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智冷冷盯了林昀片刻,抬手将那只控心蛊的木匣收入袖中。
“此物,我拿走了。”
林昀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敢出声阻拦。
沈明智扫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对了,我记得你这里不是有个下了这个蛊的?”
林昀心口猛地一跳。
“带我去看看。”
林昀只能硬着头皮,领着他去了另一处偏屋。屋内,郑聿礼早已得了林昀的暗示,正装模作样地伏在桌边,神情呆滞,像极了真被蛊虫夺了心智的样子。
沈明智上前,居高临下打量了他一番,甚至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对方毫无反应,眉目间才稍稍放松。
“倒也像模像样。”
“是,大人。”林昀佯装恭顺,掌心却已沁满冷汗。
沈明智负手转身,嘴角微勾,“看来你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说着,就出了房间。
林昀和郑聿礼四目相对,彼此眼底都掠过惊险后的心虚与庆幸。
然而没等两人喘口气,院外忽然传来沈明智低沉的声音:
“嗯?”
他站在院口,目光微微眯起。方才走出屋子,才忽然察觉,村子里安静得过分。
没有孩子的喧闹,没有妇人的说笑,甚至连牲畜的叫声都寂然无声。
“林昀。”他的声音冷冽起来,“为何这村子,如此安静?”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林昀走出屋,神情不慌不忙,“再过十日,还有一批蛊虫要运送,我便多派了些人上山采药。村子静些,也是常事。”
“哦?”沈明智微微侧头,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见林昀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才继续开口,“倒是细心。我还以为,你见我如今落魄,早就打算抽身远走了。”
“不敢,在我眼里,大人迟早会东山再起。”林昀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悲。
“林昀啊,林昀。”沈明智忽然叹了口气,语调却带着森冷,“当初把你逼到绝境的是那个老村长。如今他死在你手上,你也该心满意足了。至于我,你没必要再存抵触吧?”
说罢,他负手转身,似笑非笑地扫了院落一眼,径直往村口走去。
目送他离开,林昀眼里闪过一丝阴郁。
郑聿礼从屋子里走出来,“什么老村长?”
林昀回过头,望着郑聿礼,声音很轻很轻,“我好像从来没和你说过这件事吧。”
“我们村子,据说在很早很早之前,是以炼制蛊虫闻名。只不过很多年过去,这门技术也没完整的传下来。到现在,整个柳树村,只有我爷爷会炼蛊。其实那时候,我爷爷就已经偷偷和沈家有往来了。大概是你离开柳树村的两三年之后吧,我爷爷死了。一下子,沈家失去了蛊虫的来源。”
郑聿礼站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他来柳树村的小两年,从来没听说过林昀有一个爷爷。一直都以为是他奶奶和他相依为命。
“那时候,我总会跑到爷爷的房间里,他房间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和晦涩难懂的书籍。可能真的像他们说的,天赋异禀吧。靠着书里面的图片,认不全的字,以及那些物件,我竟然真的炼出了蛊虫。我的奶奶知道后,第一次对我生了气。她严令禁止我去炼蛊,去碰有关的任何东西,也不让我对别人说。”
说到这,林昀勉强的扯出个笑,“但是,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
“这件事当时就被老村长听见了。那时候他正帮着沈家,打算来我家把我爷爷的那些书拿走研究,然后就在门口听到了这些。老村长想让我替我爷爷重新帮沈家炼蛊。可无论是威逼利诱,我奶奶都不同意。我现在还记得,奶奶她瘦瘦小小的,却固执地把我挡在身后,伸出手臂护着我的样子。”
“见奶奶软硬不吃,老村长就向沈家提出把我奶奶直接抓走,然后威胁我替他们卖命。事实证明,这件事也确实如他们所愿。”
林昀说的时候,声音没有起伏,情绪始终稳定。展示在郑聿礼面前的,完全是一个成熟大人的模样,冷静,自持。可是,林昀也才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
郑聿礼不自觉地伸出手,一下一下的摸在了林昀的头上。就像小的时候,两人在山上跑闹,林昀跌倒大哭,郑聿礼就是这样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头,安慰他。
林昀看着那只在他头上的手,偷偷的朝郑聿礼挪了一小步。
这些故事,是郑聿礼从来没想到的,“所以,是因为老村长才变成这样的。”
“他?也只是个幌子。”林昀冷笑一声,攥住郑聿礼的那只手,“即使没有老村长,沈家也会这么干。只不过这个坏人由老村长做了而已。”
“那奶奶她现在被关在哪?到时候要不要先把奶奶救出来?”
