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晚自习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声响,窗外的月光透过梧桐叶隙,在林砚的英语笔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星星。他握着那支两人共用的红笔,笔尖悬在一张撕下来的笔记本纸页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江亦诚崴脚的第三天,他想提醒些什么,却又被骨子里的拘谨绊住了脚步。
江亦诚是在模拟考前的友谊赛上崴的脚。抢篮板时被对方球员撞到,脚踝瞬间肿起老高,他却咬着牙想继续打,直到被队友强行扶下场。林砚接到消息时,手里的红笔“啪”地掉在地上,墨水在草稿纸上晕开一小团黑渍,他没顾上擦,抓起书包里妈妈塞的冰袋就往操场跑。
医院回来后,江亦诚的脚缠上了厚厚的绷带,只能坐在教室后排养伤。班主任特意把林砚的座位调到他旁边,让他帮忙照看。林砚每天早上会提前十分钟到教室,把江亦诚的书桌擦得一尘不染,帮他接好温温的白开水;中午去食堂打饭时,会特意让阿姨少放辣,多盛些消肿的青菜;晚自习时,会把整理好的英语笔记递给他,遇到江亦诚不懂的地方,就低头用红笔在草稿纸上一步步演算,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空气。
可这些“同学间的帮助”,林砚能做得坦然,那些藏在心里的担心——怕他忍不住乱跑影响恢复,怕他忘了按时吃药,怕他因为养伤耽误复习——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怕江亦诚觉得他多管闲事,更怕自己过于明显的在意,会暴露心底那点不敢言说的情愫。
这天晚自习,江亦诚趴在桌上补觉,眉头微微皱着,呼吸有些沉,似乎睡得不安稳。林砚看着他肿起来的脚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软得发疼。他想起医生反复叮嘱的“少走动、按时吃药”,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从英语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不是特意选的便利贴,只是随手撕的、边缘还带着撕裂痕迹的纸页,这样显得没那么刻意。
红笔在纸上顿了又顿,“记”字写了一半又涂掉,纸面上留下浅浅的划痕。林砚咬着下唇,指尖有些发颤,笔尖在“吃药”两个字上悬了三分钟,觉得太直白,改成“按时吃药”,又觉得太生硬,再涂掉,最后写成“别忘吃药”,才松了口气。可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半天,又觉得不够体贴,想加一句“脚疼就叫我”,笔尖刚落下一横,又慌忙用橡皮擦掉,纸页都快被橡皮蹭起毛了。
反复修改了五遍,纸页边缘已经有些卷翘,林砚才终于确定了最终的字句:“别乱跑,脚会好得慢。” 末尾加了个小小的句号,像是给这份小心翼翼的关心收尾,也像是给自己打气。
他不敢把纸条贴在江亦诚的课本首页,也不敢放在他的笔袋里,最后只能悄悄夹在江亦诚的英语笔记里——那是他前一天帮江亦诚整理的,里面全是高频考点和错题解析,江亦诚每天都会翻看。夹纸条时,他的手指碰到了笔记的扉页,上面有江亦诚随手画的一个小小的篮球,和当年那块橡皮的形状一模一样,林砚的耳尖瞬间红了,赶紧收回手,假装刷题,后背却绷得笔直,连呼吸都放轻了。
过了十几分钟,江亦诚醒了,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拿起英语笔记准备复习。林砚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手里的笔都有些握不稳,眼角的余光紧紧盯着他的动作。
江亦诚翻笔记时,手指碰到了那张薄薄的纸页,疑惑地抽了出来。看到上面那行清秀的小字,还有旁边被反复涂改的痕迹,他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忍不住上扬,眼里像盛了月光,温柔得能淌出水来。他抬头看向林砚,林砚却假装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试卷,耳尖红得快要滴血,连睫毛都在轻轻颤动。
江亦诚没说话,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折成小小的方块,放进自己的笔袋里——那是他专门用来装林砚写的纸条的地方,里面已经有几张了,都是林砚之前帮他整理的英语考点,每张都叠得整整齐齐。他知道林砚的性子,内敛又别扭,能写下这行字,已经需要很大的勇气了。那天晚上,江亦诚果然乖乖待在教室里,没有乱跑,连去厕所都是让同桌帮忙扶着,时不时还会偷偷摸一下笔袋里的纸条,嘴角带着藏不住的笑。
