衣领。
这只手先是强行诊了季侯爷的脉相,后来又掐了他的脖子,现下阴差阳错拍了他的额头,就算给这手千刀万剐也难以谢罪。
“回,回侯爷……”她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平日里镇定自若的模样碎成满地残片,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大概跟红烧鸡爪差不多……”
“红烧鸡爪?”季禹鸣指尖的动作猛地一顿.
烛火恰好掠过他冷俊的下颌线,将那紧抿的唇角映出细微的弧度。寒潭般的眼底漾开微不可察的涟漪,玉冠下的墨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垂落额前,竟让常年覆着冰霜的眉眼添了三分活气。
没想到,这女子吃瘪的模样竟如此有趣。
“扶本侯起来,去朝华阁。”他忽然敛了笑意,声线恢复惯常的冷冽,却在姜嫀发愣时,用指关节轻叩她的手背。
她惊觉他方才那转瞬即逝的笑意并非错觉。
那紧抿的薄唇确是微勾过的,连带着眉峰都舒展了些许,像亘古不化的雪山融了道细流。
“怎么?”季禹鸣见她呆立如桩,索性攥住她的手腕晃了晃,银镯撞在轮椅扶手上发出清响,“想让本侯手把手牵着你走路?”
指尖擦过她腕间脉搏时,他刻意加重了力道,感受着那处肌肤下急促的跳动,眼底的兴味愈发浓厚。
嗯,细腻柔软。
姜嫀咬着后槽牙,猛地抽回被攥住的手,却不得不上前搀扶。
季禹鸣温热的掌心擦过她的手腕,那若有似无的触感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闷葫芦分明故意压着她的手借力起身,轮椅吱呀转动时,她甚至能听见他隐忍的轻笑。
踏入朝华阁的瞬间,姜嫀的恼怒被扑面而来的墨香冲散。
鎏金云纹灯盏悬在雕花梁间,将整座三层阁楼浸在琥珀色光晕里。她望着层层叠叠直抵穹顶的梨木书架,那些缠着靛蓝封皮的古籍泛着岁月光泽,连廊柱上都悬着卷轴,墨迹在烛光下流淌如河。
“《古素脉诀》残卷……”她踉跄着扑向窗边案几,指尖抚过泛黄的书页微微发颤。某卷边角还留着朱砂批注,字迹遒劲如铁画银钩。
身后传来轮椅轱辘声,季禹鸣撑着扶手俯身,瞥见她眼底迸发的神采,忽然觉得这满室藏书都失了颜色。
“侯爷闲暇时也爱读书?”她转身时眼尾还带着笑意,发间的玉簪随着动作轻晃。
季禹鸣望着那张鲜活的面容,目光却落在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上,暮色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切进来,在轮椅扶手上镀了层冷金:“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除了看书还能做什么?”
他猛地转动轮椅,木轮碾过地砖发出刺耳声响。低垂的玉冠流苏扫过书脊,在伸手够最底层典籍时,单薄的脊背绷成脆弱的弧线,动作缓慢又艰难。
姜嫀看着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好不容易抽出的书卷掉在膝头,枯叶般散了几页。
残阳将他的影子拉长,在满地书册间碎成斑驳的蝶,比阁中任何古籍都显得陈旧。
谁能生之如意,都不过是苍海蝼蚁,自有一段苦楚。
姜嫀勉强挤出抹笑意岔开话题:“日后若是得了空,侯爷可准许我来朝华阁呆上片刻?”
轮椅碾过青砖的声响戛然而止。
季禹鸣翻开案头泛黄的医书,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岐黄”二字,墨玉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多看看医书,本侯真担心会被你这江湖大夫给治坏了。”
书页翻动声簌簌,他头也不抬,却精准捕捉到她骤然绷紧的肩线。
这抹刻意压制的怒意像团火,顺着姜嫀的血管直窜天灵盖。她盯着对方垂落的鸦青鬓发,忽然想起方才那转瞬即逝的笑意,此刻却被他淬了冰的言语冻得粉碎。
“是,谨遵侯爷的教诲。”她屈膝行礼时,裙裾扫过他轮椅上散落的书页,“若无其他事,我就不打扰侯爷了。”
季禹鸣终于抬眼,目光掠过她泛红的耳尖,又落在她攥得发白的拳头上,喉结滚动了下,他重新将视线钉回书页:“明儿个你再来,今天被你打岔,只按了十五遍,明天补上。”
说罢,故意加重力道翻页,纸页摩擦发出“哗啦”的脆响,惊得梁间雀鸟扑棱棱乱飞。
姜嫀转身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踏出朝华阁的瞬间,终于泄愤般踢飞脚边石子。
暮色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却不知身后轮椅悄然转动,季禹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修长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被她搀扶过的右臂,书页上的字迹渐渐模糊成一片墨色。
姜嫀攥着药箱的手指节发白,只觉得又气又恼。
回府后,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季禹鸣指腹摩挲的触感,那闷葫芦故意弄出的闷响,搅得她整夜没睡安稳。
可想到朝华阁里那些孤本医书,她又生生咽下这口气 罢了,权当被疯狗咬了一口。
第二日她便踩着时辰跨进侯府。
穿堂风裹着药香掠过回廊,却在推开寝殿门的刹那,撞上满室甜腻的糕点香气。
季禹鸣半倚在雕花檀木榻上,膝头摊开卷《百金方》,见她进来,玉冠下的眉梢懒洋洋挑起,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点了点案几:“今儿个不急,你先吃点点心。”
鎏金纹案几上,朱漆食盒静静立着,铜锁扣在夕照下泛着冷光。
姜嫀望着那抹暗红,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往日这侯爷连润喉的茶水都要计较份量,此刻竟主动备下点心?
她捏着帕子的指尖微微发颤,解开锁扣时,食盒里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混合着八角桂皮的辛香。
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只油亮的红烧鸡爪,琥珀色的酱汁裹着葱段,在青瓷盘里泛着勾人的光泽。
食盒里居然是一盘鸡爪。
一盘红烧鸡爪。
“这是府上厨子特地做的。” 季禹鸣修长的手指合上书卷,靠在湘妃竹枕上,金丝绣着云纹的广袖滑落半截,“不要浪费了人家的心意,全部吃完。”
他尾音拖得极长,嘴角勾起的弧度比案头的胭脂还要艳丽,墨玉般的眼底盛着狡黠的光,倒映着姜嫀瞬间煞白的脸。
姜嫀攥紧裙裾的手微微发抖,红烧鸡爪的香气钻进鼻腔,却比药箱里的苦艾还要呛人。
她狠狠剜了榻上那道闲适身影一眼,对方却端起青瓷茶盏轻抿,喉结滚动时,唇角的笑意愈发张扬,活像偷腥得逞的猫儿。
“谢侯爷。”姜嫀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重重落座在绣墩上。
瓷盘里油亮的鸡爪还在冒着热气,酱汁裹着葱段泛着琥珀色的光,可她盯着那蜷曲的趾尖,昨日季禹鸣漫不经心说要“红烧手指”的话突然在耳畔炸响。
喉间泛起一阵发苦的酸意,平日里最爱的卤味此刻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每啃一口都烫得她舌尖发麻,仿佛咬下去的不是鸡爪,而是自己的指尖。
雕花檀木钟“咔嗒”转过半刻,十二只鸡爪的骨头整整齐齐堆成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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