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现出一线如火,缓缓揭开黑幕,露出山间的碧翠、峭壁的冷灰、秋花的明黄……一切天地间绚丽的颜色展于眼前。
牧明煦手臂上刺目的鲜红同样毫无遮掩地跃入眼中。
“让我看看。”
“包扎一下便好。”牧明煦用右手覆住左手的伤痕,苍白的脸色浮起一丝微笑,似是想让对方安心。
“给我看。”易雪汐强硬又小心翼翼地拉起他的右手,见左手的袖子已被染成血色,破开的血肉触目惊心,深且长伤口仍旧滴着血,不禁心生怜意。
“别看。”
“不看怎么给你包扎,别乱动。”易雪汐撕开染血的衣袖,避免血迹干透粘在裂开的皮肉上,导致事后处理时难以分开,接着伸手把自己的外衣撕成布条,谨慎仔细地替他包扎。
“现在先忍忍,我们马上下山到碧玄找大夫看看。”
“那些人呢?”牧明煦环视四周,见仇桉稳原手下躲在一旁观察着他们。
当中一人盯着牧明煦被包扎得厚厚的手臂,壮起胆子,向剩余十几名同伙说道:“三位当家死了,但是鬼门关的恶名在外,杀掉他们,鬼门关还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鬼门关。”
闻此,易雪汐踏前一步,凛然地盯着他们。
“可是他们能够杀掉大当家,我们……”
“怕什么,一个受伤,一个力气尚未恢复,双拳难敌四手。”
在他的怂恿下,其他人蠢蠢欲动,慢慢举起手中的长刃,伴着一声喊杀人,几人当先冲上前。便在此时,一阵烈风袭过,强劲的风流像拳头一般撞飞前头的那几人,他们摔撞在泥墙壁上然后滑下,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还有我呢。”一直未现身的人善意提醒道。
那人的声音响起,不到十人的残党仿佛忆起恶梦般一脸惊恐,纷纷丢下武器,拔腿就跑。
“我让你们跑了吗?”
他们身形定住,维持着跑步的姿势。
“自己下山到官府自首,让官府的人到鬼门关收尸,若是不去或是中途逃走,无论天涯海角,我定会找到你们,到时好自为之。”
“是。”几人怯怯地连应几声,转脚冲向下山的路。
“如果官府不来,你们自己挂到城门上。”
“一定让他们来。”七零八落的声间远去,一切又恢复平静。
“多谢老前辈。”易雪汐寻思着人应该在附近,举目四顾,并不见半个人影,也没听见回声。
难道走了?易雪汐转而向岩石那边唤道:“阿凉。”
阿凉从岩石后面绕出来,眼眶里乌珠水润:“大当家死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家?”
“是啊,正要跟你说这事。我听说厨房里的厨子也是被抓来。”
阿凉点点头。
“劳烦你跑一趟告诉被抓来的人,都回家去。”
“可是……”阿凉的视线移到牧明煦受伤的手臂。
“我们会立刻下山找大夫。”
阿凉含泪跪下,向两人磕头,道:“多谢两位恩公。我家住山下无砇村,若是两位路过,一定要到阿凉家,让我招呼你们。”
“嗯。”易雪汐点头道。
阿凉抓起袖子擦了下眼泪,向着山坡上那座宏伟的建筑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曲折蜿蜒的小路径里。
“我们赶快下山。”
易雪汐伸手扶着牧明煦,后者神色有些异样,说:“我伤的是手,没伤脚。”
“是个伤者就别装模作样。”说着,易雪汐挽过他的手臂,听见他倒吸一口凉气,慌道,“你是左臂受伤,我碰你的是右手。”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易雪汐听他咬文嚼字,知他是故意的,嗔道:“好,你自己走。”
她很想甩开手,又怕弄疼了伤口,于是轻手放开他,冷哼一声,自顾自地往下山的路走去。
“以前在战场上一样受过伤,不是什么大事。”牧明煦望着连头都不回的背影,无奈赶上去,解释道,“我一个大男人受点皮肉伤就要别人搀扶,怎么看都觉得别扭。在战场上受伤,除了特别严重的,士兵们是自己拿着长枪撑回去。”
“少自我感觉良好,谁看你。”易雪汐乌眸一转,回身再次扶着他,“我刚出了不少力气,站不稳,你扶我。”
牧明煦无奈笑道:“你真是鬼主意特别多。”
到了碧玄,两人寻一家有大夫坐诊的药铺。大夫看见血渗出包扎的碎布条,忙请牧明煦坐下,一边唤人准备水清洗伤口,一边松开布条。
大夫细细察看伤口,问道:“是刀伤吧。”
“是刀伤。”
“伤口有些深,但没伤到筋骨,要花时日养。”大夫向内唤道,“香莲,替这位公子清理伤口。”
“来了。”
“公子,您稍候,我去准备外伤敷的药。”大夫对捧着水来的人叮嘱几句,然后拿笔写下方子交给负责配药的人,方继续替其他病人诊病。
易雪汐在一旁看着香莲用布利索地擦拭变得暗沉沉的血污,渐渐露出皮肤之下的血肉,细看之下,里面仍旧不住地流出血。她抬手抚了下自己的手臂,感觉手臂相同的位置略微发寒。
“明煦,不如之后到我师父那里一趟。他老人家有自制的伤药,很管用,还可以暂时养养伤再作计议。”
牧明煦想起易雪汐提过她师父隐居在近安县,而近安离碧玄不远。
看着她担忧的神色,他说道:“好,正好拜望一下你师父。”
期间,有几人走进药铺,他们坐在一旁的长凳排队等候,遇见熟人便闲聊起来。
“老何,你有听说吗?鬼门关被天收了。”
“什么意思?”
