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回来啦!”
“嗯。”
燕儿为千里撼更衣休整,正酝酿着如何同她讲,下一刻,千里撼直言道:“闻武和罗凛吵架了吧。”
“正是,郡主料事如神啊。”
“别恭维我了,你既然能心平气和同我说这些,就证明已将此事摆平,”千里撼换上常服窝在榻上,拿起一支箭道,“还是说说这支箭的事吧。”
燕儿:“郡主可看出这是什么箭?”
“铁头柳叶箭,箭头打磨光滑,尾羽是天鹅翎,想必是哪家贵族用来打猎玩儿的。”
“郡主再细看箭根。”
千里撼半信半疑的摸了上去,指腹沿着凹痕磨出两个字来,“铎远”,这是千里逢的字。
她道:“这是隔壁的箭?”
燕儿坐在千里撼对面低声道:“我要同郡主说的就是此事。我们一行人到训检崖时寒芝已被采走,不仅如此,那人还将知晓此事的村民赶尽杀绝,这支箭就是我在崖边发现的。”
“初春时节,若说打猎途径训检崖倒也合理,”千里撼摩挲着那支铁箭,眼眸低垂,看来还是被千里逢抢先了,她叹了口气道,“想必他就是想到这一层才敢有恃无恐,留箭在崖边。”
“那要怎么办?家主还需灵芝调理身体,不然我们再去其它地方找找呢?”
“不必找了,”千里撼摆了摆手道,“大魏境内仅此一处产寒芝,再要就只能去北疆腹地了。”
“竟然这样,”燕儿低头思索半晌,猛的抓住千里撼道,“不然我们去偷吧!”
千里撼怔愣片刻,低声笑了起来,道:“咱俩还真是想到一处去了。”
“郡主!”佩儿突然冒出来道。
“怎么了?”
两人毫不意外,早已习惯佩儿神出鬼没了。
佩儿:“那个叫流云的奸细要如何处置?”
千里撼端起茶碗撇了撇茶叶,喝了口,“他还没死吗?”
“尚有一口气在。”
“真能活啊,”千里撼感叹一番,拄着脑袋想了想,突然冒出个鬼点子道,“正好,没准儿能用上呢。”
国公府内,青松负雪,玉雪倾罕见的生了场大病,高烧不退,常玄为其请了十几个医师也用,急得团团转。
国公府内如今只剩玉雪倾一个顶梁柱,自三年前玉雪倾父亲撒手人寰后她便彻底成了孤家寡人,若非前头还有个姨母顶着,玉家的下人都要跑空了。
玉雪倾在军中尚有威名,但因白笑孔忌惮难得重用,如今不过官至都尉还是闲职,按理来讲玉如意仙逝后便该由玉雪倾承袭国公之位,奈何那时她年纪尚小,只得由姨母代为接手。
满朝文武皆知这位姨母是位不好打理的主儿,白笑孔也乐的看她玉家分裂,如此才放下戒心,将扼住玉家的那只手松开。
“雪倾!雪倾你怎么样!还听不听得见姨母说话,啊?”玉襄一下下抚着玉雪倾火烧似的面庞,豆大的泪珠砸在她耳侧,像断线的珍珠。
“娘、娘……”
玉雪倾烧的浑浑噩噩,听耳边有人呼唤以为是玉如意,下意识叫着娘。
见此,玉襄胸中一阵刺痛,悄悄抹了把泪,放轻声调哄着道:“折儿,娘在这儿呢。娘就在你身边,你睁开眼看看娘好不好啊?”
“娘,我不、不嫁人,不离开家……”
“好,折儿说什么娘都答应你。不嫁人就不嫁人,你想在家待多久就待多久,好不好?”
玉雪倾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像是放下了心,沉沉睡去。
玉襄见玉雪倾不出声顿时慌了神,忙叫道:“折儿?雪倾!你醒醒啊!”
