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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江湖女儿(六)

猛虎岭从前是个相当“成熟”的山寨,戒备森严的守卫从山脚一路到寨中,寨中分工明确又各有监督者,但凡新入伙的人或是劫上山来的人质,都要先被严格看管训练一段时日,可以说是铁桶一般——直到席中庭杀穿了兰陵城。

兰陵城副知州与猛虎岭的土匪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靠着这个,州府自立时尚且不把知州放在眼里,躲在这个推上台面的傀儡身后干尽了有伤人和的事。

可惜,兰陵城的官兵都拦不住席中庭长驱直入,更遑论这些只能管好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土匪。

席中庭刚拿下兰陵城,副知州便立马携财货潜逃,想溜去猛虎岭上继续做老大。他料定席中庭拿下兰陵城后不会多管猛虎岭上的闲事。土匪不是造反的兵,各朝各代太平时都有,如今不是朝廷着重要处置的对象。

他异想天开,人才潜到城门下,就被席中庭一箭射了个对穿。

说不上这个丧尽天良的倒霉蛋是不是差点运气,席中庭确实查出兰陵城中作威作福的主使者,但收复各城也迫在眉睫,没有更多的心力去管猛虎岭上的悍匪,只留下一部分人手整肃城中守备,再让知州贴出告示,让闲人少去猛虎岭下晃悠,过路客商皆警告一番。

走前急匆匆去猛虎岭下敲了三个来回的锣鼓以作恐吓,旁的都留到朝廷的钦差来后再做处置。

而这几趟锣鼓确有奇效。

猛虎岭上的土匪龟缩了一阵,又听闻朝廷开始着手收复各州,寨中人心浮动,既怕朝廷派兵来剿,一部分逼良为娼的人心中还是向往良民的生活,于是寨中大乱了一阵。

大当家想收拾生出异心的人,以防寨中被自己人中的蛀虫啃出洞来。他没料到与自己早有龃龉的二当家在这儿当口不顾“外患”,一门心思想取而代之,借着他杀伐果断清理人时,来了一次十分伤筋动骨的内斗。

最后大当家死在寨中议事厅的第一把交椅上,被二当家一副文弱的身体拖出来割了头,算是这场戏潦草的落幕。

二当家姓孙,名落孙山的那个“孙”,在落草为寇以前,是个屡试不第的穷书生。他在科举这条路上艰苦奋斗了近二十年,直到他的女儿都能去科考的时候,家中老父老母不愿再供养他,贤妻也变成了不守妇德的良母,把所有希望放在连传宗接代都不能的女儿身上。

他自觉被家中抛弃,走投无路下,在某夜举起柴刀先下手为强,以此为投名状上了猛虎岭。

此夜中,猛虎岭好似同往日没什么不一样。

现下已是老大的孙当家麻木地看着眼前这场血腥的游戏。他其实不喜欢这种血糊糊的发泄方式。文弱书生出身,他更喜欢用脑子、靠诡计,倘若能看见对手落败那一瞬崩溃的神情,才是他能体会到角逐中最大的奖赏。

可他没办法。

他虽然用计除了大当家,但本身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压不住这些崇尚武力的头目。大当家没了,他手底下一些只能听他话的阴沟耗子和他一个德行,他还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军师。若非捏住从前知州的把柄,还真是一点儿筹码都没有。只能在别的地方把这些人哄高兴了,才能偶尔推进一点儿他心中描绘的宏图霸业。

孙当家面容扭曲了一下,极快恢复正常。

他这一生,除了被朝廷刷得团团转的前几十年,后半辈子不能不说没点儿气运在。

他一将吃人不吐骨头的科举踩在脚下,朝廷立马陷入风雨飘摇,别说科举,什么事都做不了;他刚杀了家里那群辜负他的至亲,兰陵城便揭竿自立,猛虎岭一跃成了兰陵城中最舒坦的地方。

孙当家看着面前一群禽兽般的人,轻轻嗤笑一声,拂袖离去。

身后高高的篝火堆中,一众“畜生”看见耗子跑远了,发出一阵畅快的嘲笑,几要将后头关着“货物”的柴房屋顶掀翻。屋顶簌簌朝下抖着灰,刚睁眼的卞红秋措不及防吃了一眼睛的灰,眼泪哗哗直流。

他们被劫上山时浑身夹带都搜空了,此刻手脚上皆被木镣铐扣着,动弹十分困难。

庄霁毕竟胸腔里流淌更多的是热血,细心不足,上回山上查探,能记着猛虎岭上大概地形,记了厨房、酒窖等几个重要地点的方位已很不错了,哪里能想到去看俘虏们究竟怎么被锁住的,况且上回看的俘虏们都在下注场中九死一生。

她狼狈地跳到卞红秋面前,几乎不怎么报希望地问:“你知道这种锁扣怎么解开吗?”

