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彻从金融中心的大门步出，停下脚步，转身仰望着这座由无数蓝色玻璃幕墙构筑而成的金融巨头。他将手探入裤兜，那枚价值连城的宝石散发着幽蓝的光芒，然而这幽蓝，连同玻璃幕墙的深蓝，都比不上此刻他心头那弥漫不散的忧郁。
他的人生，从未经历过如此的屈辱——在宁辞为摆脱公司束缚而编造的叙事脚本里，他被设定为一个可笑的“骚扰者”。非但如此，这件事还在投资界业内广为流传，而他身为董事长的亲伯父，非但没有帮他说一句话，反倒将他彻底驱逐。
他为了宁辞，特意卸下兴微原子ATOM生物科技CEO的职位，给自己放了一年长假，不料竟落得如此结局。仔细算来，他在THE ALPHA FUND这家公司待了不过一个多月，除了繁重不堪的脑力兼体力劳动外，竟未获得半分回报。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手里缺少筹码。江彻回到车里，拨通了宁阳的电话。
“哥，是我，江彻。我前几天从朋友那儿听说，你要处理掉一些艺术品……”江彻清了清嗓子说，“你咋不告诉我？那些摄影器材，还有你房间的画，我都挺感兴趣的，要不……咱们约个时间聊聊？”
“不用了，”宁阳在电话里语气低沉地说，“之前的财务出了点状况，但已经解决了，那些东西就不卖了。我这会儿在上班，出不来，所以就不见面了。”
宁国栋出手解决了宁阳的债务问题，作为交换条件，宁阳必须回到宁氏企业上班。那份为期三年的劳动合同，如同一副沉重的枷锁，牢牢束缚着宁阳，使他彻底丧失了艺术家应有的风范。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向江彻求助，否则一旦被宁辞知道，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宁辞与宁国栋，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这样啊！”江彻转换了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试探口吻，“我还说，我这儿有一些针对甲状腺瘤的特效药，顺便拿给你……”
“是你们公司研发的吗？”宁阳明显来了兴趣，张恩萍的术后康复，是他心头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不是，是美国MLS药企研发的特效药，市面上根本买不到，我特意托人给你带了一些。”江彻微微一笑，“哥，要不下午六点我去宁氏企业楼下等你？”
……
宁阳穿着一身蓝黑色制服，一脸倦容地从宁氏企业的办公大楼出来，他看起来清瘦不少，整个人蔫巴巴的样子。
江彻将几盒药交到他手上，然后邀请他上车寒暄片刻，几句家常之后，终于言归正传。
“哥，你认识罗皓康吗？”他笑眯眯地看向副驾驶的宁阳，“宁辞好像对这个名字格外敏感？这个罗皓康，该不会是我的情敌吧？”
“你问他干什么？”宁阳眉头紧锁，下意识警觉地追问，“你还没放弃宁辞？她难道没跟你表明立场？她与许医生的事，已是板上钉钉，我们全家都拿她没办法。”
江彻嘿嘿一笑，他转头看向宁阳，带着无辜的目光：“哥，我就是随便问问，搞清楚所有的敌人，才能脱颖而出嘛！如果你不认识的话，我再去问问阿姨。”
宁阳略微沉默片刻，无奈开口：“他是我大学同学，不认识宁辞，更不是你情敌，你可以放心。”他下意识叹了口气，温声相劝，“我妹妹从小脾气就倔，随了我爸，她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你还是算了，省得被她折磨。”
……
大学同学？还有比这条线索更容易调查的吗？
江彻借助自身人脉关系网，仅用半天时间，便挖掘出罗皓康的全部信息；此人六年前前往日本，与许小陈当初失踪的时间点完美契合。
一股强烈的兴奋之情在江彻心中激荡。他几乎确信自己将获得一份重要的筹码。到那时，他倒要看看，宁辞是否还敢小瞧他。
次日凌晨，江彻已经迫不及待地登上了前往东京的航班。
……
次日中午，宁阳趁着午休时间，特意开车驶至张恩萍家，准备将手中的特效药交给她。
张恩萍正虚弱地蜷缩在阳台的摇椅里晒太阳，见到宁阳，她苍白的脸上掠过一抹微弱的笑意，用几乎听不见的嗓音低语道：“是许医生托你带来的药吗？替我谢谢她。”
许医生三个字犹如一颗石子，在宁阳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当初他们求助许小陈联系专家号完成手术，许小陈下班后还悉心照料他们的儿子小杰，不料被杨凌撞见，遭受羞辱；接着，房产风波、宁辞与家庭决裂等事件接踵而至……他们并没有机会，好好谢过帮了大忙的许小陈。
而那套房子发生的事，宁国栋的闭口不谈，宁辞的怒火中烧，也迫使宁阳猜出个大概——应该是罗皓康，在宁国栋的授意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才逼得许小陈改名“许意”，消失五年。
