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竹林小舍里悠闲地养了几天伤,加之郭行益所制的伤药确有奇效,牧明煦的伤口已然愈合,接下来只要别再伤筋动骨即可痊愈。
今日风和天晴,他正和易雪汐坐在屋顶上,手拿竹竿比赛钓“鱼”。
他举起竹竿,轻轻甩出去,绑在竹竿上的细丝一端穿着细直的针,但见飞出去的针扎进一个泥塑的狮子,再缓缓一收,将狮子钓上来。
“狮子是五分。”
易雪汐撇撇嘴道:“我还比你多三分。”
仍是郭行益当初钓鱼的屋后,但在竹篱外的空地上多了些或是泥塑,或是草编的动物,这些皆是易雪汐在空闲时做出来玩,今日拿来和牧明煦较量钓鱼,顺便解解闷。
易雪汐瞄准一只泥老虎,甩出钓丝,却在中途被牧明煦出竿阻挠。
“你……心眼多。”
“不愧雪汐,对我真了解。我心眼确实多。”
面对牧明煦厚着脸皮承认,易雪汐轻瞪他一眼,飞速抛出钓丝,直接来一个好事成双,一下钓起俩。
屋前廊道,郭行益闲适自在地躺在一张摇椅上闭目养神,耳中听着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颇是有种儿女承欢膝下的感慨。
而游晓烨自第一天被郭行益强行拉去切磋武艺之后,当天用过晚饭便慌慌张张地告辞,到县上找一家客栈住下。
“明煦,我叫游公子过来吃晚饭。”
“嗯。”牧明煦道,“是有好些天没见着人。”
“本来想让他带晚饭过来,后来还是拜托近安酒楼的掌柜派人送来。”
牧明煦明白她的意思:“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不能在这里拖下去,是该动身,找他来正好。”
当天刚入夜,天色暗如倾。
四人围坐于竹桌,桌上摆着丰盛的八菜一汤。易雪汐捧出四只碗,当面替各人舀上一碗清甜香润的鲫鱼汤。
“入夜天寒,喝碗汤暖暖身子。”易雪汐先把汤捧给郭行益,然后递给牧明煦,牧明煦再顺手传交于旁边的游晓烨。
待一切弄好,郭行益说了声开饭,四人拿起筷子。
“秋天最适合吃鲫鱼,鱼肉细嫩甜美,非常不错。”郭行益浅尝一口,“味鲜不油腻。”
“师父若是喜欢,我离开前到酒楼定下一个秋季的鱼汤,如何?”
“不,”郭行益笑道,“再好喝也不能过量。”
游晓烨:“是要离开吗?”
牧明煦:“是,我的伤养得差不多,况且已耽搁些时日,不能再拖。”
易雪汐:“所以我叫你过来吃饭商量。”
游晓烨:“两位有眉目?”
“有。”牧明煦向他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主要希望你能合作。”
“我……”游晓烨突觉一阵眩晕袭上脑袋,眼中景色渐渐失去清晰的界限,混成一团模模糊糊的画面,接着眼前一黑,砰的一声,额头撞到桌面上。
易雪汐拿出四只碗,在第二只碗壁内抹上迷药,舀入鱼汤时,药便融入汤水里。
郭行益捧起碗又尝了一口:“鲜香。”
“是不是该让他吃过饭,再药晕他?”易雪汐看着对面倒下的人,说道。
“不能大意,”牧明煦起身走到壁柜前,打开柜门,从中取出麻绳,“如果吃饭的时候不小心说溜口,倒引起他的警惕,刚刚是最适当的时机。”
“说溜口,是指我吗?”
“不,我有个坏毛病,总是会忍不住有意无意地试探。”牧明煦用绳把游晓烨捆绑好,重新坐下拿起碗筷,“要等他醒来才能问,先吃饭。”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易雪汐夹起一块虾饼放进他的碗里,“这事费脑筋,补一补。”
郭行益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自己的徒弟,她相当机灵,可偏偏遇到一个心思更深沉的牧明煦,被他三言两语便摆平。想到此,郭行益不由得地摇摇头。
“老前辈是有什么难解的事?”
郭行益抬眼看去,略沉吟:“小子,你是如何知晓他有问题?”说着,微微侧头看向昏睡中的游晓烨。
“在长晓村遇见游晓烨之时,他的一个行为引起我的怀疑。”
“什么行为?”易雪汐好奇道。
“当时凑巧茶壶没水,他为了给我们备茶水,拿起茶壶出门,我留意到他在门口停了一会,样子像是确认厨房的方向。”
“你的意思是他不熟悉自己住的地方?”
“不错。他自己声称和师父长期住在那里,为何有种不熟悉的感觉。于是我趁他不在的时候参观他所住的地方。你有没有留意他住的那间卧房的竖柜里只有两三套衣服,而且皆是新的,没有一套旧衣服。”
“说不定刚好做了新衣服,把旧衣服扔掉。”易雪汐道。
“如若真像你所说的那样,他应该是个一丝不苟且讲究的人,但是你还记得掀起床榻上的被褥时有何发现?”