山寨上锁住俘虏的镣铐是木制的,紧紧地箍着手腕脚腕,看上去像是个十分精细的方匣子,中间嵌了不粗不细的铁丝,除非力大无穷到天赋异禀,否则绝难靠蛮力挣开。别说庄霁这从来以柔克刚的细胳膊细腿,即便老居把手腕都磨出血了也没松动半分。

卞红秋费力眨着眼去看,泪一茬一茬地流,连眼睛揉一下都不能。

在这几下短暂能见的间隙,他立刻认出了这种锁,是鲁班锁的一种,他小时候常玩。

见他面露古怪,好像还有几分疑惑,一脸“这些悍匪为什么拿小儿玩具来锁人”的不解,庄霁还以为柴房中光线太暗,自己眼瘸看错了。下一刻,卞红秋不甚熟练地蹭着墙站起来,跳着转了一圈,摸上了庄霁背后的锁。

庄霁扭头扭得脖子快断了,憋红着脸“哎”了一声。

这一声“哎”尾调没收完,手腕一阵骤然收紧的力迅速传来,随后这些谁都没办法处理的木头块当即散了满地,其中几个面露出铁丝细小的一点,在微弱的月光下立刻黯淡进黑暗里。

庄霁下意识扭了扭手,转过身诧异地看着还背对她的卞红秋。

卞红秋倒不觉得有什么,这玩意儿他小时候拆解过不下百次,闭着眼都能摸出形状。手腕虽被锁住,但多年来雕刻石头的力气足够他掰断最关键的一环。他不明白庄霁眼底的惊讶为何而来,就在他以为这山寨确确实实是个草包收容所时,柴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庄霁立刻跌坐下背过手,遮住了一地痕迹。

来的大汉胳膊有比两个卞红秋还粗,他一扫这间入住新客的柴房,咧嘴看着仍在落泪的卞红秋,露出一个十分叫人寒恶的笑:“这有条还没断奶的小狗崽子。”说着,上前单手拎着卞红秋出去。

卞红秋挣扎几下如蜉蝣撼树,老居弓着腰想上前,被已解放双手的庄霁死死拖住。

柴房的门不关,卞红秋被天旋地转地扛上了这大汉的肩头。

他冲着同伙们惊奇:“这世道居然还有没受过哭的小狗崽!”

剩下那些妖魔鬼怪张牙舞爪地怪叫:“把他放进去,我最喜欢看人哭、看人家叫!看看后头这些岁数的都是些什么死样子,叫也不叫,玩起来没意思得很!”

这一刻其实卞红秋根本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但血液逆流和周围愈发兴奋的尖叫点燃了他潜藏在骨头里的恐惧,被扔进下注场时,他抖得几乎要开始抽搐。嘶吼更加热烈,久违的自尊冲上了卞红秋的脸庞,他吃力地从跪到站,眼中的灰恰被泪水冲干,他的视线清晰起来,差点儿一脚踩上眼前这颗死不瞑目的人头。

西流海上与他匆匆一面的死亡和残忍,总算在今日找上了他。

下注场没有上扬梁王府的半个习武场大,层层叠叠的尸体已经堆到了他的小腿,心肝肚肠拉拉杂杂满地都是,有些还留着动物啃食的痕迹。他看见了一只死前还在挣扎的手,青筋骨头不认命地突出,五根指甲惨烈地断开,随着手指扎进地里。

卞红秋当即又腿软地跪下,先吐了满地酸水。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千篇一律的声音狠狠扎进他的脑子里,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庄霁对山上的状况三缄其口,总算明白“货物”和“靶子”是什么意思。

宋静妍的声音穿梭了时间,她说:“殿下,你是梁王府的主人,你发的善心、你做的这些事都太小了。”

卞红秋哆哆嗦嗦地想控制乱抖的下颚,这回飚出来的眼泪盈满了感情。

他脑子几乎成了浆糊,视线拼命地在这片无辜者血肉堆砌起来的地方梭巡着,要将这幅场景刻进心里一般。

他想起去岁时,邵蒸带他去见世面一般逛了蛮夷弃走留下的大营。营地里不少大虞百姓和官兵的尸体——是已经被妥当收敛好的,整整齐齐摆在营前,等卞红秋巡逻一番再讲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送回乡。

走的时候,宋静妍对他说,蛮夷喜好虐杀大虞人,希望他能勉力安抚见到尸体的同袍。可他自己却没见过这些惨状,又如何感同身受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这一刻,还有他那执意远走上扬的父亲与远在庙堂之高的薛皇,之间根本纠葛不清对错的选择在他的脑海里搅和。他想,父亲没错,陛下也没错。他的父亲从蛮夷手里救出了多少可能死于虐杀的人,陛下又守护了多少人死于匪祸。

可他呢?

卞红秋的泪缀着茫然一滴一滴朝下落,他想起自己在上扬的日子,只能想到母亲奢华到将要飞入云端的绣楼,还有足够将整个上扬颠来倒去泡入味的“娇花”。他因为这股几乎能化为实质的想象,再次弯腰吐了。

他的反应取悦了所有喜好血腥的“鬣狗”。

第一箭带着畜生们蓬勃的杀意和兴奋冲卞红秋左肩而去。

卞红秋被巨大的冲击力射穿,左肩裹着箭狠狠朝后翻了几个圈,箭羽脆弱地断在了他的身体里。

要被自己的泪淹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卞红秋,居然重重喘了几口气跪了起来,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沾着成片不屈的亡魂,摸上了扣眼,然后一个用力——他的两片指甲应声崩开,鲜血哗啦啦覆盖了场中积年的旧血。

他维持着跪姿,手继续往下,又是“嘎嘣”一声,再两根指甲随镣铐一齐断开。接着,他几乎是抠出了左肩内的半根箭。

场外的猎人们不明所以,但这幼崽突然不识好歹的反抗叫他们十分不悦,于是纷纷举起箭——

[彩虹屁]大家晚安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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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江湖女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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