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外清静的廊道里,月亮投下的银辉照亮走道的一半,另一半则沉静于幽黑的阴影下。
觅晴晴轻手轻脚走近仇桉稳的寝室。
先前她听闻仇桉稳要求将晚饭送到屋子里,于是提出由她代为送去。她来到屋子没见着仇桉稳的身影,只听见从里面传来把饭菜搁在门外的说话声。
现下,觅晴晴看见托盘不见,心紧张得怦怦直跳,咽了口水,轻声唤道:“大当家?”
稍顿一会,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又连唤几声,仍是不见回应,觅晴晴小心翼翼朝四下张望,然后推开门。
她带着忐忑不安的心迈过门槛,视线定在前方的圆桌上,但见一人头枕圆桌面,手中的酒杯滑落在旁,托盘里的食物看样子吃得不多。
觅晴晴微微展开笑容,抬手摇了下那人的背:“大当家?”
她的手触碰到对方已无暖意的脖颈,微笑变成大笑:“终于让你栽在我手里。”
她缓缓地坐在一边,对着那具冰冷的尸体,说道:“没想到筹谋如此久,得手竟是这般容易。现在只待邹知锳回来告诉他好消息,让他顺理成章坐上大当家位置。”
“原来相好是邹知锳。”
觅晴晴心下一惊,从凳子遽然跳起,看着趴在桌上的那具尸体。
“可惜没看见他的尸体。”
“什么人?”觅晴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明明趴在桌上的人居然活生生地站在她的身后,心中顿生骇意,仿佛置身于严冬,被人拿着一桶水从头淋下,冰冷彻骨。
她难以置信地再次回头,伸手扒开那具尸体的脸,根本不是仇桉稳。
她的身体犹如失魂一般晃了晃:“你是怎么……”
仇桉稳脸上带笑,语气却是阴森森的:“是你太天真,太小看我。厨子是被掳来,怎能不小心?我每次都会让他们在我面前先吃一口,否则我是一概不碰。”
觅晴晴感觉身上的暖意正在流失,寒意更重。
“他是我安排在房里的诱饵,倒是真钓上大鱼。”仇桉稳喝道,“押她带到大堂。”
话音未落,跳出两人手脚利索地押着觅晴晴向外走去。
来到大堂内,觅晴晴朝四周扫视一眼,除了外出的人和被掳来的厨子、女人之外,由内至外一圈聚满人。
中间摆着一张往常没有的长桌,仇桉稳走至桌的一端坐下。
觅晴晴被推上前,此时方留意到仇桉稳的侧后方有两个陌生人。他们昏躺在地,手脚皆被麻绳缚着。
仇桉稳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后者命人提起水桶泼向昏睡在地的两人。
深秋山中,水带着一股天然的寒气泼到两人脸面上,冷意沁入脑内,令他们瞬间清醒过来。
两人睁开眼,率先确认对方皆活着,再环视四面,前方有一张第桌案挡住视线,但仍能瞧见攒动的人头。
“好像不是地府。”易雪汐道。
“不像。”牧明煦打量着坐于凳上俯视着他们的人。
“看来两位客人醒来了。”仇桉稳道。
“这是你的待客之道?”易雪汐甩了甩脸上的水珠。
“你们杀掉我的人,命还留着,对于不速之客已经够客气。”仇桉稳眼色示意。他的手下提起两人,把他们按坐在长桌一侧。
看一切妥当,仇桉稳令道:“带她们上来。”
他的话声落下,人潮自觉退开两边现出一条路,两名女子被粗暴推上前,两脚皆戴上铁锁。
她们的脸色憔悴疲累,鬓边凌乱的发丝了无生气地垂着,像是半枯的花,其花瓣变得暗沉皱缩。
觅晴晴看见两人的时候,脸色愈发刷白。脑海浮现一连串的疑问,到底是如何知道,难道是柳可怜早出卖她们?碧香呢?没有被抓?
“坐在大当家这位置上方知道要睡个安稳觉,不容易啊。”
“丧尽天良的事都做尽,居然希望能睡安稳觉?”易雪汐毫不留情地讥笑道。
仇桉稳没有理会,继续道:“想要钱财,我就去抢别人的。当钱财变成我的,自然也会有他人觊觎。为了夜里能睡得安稳,我需要一双双眼睛替我盯着。”
觅晴晴听明白话中意思,在鬼门关里有他的暗哨,他没有完全信任他的属下。
在看到穿着一身绿衣衫的人出现后,她笃定心中的猜想。
“碧香。”觅晴晴咬牙道。
“当大当家把任务派给我,我便知道在鬼门关里和大当家作对是件很蠢的事。”碧香微笑道,“我不懂以姑姑在鬼门关的地位,为何要背叛大当家。”
“人性贪婪,有了之后就想要更多。”应碧香的人是仇桉稳。
“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随尊便。”觅晴晴冷冷地盯着两人。
“今日有客人在。”仇桉稳看了眼牧、易两人,“瞧在客人的面子上,我给你一次活命机会。跟我赌,你赢了,我让你活着走出去,输了,命留下。”
“好。”觅晴晴毫不犹豫道。
“请。”
“怎样赌?”