“没有发现,只有一股陈味。”
“就是这股陈味。”牧明煦道,“被褥长久不晾晒会生起一股陈味。如果他是连衣服穿旧都会全换新的人,不会愿意忍受自己睡觉的被子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我猜游晓烨是临时找来几件衣服塞进柜子装作住在那里的模样,所以忽略被褥。床底同样是认为不重要,因此屋内其它地方纤尘不染,唯有床底铺着厚厚一层灰。”
易雪汐歪头细思:“有道理。”
“陶书猷大概是有一个徒弟,不过是女的。”
“你又是如何得知?”
“沾在镜子后面的粉。”牧明煦提示道。
“我想起来了,靠窗的桌上有一面圆镜,背面沾有女人用的脂粉,我那时还道他是个讲究的人,原来是占了别人的地方。”
“他的徒弟呢?”郭行益忽道。
“不清楚,看屋子的情况似乎很久没人住,游晓烨方能轻易鸠占鹊巢。”牧明煦稍顿一下,“恐怕凶多吉少。”
“你们倒是心宽,让一个可疑的人跟在你们身边。”郭行益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牧明煦微笑道。
牧明煦得知游晓烨不惜装成陶书猷的徒弟欺骗他们,料到他一定会想方法缠上来,是以一开始故意没有邀请他,而是待他自己送上门。
“你们到底在追查什么?”
“这个……”易雪汐迟疑道,“师父,官家的事总是神神秘秘。”
“行,我不多问。”
“来,吃饭吃饭。”易雪汐道,“吃饱喝足打起精神审问游晓烨。”
“恐怕不能悠闲吃饭。”郭行益放下碗筷,提气喝道,“哪来的鸡鸣狗盗之辈鬼鬼祟祟潜进他人家中。”
“是你老朋友苍嵘,郭行益出来聚一聚。”
听见苍嵘的名字,牧明煦惊道:“老前辈……”
郭行益神色忽转凝重,打断牧明煦的话,叮嘱道:“你们两个待在屋里。”说罢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院子。
院子竹门处站着两人,一人手举火把,飘曳的火光下两张都是熟悉的面孔。一个神情傲然,面庞上一双冷峻的目光犹如数九寒天里凝结的冰,只要稍稍碰上对方的视线便觉浑身发寒。一个脸上堆着温和的笑容,借着犹如残阳一样的火光细看,他的眼底也皆是笑意。郭行益深知他的为人狠辣,能够将心思藏得滴水不漏,不见一丝缝隙,足见其阴鸷。
郭行益的视线从后者苍嵘的脸上移到别一人。他自苍嵘应答话时,已经察觉出周围布满人,他以为只有苍嵘带人来了,没想到何致菽竟然亲自到此。
夜风沉沉,连带着周围肃杀的气息一起刮过寂寥的小院。
院内,从屋舍的门窗格间投出的光线映着郭行益的侧身,他的身体一半在明一半匿在黑暗里。易雪汐平常所见的是在明亮光线下那张时而慈和时而严谨的脸,至于另一面,就像如今藏在暗影里一般,从未见过。
与他相对而立的两人大部分身影皆没在黑暗中,仅有火把光亮触及的范围或能窥探一二。
“郭行益,我们是认识几十年的老朋友,就不跟你绕弯子。”苍嵘面上的笑容仿佛有一种老朋友久别重逢的感慨,“东西在哪里?”
悄悄贴在门下偷看的牧明煦和易雪汐对望一眼,心里想到同一件事。
“别自称老朋友,我跟你不熟。”郭行益不紧不慢道。
苍嵘的笑意更深了:“交出来,你还有屋内的人可留全尸。”
“你的徒弟也在屋内。”郭行益先前故意试探游晓烨的武功路子,早已试出他是苍嵘的弟子。
牧、易同时回头看着晕过去的游晓烨,顿时恍然大悟。
现在线已经串起来了。
郭行益、陶书猷曾经是暗卫,而游晓烨的师父是苍嵘亦是暗卫,他应是奉苍嵘的命令寻找传国玉如意,无意中在青云县的徐久崖家中遇上牧、易两人。
游晓烨大约是那时候盯上他们,得知他们要到长晓,恰巧暗卫之一的陶书猷隐居在那里,于是假借陶书猷徒弟的名义接近两人,借此想方设法从他们口中挖出更多消息。
在过江的船上,游晓烨首先从易雪汐身上着手,却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完全不知情。
牧明煦不好应付,游晓烨了解这点,要想从他嘴巴里探出些事,必须要取得他的信任。游晓烨心中暗忖不急于一时,干脆放长线钓大鱼。
更何况他们正在前往碧玄是游晓烨自己引导,目的是要牧、易“偶然”遇上前暗卫之一仇桉稳,他想瞧一瞧三人会面能不能露出些口风,得到重要线索。
便在此时,船突然发生意外。
游晓烨顺利抵达碧玄县。他在县里命人暗中寻找两人,另一方面打算前往鬼门拜会前暗卫仇桉稳。
牧、易在鬼门关的事出乎他的意料,他心念电转,决定顺水推舟,派人和仇桉稳见上一面,进而怂恿仇桉稳拿住并逼问牧明煦。
只是又有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不知从何处杀出一个程咬金协助牧、易二人解决鬼门关大部分强盗。
不过,上天给游晓烨留了一扇更大的窗——易雪汐的师父竟是郭行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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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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