林砚看在眼里,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却又有些莫名的失落——他其实很想听到江亦诚的回应,哪怕只是一句“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林砚像往常一样帮江亦诚接好温水,递给他早餐。江亦诚接过早餐,笑着说:“砚哥,你做的笔记太有用了,昨天看了半小时,今天早读课默写全对。” 林砚点点头,小声说“有用就好”,没敢提纸条的事,心里却有些怅然。
晚自习时,林砚在整理英语错题,江亦诚突然递过来一支笔:“砚哥,你的红笔没水了,用我的。” 林砚接过笔,道谢后低头继续写,指尖碰到笔杆上熟悉的纹路,才发现是江亦诚自己常用的那支。他没多想,直到回家后翻开笔记本准备继续刷题,才发现夹在里面的一张纸条。
是江亦诚的字迹,张扬又有力,和林砚的清秀形成鲜明对比,纸上写着:“砚哥,我听你的,没乱跑。等我脚好了,陪你去操场晨跑,还帮你补物理。” 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篮球,和笔记扉页上的那个一模一样,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透着点笨拙的可爱。
林砚拿着纸条,愣了很久。窗外的月光洒在纸面上,照亮了那行字,也照亮了他眼底的笑意。他把纸条折好,放进自己的笔袋里,和江亦诚昨天那张放在一起,指尖轻轻摩挲着,心里暖暖的。
从那以后,纸条成了两人之间的秘密沟通方式。林砚会在纸页上写下“记得喝温水”“英语作文要多写从句”“别熬夜看球赛”,夹在江亦诚的笔记里;江亦诚会回写“收到!砚哥最贴心”“物理题不会就问我”“等我好了请你吃你爱吃的低糖热饮”,同样夹在林砚的笔记本里。
他们从不提及这些纸条,见面时依然是正常的同桌互动,可那些未说出口的关心和在意,却通过一张张小小的纸页,悄悄传递着。林砚的纸条写得越来越流畅,不再有反复涂改的痕迹;江亦诚的纸条画的小图案越来越多,有时是篮球,有时是笑脸,有时是小小的幸运符,甚至会在纸条背面画一个简易的护身符,旁边写着“保佑砚哥刷题全对”。
有一次,苏晓借林砚的笔记本抄错题,不小心翻到了那张画着篮球和笑脸的纸条。她惊讶地看着林砚,压低声音说:“这是江亦诚写的?你们俩还有这秘密?” 林砚的脸瞬间红透了,慌忙把纸条藏起来,小声说“就是同学间的提醒”,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笔记本,生怕被别人看到。苏晓笑着挑眉,没再多问,心里却早已了然——难怪林砚总在晚自习时偷偷撕纸,难怪江亦诚最近总对着笔记傻笑。
江亦诚的脚慢慢好了,可两人用纸条沟通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那些纸条,被他们各自小心翼翼地珍藏着,有的夹在笔记本里,有的放在笔袋里,有的甚至压在书桌的玻璃下面,成了他们高三岁月里最珍贵的秘密。
直到高考结束,两人在操场告白那天,江亦诚从笔袋里掏出一沓纸条,递给林砚:“这些都是你写的,我都留着。” 林砚看着那厚厚的一沓,纸张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上面的字迹从青涩到成熟,记录着两人一路的陪伴和默契,眼眶瞬间红了。他也从书包里掏出一沓,那是江亦诚写给他的,每张都完好无损,甚至被细心地压平了。
“砚哥,” 江亦诚看着他,眼里满是温柔,“其实从你第一次给我写纸条,看到那些反复涂改的痕迹,我就知道,你对我不一样。” 林砚低头,看着手里的纸条,想起那些晚自习的月光、笔尖的颤抖、藏在笔记里的忐忑,喉咙有些发紧。
“我也是。” 他轻声说,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坚定。
很多年后,两人在新房整理旧物时,翻出了这些纸条。它们被整齐地夹在一个旧笔记本里,纸张已经有些泛黄,却依然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的字迹和小图案,还有林砚当年反复涂改的痕迹、江亦诚画的歪歪扭扭的笑脸。江亦诚一张张翻看着,笑着说:“没想到你当年这么啰嗦,天天提醒我这提醒我那。”
林砚靠在他怀里,嘴角带着笑意,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泛黄的纸页:“还不是你总让人不放心。”
江亦诚低头,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以后有你提醒我,我什么都不怕。”
那些未写出口的纸条,像一封封藏在岁月里的情书,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煽情的告白,却承载着最纯粹、最真挚的感情。它们见证着林砚的拘谨与温柔,也见证着江亦诚的直球与在意,记录着一段双向奔赴的爱恋,从一张小小的纸页开始,蔓延到往后余生的每一个日夜,成为时光里最温柔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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