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宿舍区的路灯总带着点昏黄的暖，像一块融化的黄油，把夜晚的风都烘得温柔起来。张磊作为林砚的大学室友，四年里见过最多的画面，就是宿舍楼下那盏老路灯下，江亦诚等林砚的身影——算不上轰轰烈烈的告白，却藏着比星光还绵长的默契。
刚开学那会儿，林砚被分到3号楼402宿舍，报到当天就拎着一大箱书，安安静静地收拾床位，话少得可怜。张磊正琢磨这室友是不是有点“社恐”，就见一个高个子男生抱着篮球，风风火火地冲到宿舍门口，一眼就锁定了林砚：“砚哥！我就说你肯定在这儿！”
那就是江亦诚。张磊后来才知道，两人是高中同桌，一起考来的A大，一个在计算机学院，一个在体育学院。从那天起，宿舍楼下的路灯下，就多了江亦诚的身影。
林砚是典型的“图书馆卷王”，每天晚上雷打不动学到闭馆。江亦诚训练结束得早，就会揣着一瓶热饮，坐在路灯下的石墩上等他。张磊好几次晚上回宿舍，都能看到江亦诚低着头刷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字，可只要图书馆方向传来脚步声，他立马抬头，眼睛亮得像装了星辰，比手机屏幕还晃眼。
“砚哥，这儿！”江亦诚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林砚会快步走过来，手里抱着厚厚的笔记本和电脑包，走到路灯下时，耳尖会被暖光映得微微发红。
“等很久了？”林砚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没多久，刚训练完。”江亦诚站起身，自然地接过林砚手里的电脑包，“给你带了热饮，草莓味的，怕你晚上刷题冻着。”
张磊躲在宿舍楼道口，看着两人并肩走在路灯铺就的光带里，江亦诚把电脑包往自己肩上挪了挪，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训练的趣事，林砚偶尔点头，嘴角会噙着一丝极淡的笑——那是张磊在宿舍里从没见过的、放松又温柔的笑。
第一次见两人闹别扭，是大一上学期期末。林砚忙着准备编程竞赛，连续一周住在实验室，几乎没回宿舍。江亦诚还是每天去路灯下等，热饮从草莓味换成了温牛奶，石墩上的身影从坐得笔直，慢慢变成了蜷着腿，眼神也没那么亮了。
那天张磊帮林砚带了换洗衣物去实验室，回来时刚好撞见江亦诚在路灯下转圈。“江哥，还等呢？林砚说竞赛结束前不回宿舍了。”张磊喊了他一声。
江亦诚停下脚步，挠了挠头，语气有点闷：“我知道，就是想等他回来，给他看看我整理的教资备考笔记——他上次说我英语作文写得烂。”
张磊看着他手里攥着的笔记本，封面是林砚常用的那种，边角还细心地包了书皮，忽然觉得这俩有点“双向奔赴的别扭”——林砚在实验室里念叨“江亦诚训练别受伤”，江亦诚在路灯下惦记“林砚别熬夜”，可谁都不肯先主动说句软话。
竞赛结束那天晚上，林砚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宿舍，刚走到路灯下，就看到江亦诚还坐在石墩上。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怀里抱着一个保温袋，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快睡着了。
“江亦诚？”林砚轻轻喊了一声。
江亦诚猛地惊醒，眼里瞬间有了光：“砚哥！你可回来了！”他慌忙打开保温袋，里面是一碗热乎的红糖姜茶，“我问了阿姨，说熬夜多了喝这个好，你快趁热喝。”
林砚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姜茶，又看了看江亦诚眼里的红血丝——显然等了很久，喉咙忽然有点发紧。“你怎么不先回去？”
“我怕你回来没人接，这么晚了不安全。”江亦诚挠了挠头，把笔记本递过去，“我按你上次说的，改了作文，你看看？”
林砚接过笔记本，指尖碰到江亦诚的手，都是凉的。他没说话，低头翻开笔记本，里面用红笔标满了修改痕迹，字迹张扬却认真，和高中时林砚帮他补英语的笔记如出一辙。
张磊站在宿舍四楼的窗边，看着路灯下的两人。林砚喝着姜茶，江亦诚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林砚偶尔点头，然后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轻轻绕在了江亦诚脖子上——那是林砚妈妈织的，他平时宝贝得很，从不肯借人。
江亦诚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围巾，忽然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显眼。张磊撇了撇嘴，转身回床：“得了，这俩又和好了，比小情侣还黏糊。”
日子久了，张磊也摸清了两人的“路灯默契”。江亦诚会记得林砚不爱喝太甜的，热饮永远只放三分糖；林砚会提前查好江亦诚的训练表，避开他高强度训练的日子，把整理好的教资笔记放在路灯下的石墩上，压上一块小石子防风吹走。
冬天的时候，宿舍区的风特别大，江亦诚就会裹着厚外套，手里揣着两个暖手宝，一个自己用，一个留给林砚。林砚从图书馆回来，走到路灯下，江亦诚就把暖手宝塞到他手里，然后接过他的电脑包，嘴里念叨着“怎么又穿这么少，手冰得跟冰坨似的”，一边说一边把林砚往宿舍楼道里带，用自己的身子挡着风。
有一次下大雨，路灯的光被雨雾遮得朦胧。张磊以为江亦诚不会来了，结果刚走到楼道口，就看到路灯下撑着一把大伞的身影。江亦诚怀里抱着林砚的笔记本，用外套裹得严严实实，自己半边肩膀都湿透了，头发上滴着水，却还在踮脚往图书馆方向望。
“江哥，你这也太拼了！”张磊递给他一张纸巾。
江亦诚擦了擦脸，笑着说：“砚哥的笔记不能湿，他明天要交作业。”
正说着，林砚撑着伞跑了过来，看到江亦诚湿透的肩膀，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你怎么不躲躲雨？”
“怕你回来找不到我。”江亦诚把笔记本递过去，外套掀开的瞬间，里面的笔记干干爽爽，一点没湿，“给，我帮你收好了。”
林砚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伞往江亦诚那边倾了倾，两人并肩走进雨里，伞沿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却遮不住路灯下紧紧挨着的肩膀。
大四毕业前的那个晚上，宿舍区的路灯好像比平时更亮了些。林砚保研成功，江亦诚签了家乡的中学，两人在路灯下站了很久。张磊收拾完行李，下楼时看到江亦诚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钥匙，递给林砚：“新房的钥匙，你拿着，以后我下班就去接你。”
林砚接过钥匙，攥在手里，指尖微微发颤。路灯的光映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里的泪光。
“砚哥，”江亦诚的声音有点沙哑，却很坚定，“高中时我在路灯下等你刷题，大学时我在路灯下等你回宿舍，以后这辈子，我都在你看得见的地方等你。”
林砚点点头，声音带着哽咽：“我也等你。”
张磊没上前打扰，只是站在远处，看着路灯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变成一个长长的、密不可分的剪影。他忽然想起刚开学时，那个安静得像空气的林砚，和那个热情得像小太阳的江亦诚——原来最好的感情，就是这样互相迁就，互相等待，把彼此的棱角磨成默契，让昏黄的路灯，都变成见证羁绊的星光。
后来很多年，张磊偶尔会回A大看看，宿舍楼下的老路灯还在，昏黄的暖光依旧。他总会想起那些夜晚，江亦诚抱着热饮等林砚的身影，林砚接过电脑包时发红的耳尖，还有两人并肩走在光里的样子——那是青春里最纯粹的双向奔赴，藏在路灯的剪影里，刻在岁月的肌理中，永远不会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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