常玄见此匆忙搭上玉雪倾手腕,见其脉象平稳道:“大人不必惊慌,都尉没事,只是睡了过去。”
“话虽如此,可她高烧不退,又这么一直昏睡下去,早晚要出事的啊。”
玉襄双眉紧皱,陷入沉思,整个大魏暗处的大夫被她请了个遍,再请就只能叫御医了。可如今陛下圣诞刚过,无数双眼睛盯着朝廷动向,此时贸然出头必会引发事端。届时雪倾病倒,玉家仅她一人,怕是照顾不过来啊。
外头又下起雪来,没完没了。玉襄陷入两难之中,无意识的抠着指甲,血肉模糊亦无知觉。
她想起小时候和玉如意跑到山里去玩儿,那时刚打春,湖水冷的扎手,可她就要下水玩儿。
玉如意拗不过她只得背着她下水,叫她用脚尖拍水玩儿,自己则结结实实将两条腿都没入水中。
第二天玉如意果不其然发烧了,母亲急得团团转,找了好几个大夫来看。她坐在床边因自责哭的不成样子,玉如意听见后却拖着病体来哄她,还在关心她是否因此受罚。
玉襄如梦初醒,发觉指尖被人轻轻攥住,用纱布包裹。
常玄半跪在地,自顾自为玉襄包扎,道:“奴才自作主张,望大人宽恕,身体要紧。”
指尖疼痛渐消,她抚摸着玉雪倾因发热泛起红晕的脸,和记忆中玉如意几乎重合。玉襄这一身跋扈的性格就是玉如意硬生生惯出来的,从前她仗着自己有个举世无双的姐姐便四处打抱不平,飞扬跋扈,在大魏横行霸道,以至于传出“玉襄乃玉家之耻”的说法。
可无论她做了什么,玉如意都会替她摆平,当外头有流言蜚语说玉家姐妹不和时玉如意也会反过来安慰她。
玉如意总说她其实本性善良,只是有些顽皮,不喜欢拐弯抹角。
她就这么当了十几年的“混世魔王”,直到陈氏开始坍塌。
玉襄抹了把脸,感叹一把年纪竟还这么多泪,她垂头看向那个为她包扎的“奴才”,想起了从前两位姐姐带她一起玩儿的时光,叹气道:“你叫常玄是吧。”
“是。”
“以后见我不必自称奴才,称‘我’就好。”
常玄手上动作一顿,缓缓抬头看向玉襄后又猛的低头,匆匆包扎完便要退出屋内。
玉襄抱着那只被包好的手无奈笑了下,默默道:“你的眼睛长的和你娘一模一样,叫我怎么才能认不出来。”
常玄脚步一顿,鼻尖阵阵酸涩,面具后两道眉毛拧在起,终究没出声,大步跨了出去。
少年时,嬛姐与玉如意关系最好,两人游玩时常带着她,三人从小玩到大,不似一家人胜似一家人。
湖光粼粼,荷花菡萏,暖风从指尖划过,撩拨几缕发丝,玉如意与楚嬛靠在船头唱歌,玉襄则在船尾拿小石子打□□。
那时她不过十几岁,是爱玩儿的年纪,山河正好,一切都那么安稳幸福,不似如今。玉襄默默起身,整了整衣冠,眼神空洞地唤来下人预备更衣。
她收拾好一切,准备去宫中请御医,刚一出门却被常玄拦住。
一驾马车不知何时从国公府侧门悄然入内,当当正正停在玉襄面前,上头下来三个披着斗篷的人,为首那人迈着四方步来到她面前,摘下帽子拱手问候道:“国公大人别来无恙啊。”
“金安郡主?”
千里撼忽然到访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她瞥了眼常玄发觉其神色如常,心中了然,不再过问。
常玄对玉襄道:“稍后我自会同您解释,现在最要紧的是医治都尉,”说罢为千里憾带路,“郡主请随我来。”
三人一入内便齐齐摘了斗篷,闻武跟在千里撼身后,一头银丝滑落,猛的晃了玉襄一眼,先是震惊后是恐惧。
千里撼:“佩儿去守门。”
“是。”
闻武自觉的掏出脉枕,垫在玉雪倾手腕下为其搭脉看诊。
玉襄道:“这位是?”
千里撼解释道:“这位是医仙闻家的第十三子,闻仙狂,精通医术,大人不必担心。”
“那便好。”
见千里撼秘密来此,又对常玄与玉雪倾颇为熟悉,玉襄心中猜出几分,便将所有疑虑咽回肚子,全心扑在玉雪卿的病上。
闻武问道:“都尉是什么时候开始昏迷的?”
常玄:“初三夜里开始。她说自己手脚冰凉,还有些胸闷头痛。”
“近几日可在睡梦中说胡话了吗?”
玉襄:“说,总是在说。说什么不嫁人,不退兵,还有什么十丈珠帘死。”
千里撼闻言微微皱眉,看向玉雪倾,张了张口终究没有出声。
闻武将玉雪倾手腕放进被子里,叹气道:“这是‘两感于寒’,医书中谈此疾为‘表里同病,阴阳俱伤’,最快只要七日便能使人暴毙。”
玉襄猛的瞪大眼睛:“什么!”