“不为难你,赌大小。”仇桉稳命人摆上骰盅,“我不会一次定胜负,你有五次机会,只要赢一次,我放你离开。”
“好。”觅晴晴强行压下恐惧,伪装冷静。
大堂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分坐长桌一头的仇桉稳和觅晴晴。他们的眼睛互相注视着对方,其中一人面容带笑,眼含狠戾,一人面容沉静,冷目而视。
牧明煦、易雪汐被迫坐在长桌一侧,可谓是在最近的距离“观赏”面前以性命为筹码的赌博,即便是只有一方需要付出筹码。
他们分别眼观仇桉稳、觅晴晴拿起骰盅摇晃决定命运的点数。
仇桉稳摇骰动作带着节奏,听得出控制着摇晃的力度。觅晴晴面上镇静,但她使劲猛晃,明显是把一切都赌在运气上。
接着两人同时放下骰盅,眼睛依旧互相直视,没有语言,仇桉稳自行先打开,盅底三个骰子分别是六、六、四。
觅晴晴额发冷汗,抬起微颤的手揭开盅盖——五、五、二,明知还有四次机会,她仍感到呼吸一窒。
“砍下两根手指。”
仇桉稳面带笑容地受下坐于另一端的觅晴晴震惊的视线,只听后者拍桌而起,喝道:“仇桉稳,事先没听说过输一次要两根手指。”
“我什么时候说过输了不用付出代价。”
“你……”觅晴晴惊慌地看着靠近的人,“你不讲规则。”
“我就是规则。”仇桉稳抬了抬下颏示意,“动手。”
两人上前,一左一右地压着觅晴晴。其中一人压着她的手,高举匕首猛力挥下。血花迸起,两声惊叫随之冲喉而出。刚受了切肉碎骨之痛的觅晴晴听见刺耳的惊叫,显得愈发痛苦难受。
她怒目转向被铁链锁着脚的两个女人,咬着牙道:“闭嘴。”
一人看着她断指处不住流血,当场昏晕过去。
“拉出去喂狗。”仇桉稳语音平静得像是让人去倒一杯茶来。
期间,有人上前替觅晴晴止血。而坐在“最佳赏看”位置的牧明煦和易雪汐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里读出一个信息——真正的目标是他们。
仇桉稳从来没有打算要放过背叛他的觅晴晴,特意摆弄眼前这一出“好戏”,是做给牧、易二人看,让他们看到自己狠毒的手段,想令他们害怕。
“怎样,继续吗?现在放弃还可以有个痛快。”
觅晴晴面上血色全无,苍白如纸。她一手颤抖着捧起受伤的手,极尽力气一字一字道:“继续。”说着,用没有受伤的手带起盅盖。
她抬起有些发晕的双目看向对面,拿起骰盅缓慢地摇动。
仇桉稳动作毫无变化,不到片刻,骰盅扣在桌面上耐心地等着。
坐于侧面的易雪汐面上似是观看赌局,一边暗暗试着挣开缚住双手的麻绳,只是绳索束得太紧,稍稍用力挣扎一会,手腕上便磨破了皮。
“好了。”觅晴晴有气无力的一声吸引众人的注意力。这次她率先开盅,六五四。
仇桉稳面不改色地打开,盅盖下的点数使觅晴晴脸露恐惧,连仅剩的一丝希望也同时被掐灭。
由六□□到六六五,是在告诉她,仇桉稳能够摇出自己想要的点数,胜负由始至终掌握在他的手中。
那两人再次上前,压住觅晴晴的手,锋利的刀刃令人不寒而栗。
易雪汐不忍去看,垂下乌眸。此时,她忽觉后背有着什么东西在蠕动。
是刀割绳子的轻微声。
堂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觅晴晴那里等着看好戏,唯独易雪汐心怦怦直跳,要是有一人留意到此处动静……她的乌眸向四处飘荡,对上牧明煦的视线,两人心照不宣转到别处。
许是过于紧张,那人割断绳索的动作似乎有些笨拙,好不容易断了,刀却碰到椅背。
“什么人?”
在仇桉稳一声喝叫下,易雪汐背后的人吓得跳起,手拿小刀茫然又紧张地望着一双双向她投来的目光。
“阿凉,刀给我。”易雪汐出手拍打桌沿,借力将自己连带椅子一起推出去,滑过阿凉身边时,顺带接过短刀削断脚上的麻绳,接着翻身弹起,提脚把椅子踢向扑上来的三人,砰的一声将三人撞飞出去。
她带着阿凉退到牧明煦身边,举刀切断他的绳索。他将身站起,与易雪汐一左一右警惕两边的敌人。
放眼望去,大堂内到少有三四十人,大门的出口已经塞满人,要么杀出去,要么从侧门绕一大圈出去。阿凉正是由侧门偷偷摸进来。
可是面前的人不容他们轻易逃走。
仇桉稳心思缜密,他向自己的手下示意侧门处,立即有几人挡住去路。
如今只剩一条——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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