“前不久鬼门关的几个土匪自己跑到衙门自首,哭着要太爷丢他们进牢,否则他们一定会被杀死。”
“真的?这么奇怪?”
“是啊,我跑去凑了下热闹,听人说太爷一开始还不相信,怕是什么诡计陷阱。那些人要死要活的,一定要太爷办了他们。你说他们作惯恶,不是遇见神仙收了,为何突然像发疯一样争先认罪?”
“是挺有意思。太爷去了吗?”
“好像被他们烦得不行,派人先行去探一探虚实。”
“不管怎样,如果是真的,我回去要还神。说实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若想知道,下午到富贵楼听书,它家厨子回来,掌柜立刻请一位说书过去,又在楼外摆上牌子。”
两人往旁边一人看去,同声感慨道:“会做生意啊。”
他们待进一步询问详情时,银光忽亮,接着两道凉风扑面,药铺外顿时响起惊哗声。
三人面面相觑,各人的脸上皆是同一个问题——又有什么热闹?
他们往门口张望,外面街上一个穿橘衫的女子手持长剑跟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打起来。
长剑青锋闪闪,在另一方近身处划来划去,看得三人不由得替没有武器的那一位捏一把冷汗。
橘衫女子道:“别多管闲事,我不是要找你。”
“他有伤在身,你现在找他,简直是趁人之危。”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没什么仁义可讲。”
“要找他,先过我这一关。”
易雪汐欺身直上,拳掌交替翻飞,时而出脚连踢,迎敌方式变化灵巧,即便对方手中有剑,未让她得半分便宜。
此时,药铺内的伙计把弄好的药带上来,眼睛好奇地朝外望去:“外面什么事?”
香莲接过药敷上,一边包扎,一边说:“不清楚,适才有个人拿剑冲进来,他旁边的那位公子就跟她打起来。”
伙计顿觉好笑:“在药铺面前打架?会挑地方。”
“好了,少凑热闹。”香莲看着他手里提的药包,问,“是不是还有药?”
“对。”伙计把手中捆包好的药放到桌上,“这是外敷,这是煎服。”
“多谢。”牧明煦的视线朝向门外,见两道身影来来往往,将身站起,打算去阻止她们,正好向那名女子问个清楚是如何一回事。
忽然,一人出现,挥掌拍开橘衫女子。
“姑娘,大街上持剑逞凶,实在是目无王法。”
橘衫女子狠瞪来人一眼,收剑离去。
“游公子,自翻船以来好久不见。”
牧、易自船沉江以后分开,倒不是没想过游晓烨,不过大船沉了,祸福待天定,况且江河宽阔,各人被冲到何处,什是无法预料。两人只有报官府,让他们去寻人。
“你的问候挺新鲜。”游晓烨道,“牧公子呢?没在一起?”
“药铺里。”
站在药铺门口的牧明煦向他报以苍白的微笑。
“受伤?”游晓烨见他一手挂着,惊道。
“皮肉伤。”牧明煦道。
“怎么弄的?”
“说来话长。”易雪汐奔进药铺里交钱取药,“找一家客栈休息,再慢慢聊。”
三人在一家客栈住下,相互道说别来所发生的事。
在客栈里,游晓烨听闻两人被江浪冲到一处陌生的岸边,感慨一番,提起自己比他们幸运,落水后遇到那几只早已经离船的舢板,然后跟着来到碧玄。想到牧、易与他同来碧玄,在此候着一定能够再遇。
今日恰好经过药铺时,他看见易雪汐正与一位女子交手。
大致了解过后,游晓烨将话题转回到此行的目的:“其实这一段时间我在打听那个名叫安稳的人。”
“我们已经遇到此人。”牧明煦道,“我的手正是被他伤的。”
游晓烨:“有抓住人吗?”
牧明煦:“没有,当时情况实在不容留情。”
游晓烨明白他的意思,人已经死了,无法再问。
游晓烨:“既然这样,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牧公子还有伤在身。”
易雪汐:“到我师父那里养些时日再商量。”
游晓烨:“我可否一同叨扰?”
易雪汐:“当然。”
三人休整一夜,翌日起程前往近安县拜访易雪汐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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