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牧明煦的话令对方旋即收手退开,一双黑眸凝视着闯进来之人的模糊轮廓。
静默须臾,她问道:“什么人?”
“姓牧。”
她迅速上前揪着牧明煦的领子,将他拉到面前,在一片漆黑的屋子里认真细瞧。
牧明煦轻笑一声:“被你揪领子的感觉跟从前一样。”
“不错,手感是一样。”易雪汐认同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是……”
话未说完,一道听上去像是故意放轻的脚步声传来,对于习武的两人来说这样的脚步声完全瞒不过他们的耳朵。
易雪汐拉着牧明煦往床榻走去,将他推倒在床上,叮嘱道:“别动。”说罢,顺手掀起被褥替他盖上,自己快速溜到屏风之后等着。
被窝里的牧明煦猜到易雪汐想让他故意捉弄那男人的小心思,看样子她早看穿宅子主人心怀不轨。
门咿哑一声开了,那人蹑手蹑脚迈过门槛,背身关上门,然后探头探脑朝四下张望,确定床榻的方向没有任何动静,踮起前脚掌慢慢走近。
直至来到榻前,看见隆起的被褥,那人愉悦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小美人儿。”
被褥之下的牧明煦顿起一身疙瘩。
在对方扑下来前,他提脚猛踹,触感颇有弹性,估计是踢中对方的肚子。
“什么贼人三更半夜闯本公子的睡房?”牧明煦骂他是贼人,故意表明不知来人是谁。即使后来发现他是宅子的主人,可以利用是误会蒙混过去。
沉厚温雅的声音,怎么听都觉得是属于一个年轻男子。
他跌坐在地,惊道:“是男人?”
“我自然是男人。”
“不可能。”他哑然道。
躲在屏风后的易雪汐拼命掩嘴忍笑。
“怎么不可能?”
“我不可能会看错……”
他话还没说完,一张被褥往他脸上扑去。
“难道我要向你证明自己是男人?”
拳脚随着牧明煦的声音一同落下,将人打得呼天抢地。
“我不敢了……少侠住手……住手……”
牧明煦反剪双手站在一旁,淡然道:“半夜摸进来非奸即盗,对这种下三滥的贼人,绝不能手软。”
易雪汐提起拳头砸下。见被褥团为了躲避拳脚朝桌子挪去,她出脚一踢,裹着被褥的人像只球一样滚回床榻边上。
被褥之下的人滚得眼花缭乱,停下的时候,嘴里不忘叫道:“饶命……少侠饶命……来人……救命……”
他扯着嗓子的叫嚷声惊动宅子里的人,混乱四起的脚步声直冲他们所在屋子奔来。
牧明煦心中暗念,跟这种人纠缠下去迟早会生出其它事端,当即拉住易雪汐,示意她一起离开。
易雪汐携上包袱,临走时再踹两脚解解气,然后跟着牧明煦一前一后窜出门口翻身跃上屋顶。
二人前脚刚走,一众仆人举着火把后脚奔进屋内,正好看见自家主人揭开裹在身上的被褥,头上几撮发丝凌乱地垂着,苍白的脸上满是惊出的虚汗。
他抬起一双空洞的眼睛,气虚道:“人呢?”
“老爷,什么人?”
“原本安排在这间屋子里的人呢?”
众人闻声,举起火把四处查看。一人回道:“老爷,没见人,我们去找找。”
他想起易雪汐来借宿时穿着一身男装,但其明艳不俗面庞,俊俏水灵的双眸,一看便知定是女子。他顿时起了歹心,打算用药迷晕她,方便下手。然而晚上潜进屋子后却发现娇俏的女人变成男子。
想到此,他咽了一口水,慌张道:“不……不用找……扶我出去出去快出去……”
众人忙七手八脚地扶起他走出屋子,几次因腿软而差点跌倒。
好不容易迈出卧房,他有气无力吩咐道:“锁上,明天去请一位大师过来除妖。”
他断定今晚来的肯定是狐妖,传闻狐妖能变男变女,一定是如此。
另一边,易雪汐绕到马厩,牵走自己骑来的马匹,从后门偷溜出去,跟着牧明煦回到拴住马匹的地方。
两人生起火堆驱寒,决定轮流守夜,在野外将就着过一晚。
天将破晓。
晨光显现前一刻,苍蓝的天色带着一丝寂寥,沉淀一夜的寒气随着风侵袭荒野外的生物。火堆凝聚的温热驱赶侵体的寒凉,安抚着熟睡之人。
牧明煦起身将自己毛毯披在易雪汐肩上。
近在咫尺睡脸在暖黄的火光映照之下显得恬静乖巧,与醒着的时候相去甚远。牧明煦不由得想起芙蓉花下,曾被她的温婉所骗,暗念也不是相差太远。
纤长的睫毛落下一抹阴影,轻微地扇动几下后缓缓升起。她迷蒙的双眼眨了几下适应面前的光亮,手不自觉收拢肩上毛毯。
她看向对面正拿着干树枝撩动火堆的人,飘起的点点火星汇聚成一条星河,不久便消失在空旷的郊野里。
火堆外边缘插着用树枝串起的干粮。树枝与干粮接触的部分被细心地处理过。
牧明煦装作才发现她醒来的样子,拿起水袋递过去,说:“水袋没办法热,将就一下。”
易雪汐喝了一口凉水,又接过他送来的温热的烤饼咬一口,干巴巴的,不过总比啃又凉又硬的干饼要好。
两人吃过东西,灭掉火堆,骑马再次走上官道。
此时,天已初明,苍穹逐渐显露出原有的湛蓝,远方鸟鸣声隐隐飘来。
官道距离有人住的城、县、村皆有一段距离,这段时间里仅有两马并行,马蹄踏起的泥尘很快随风消散。
“易小姐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两人深夜从那人家里跑出来后,有默契地以休息为主,并未谈及此事。
“是我先问你。”易雪汐道,“在外面不要唤我易小姐。”
“我随便出来走走。”
易雪汐完全不相信他的话。
“我该唤你什么?”牧明煦道。
“易大哥。”
“易兄弟为何会在此处?该不会是离家出走?”