“不用了。”
林昀叹了口气,强撑着对着郑聿礼笑了笑,“奶奶她已经离开人世了。”
郑聿礼愣了一下,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声音顿了顿才轻轻问:“什么时候的事?”
林昀垂下眼,掌心仍紧紧扣着郑聿礼的手,指尖微微发凉,“前几日。沈明智以为瞒得住我,可他不知道,我早就暗中给奶奶下了一只无害的连心蛊。那蛊与另一只同气连枝,若一方宿主逝去,另一只也会随之而亡。”
他停顿了一瞬,声音更轻,“几日前,那只蛊虫死了。”
郑聿礼沉默了许久,才伸手覆上林昀的手背,轻轻握紧,“对不起。”
林昀摇摇头,“没什么对不起的。她老人家一直都知道爷爷做的是什么事情,只不过她阻止不了,于是日日夜夜去庙里请求佛祖宽恕。那时候身体就留下了病根,再加上年岁已高,过度忧虑,本就盼不来什么安稳日子。倒是这样,算是早些解脱了。只是我这个做孙子的,没让她过上好日子。”
屋外的风轻轻拂过,带起门口的竹帘。林昀目光一瞬间空落,而后漏出一抹笑容,“幸好,我还有你。”
“等事情结束,你同我去安城吧。”
“好。”
与此同时,沈清也在沈明智察觉之前,悄然回到了花溪。
几人紧锣密鼓地筹谋着几日后的决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声的紧张。
安城——
第二天何将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他感觉整个人浑身酸痛。他活动着身体,环顾四周。
怎么感觉,沈清来过呢?
“你可算醒了。”何念时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姐,我怎么了?”
何念时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没什么大碍才叹了口气。
“爹看你这段时间老是魂不守舍,性子越来越孤僻,就听信了什么‘神医’的说法,花了大价钱抓了方子。结果那人不过是个江湖骗子,偏偏在药里掺了大量淫羊藿,你又喝了不少酒。要不是下人们好不容易把你按住,你怕是更折腾不休。”
“淫羊藿?那不是春药吗?”
何念时翻了个白眼,“可不是嘛,爹天天帮倒忙。”
“哦对了,这个,是沈清送你的。”何念时把手里的盒子递给他,“还托我告诉你,保平安用的。希望你能随时戴在身上。”
沈清?不是梦?他昨天真的来了。
何将时心头猛然一震,连忙接过木盒。盒盖缓缓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块玉佩,通体温润如水。指尖触到那一瞬间,他想起昨晚上的画面,心口的酸涩与温热交织,呼吸都乱了。
他不自觉地将玉佩握得极紧,手背青筋隐隐凸起,“姐,沈清呢?”
“他昨夜就回花溪了。”
何将时怔怔地望着手中的玉佩,他指尖发抖,却不愿松开。心底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惶然,若这东西一旦失了,他恐怕再也找不到沈清的痕迹。患得患失的感觉一下子将他击穿。
何将时紧握着玉佩,心底的惶然越来越浓。那种强烈的不安,像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产生了去花溪寻找沈清的冲动。以往他也曾有过类似的念头,但都被理智压了下去,可这一次,却异常剧烈,几乎无法抗拒。
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脑海里反复回想着沈清的身影。
“我,真的要去吗?”他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
理智告诉他,现在去花溪极其冒险,夜色深沉,道路崎岖,而且,他并不确定沈清是否希望自己贸然前往。可心底那股隐隐作痛的渴望,却一次次拉扯着他,让他无法停下思绪。
他把玉佩紧握在手中,手背微微出汗,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又放松。
喜欢,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吗?
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郑聿礼那天在郊外和他说的话突然在脑海里面响起。
最终,他停在桌前,凝视着玉佩。那温润的玉石在烛光下闪着微光。他的手指紧紧扣住,指节微白,牙齿轻咬下唇,良久,低声自语:“不,我不能再等了,我必须去找他。”
那一刻,犹豫和纠结像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心底的滚烫和无声的渴望。
他收拾好了行囊,在屋里留了张字条,就趁着夜色,匆匆忙地骑了匹马,赶往花溪。
副CP的故事会在番外哦[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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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chapter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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