宁阳陡然意识到，江彻的介入，或许让本就复杂的事态，又平添几分枝节。宁阳立即拨打宁辞的电话，却发现他早已被宁辞拉黑。
无奈之下，宁阳只好再次拨通许小陈的电话。
“许、许医生，我是宁阳，”宁阳的语气里带着些胆怯，语速不自觉变快，“实在不好意思，唐突打电话给你，你先别挂断……”
“嗯，你说，怎么了？”许小陈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杯咖啡端至客人面前，这杯咖啡是她首次成功制作的拉花拿铁——价值35元。
“你、你……我联系不到宁辞，麻烦你让宁辞给我回个电话，说我有急事找她。”宁阳实在不敢再在许小陈面前提起罗皓康，他在急速思索间，调转了话头。
而电话那头却传来嘈杂的声音：“工作时间，当着客人的面……不可以接打电话……”
接着是许小陈的道歉声，以及从听筒中飘出的解释：“我听到你说的话了，我会发信息给她，叫她回电给你。抱歉，我现在不方便打电话，就不多说了……”
而许小陈紧张地接听电话，并被店长训斥后，挂断电话的一幕，被落地窗外站着的宁辞，看得一清二楚。
……
咖啡店的门被一位穿着体面，妆容精致的女士“咣当”一声推开，店员们齐刷刷地转头看向门口。
宁辞妆容精致无瑕，一头浅咖色的长发如波浪般微微卷起，眉宇间轻蹙，眼神中满是不屑。她身着奶油色轻奢职业套装，眼尖的店长一眼便认出，这身行头来历不凡，单是她腕间的手表，价值已超百万。
许小陈的嘴角微微上扬，她下意识地避开宁辞的目光，又不自然地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小桌子上点餐。
宁辞白了她一眼，径直走向前台，声音冰冷而清晰：“包场，需要多少钱？”她面无表情地看向一脸错愕的店长，“或者，你们店，一天的营业额是多少？”
店长是个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女人，她立刻谄笑着靠近宁辞，恭顺地解释：“我们这里没有包场的服务，不过您要是点团单，我们可以立刻停止接单，专门给您准备。”
宁辞将店长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转身，目光投向不远处站立的许小陈——她正充满怨念地瞪着眼睛。
“三百杯。”宁辞目光缓缓扫视着柜台内侧的菜单墙，不紧不慢地说道，“MENU上的前十种，每种做三十杯。”她用眼神点了一下许小陈，“她买单。”
店长与店员们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许小陈身上。
许小陈耳根滚烫，她闭目长叹。两天前，当她将成为咖啡师的所有好处一一列给宁辞后，宁辞双眼晶亮，信誓旦旦地许诺：“你喜欢就好，我绝对绝对不会干涉……”
许小陈愤然将身上的工作围裙取下，捏成一团攥在手里。
宁辞心虚地侧过脸，用试探的口吻，对着一脸困惑的店长：“她现在是大客户了，今天应该不用再忙了吧！”
店长正要开口时，许小陈已悄然来到宁辞身后，以极其克制的语气吩咐道：“你给宁阳回个电话，他有急事找你。”随即向店长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语气中带着歉意：“呵呵，不好意思啊店长，那我今天就请假吧！您让小斌他们忙吧，算我的，我、我买单。”
……
宁辞看着许小陈哭笑不得的脸，努力憋住笑意，然后转身，退出门外，乖乖给宁阳回了电话……
宁阳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告知了宁辞，宁辞沉默片刻后，轻叹一声：“腿长在他身上，我也无可奈何……不过，你这次做得对，没有跟她说这件事……谢谢你告诉我。”
“哪件事？”许小陈的声音悄然从宁辞身后飘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哥和你，有什么事需要瞒着我？”
宁辞本能地挂断电话，嘴角漾起一抹俏皮的笑意：“是江彻，他跑去宁阳那儿，哀求宁阳劝我……让我给他一个机会。”
为了避免许小陈的怀疑，宁辞急中生智地隐瞒了江彻调查罗皓康的关键信息，并暗自思忖，江彻想必此刻已经抵达日本……
江彻这个名字，让许小陈瞬间忆起那晚在门口叫嚣的“罗皓康”……许小陈淡然一笑，并未点破。
她清清嗓子，压低声音转移话头：“好吧！言归正传，前天晚上不是说好了吗？尊重我的选择，不心疼、不反对、不捣乱……你那300杯咖啡，要怎么喝？给谁喝？”
“刚才那个店长是不是骂你了？”宁辞皱起眉头，噘着嘴小声嘀咕，“她竟敢训斥我的宝贝？！我没教训她，还让她做生意，已经够仁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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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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