“七天,七天?”她捂住胸口,连连后退,欲哭无泪,“今日初五,那就是还剩五天……”
千里撼眼疾手快,稳稳接住玉襄道:“大人莫急,再听闻武说说,他会有办法的。”
玉襄的身体在千里撼怀中逐渐回温,握着她宽大的手掌竟感到一丝安心,转头示意闻武说下去。
“此疾若想治愈,则需‘回阳救逆’,需用大寒之物做药引清热解毒,方可表里双解。”
常玄:“什么是大寒之物?”
“寒芝。”
千里撼如梦初醒,一切都串了起来,原著中千里逢得到了寒芝,玉雪倾紧接着就生了重病,这场大病成了一个契机,顺理成章的让两人有了联系,玉雪倾也因此放下一切就这样嫁给了千里逢。
从前读书时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侥幸。如今细想方知其中利害,这场病与威胁没有区别。
要么嫁,要么死。不过是针对玉雪倾的局罢了。
常玄急忙道:“哪里可以找到这个寒芝,我现在就去找!”
闻武不语,而是看向千里撼。
几道目光齐齐望向千里撼,常玄提醒道:“郡主?”
“啊,”千里撼如梦初醒,看向众人,顿了顿道:“寒芝十分稀有,只在春冬交接时生长,大魏境内唯有训检崖生长此物,还有就是北疆腹地。”
“训检崖?我现在就去。”常玄说罢就要动身,却被佩儿拦住。
“训检崖已经没有灵芝了,昨天我们去找时发觉灵芝已经被人采走,询问村民们也无人知晓那人究竟是谁。”千里撼解释道。
玉襄:“那要怎么办?不行,我再去派人找找,一定还有寒芝。大不了我就去找那采芝人,问他买下来,左右不过就是钱!”
方才进入国公府千里撼就觉得不对,偌大的国公府,家丁数目比相府少了整整三分之一,且多聚集于前厅大门,典型的“要面子不要里子”,想必国公府财政状况不容乐观。
千里撼看向玉襄,这是个极其要强的女人,分明将“精明能干”四个字写在脸上,可眼尾嘴角的疲态却出卖了她。玉襄掌家,在这种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其性质不言而喻。
坊间多有传闻玉雪倾备受姨母欺凌压制,甚至被夺国公爵位,如今看来传言不实。
千里撼对其放下戒心,解释道:“训检崖的灵芝一年只长一株,况且此物难得,有价无市,哪怕珍马行也不一定有。”
“这……”
常玄沉默许久,问道:“郡主可知寒芝所处北疆何处。”
“你想去北疆?”闻武皱眉道。
常玄:“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千里撼连忙劝阻道:“常玄,这不是说笑。北疆民风狂野,可生啖人肉,你身为魏人,一旦被抓必定死无全尸,能被一刀杀了都是幸运,就怕是被劈开活祭!”
“不要说了,”常玄默默看了眼玉雪倾道,“一切后果由我自己承担。”
玉襄见此,抓住常玄阻止道:“我们再想想办法,孩子,你这是去送死啊。”
常玄掀开鬼面一角,在玉襄面前露出真容,苦笑道:“……姨母,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说罢便要突破佩儿阻挠,冲出门外。
佩儿:“你不能走,郡主没让你走。”
常玄:“佩儿姑娘,请不要拦我。”
千里撼咬了咬牙,高声道:“佩儿放他走!”
“是。”
千里撼猛地转身,指着常玄鼻子骂道:“常玄,你的命在国公府里很值钱,但在我眼里一文不值!你以为就你不怕死,愿意去北疆?我问你,你可想过这一来一回要多久?就算你侥幸回来了,雪倾也早就死了!你死了事小,那么谁又来把寒芝给我送回国公府?”
她猛的逼近常玄,双目像着了火,掐住他的脖颈低声道:“而且我告诉你常玄,你是玉雪倾花重金买回来的。这辈子,没有她的允许你哪儿都不能去,就得给我陪在她身边,死也不行!”
常玄一愣,咬紧牙关,袖内双拳紧握,面对千里撼一个字都说不出。
千里撼见他无言以对,猛的将其甩开,冷冷道:“寒芝我来想办法,不过在此之前你不能离开国公府半步。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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