“当然不是。”易雪汐当即否认道,“我是去探望师父他老人家,出来前留了书信。”
牧明煦确定她就是离家出去,只是看望师父而已,当面告知家人即可,没必要留书信。
“你随便走走,要走到哪里?”易雪汐两眼冒光地问道。
“青云县。”
“青云县。”易雪汐嘴里念着,脑海里搜寻着这地方,忽道,“我到近安县,正好要路过青云,一起走吧。”
“正好?”牧明煦挑眉道,“到近安并不需要路过青云,如果从青云去反而是要绕远路。”
被戳破小心思的易雪汐脸上没有露出尴尬的神色,撇撇嘴道:“万一你有危险,我可以帮你一把。”
“我能自保。”
易雪汐见他不松口,随即转变策略:“难道你放心让我一个柔弱的女子独自在路上?”
“假如你算柔弱的话,那要重新定义什么是‘柔弱’。”
“一个人在路上太无聊,反正到了青云便跟你分别,有何不可?”易雪汐故意自语似地说道,“其实我可以偷偷跟着你。”
到青云县再分别是不碍事,只要不暴露自己是去调查即可。牧明煦道:“一起走可以,不过要告诉我为何突然留书去找师父?”
“不是什么特别的事。赵羽琮又跑来想再比一次,仅此而已。”
牧明煦沉吟片刻,赵羽琮是那个向易雪汐提亲,结果在武功上输给她的人。
“再比一次有何碍,不至于要留书出走。”
易雪汐叹道:“娘想让我故意输给他。”
“原来如此。”
“故意输给他有意义吗?”
“是没有意义,不如一开始就不比。”
“正是如此。”易雪汐仿佛找到知心好友一样,激动道,“明煦……”
“明煦?”
“在外叫牧公子太麻烦,我是直接称呼你弟为明旸。”
“好吧。”
“娘为了让我答应此事,逼我老实在家学针黹,只要婚事定下来,针黹可不用学。实在太不讲道理。”
牧明煦见识过易雪汐拿剑的模样,忍不住去想象她会不会像使暗器一样拿针。
“现在才来学那东西,不是折磨我吗?”易雪汐如今想起,不由脸色发苦。
“是有难度,让你拿剑在手帕上雕花会来得更快。”
易雪汐展颜一笑:“不错不错,你真了解我。所以我觉得要出去避一避风头。”
“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
“我希望外出的这段时间能想到应付的办法,最好是他们主动放弃,我就不用烦恼。”易雪汐双眸忽然灵光一动,“明煦,你脑子不是特别灵活吗?帮我想一个法子。”
牧明煦摇摇头:“没有。”
事关别人的婚嫁之事,他不会随便插手。
易雪汐原本没有指望他,只是顺道问一下。她道:“你呢?四公主难道没有为此事经常唠叨你?”
牧明煦回想遇到此事,皆是先由四公主主动提起哪家女儿,然后他轻飘飘带过。看他云淡风轻的态度,四公主知晓他对那些人不感兴趣,便不再提。
四公主不会像易雪汐的母亲那样逼得紧,牧明煦明白当中大概有他是男子,即使拖一两年没什么大不了这个缘由在里面。
“谈过,没有唠叨。”
易雪汐听他轻飘飘一话带过,他似乎没有多说一句的意思,便不再追问。她眼看没有得到有用的法子,亦没有听到有趣之事,颇觉无聊。她耸耸肩道:“算了,干脆跟着师父再修炼一年左右回去,他们应该打消念头。”
一年?牧明煦暗忖,以她目前的武功再精进,恐怕在皇都里没有多少男子能及得上她,估计她母亲陆氏要愁掉头发。
易雪汐倒是全然不在乎,转了话题:“跟我说说你跟游宸打战时,怎样把祈鹊打下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