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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换剑走战瑞雪凉(三)

孟是妆第一眼并没认出卞红秋是他曾在道海城有过几面之缘的“粉蝴蝶”。

无他,“粉蝴蝶”那时穿粉着绿,娇艳无双的脸上还染着羞怯的云霞,说话细声细气,除了有点小气,也都宛如京中大家闺秀般,叫人见之难忘。

而他现在面前这位,略带坚毅的眉眼使得丰腴褪去的面容更显硬朗,眼窝微微陷下去,带着连日奔波的疲惫颜色,下半张脸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印子,双侧贴着气味并不好闻的膏药。但卞红秋哪怕气质大改,时日也并不长。所以孟是妆一时没弄清楚,这究竟是个女扮男装,还是男生女相。

卞红秋却如昨日一样,双眸亮起,“阿是,你醒了!”

孟是妆浑身发疼,既感觉不到右手的存在,也感受不到腰部以下身体部位的的存在。只有余光瞥见一只卖相难看的猪蹄子摆在自己身侧——他盯着“猪蹄子”一看再看,才反应过来。

哦,这就是他的右手。

早知道这右手迟早保不住,他多余受苦把掌骨砸断了重接。

再回神,眼前的陌生人还是用那副惊喜的表情看着他,孟是妆强忍不适,打起精神:“你是谁?老居呢?”说着,他左手摸向床榻里,摸到了已日渐熟悉的木兰剑,十分自然地先松了一口气。

昨日老居就和此人站在一起。

还有此人两次脱口而出的“阿是”,除了老居没人这么叫他。

对方没急着回答,将他摸剑的动作看在眼里,却并不多说,俯下身托住他的后背,把他半抱起来。在这点儿让孟是妆极其不自在但又能忍受的距离里,照旧投射下灼灼的目光,道:“卞红秋,我是卞红秋。”

孟是妆将这三个字翻来覆去嚼了半天,头越想越疼,眼皮沉重地垂下去,吃力地保持着清醒。

“郡主……殿下……”说着,他突然卡了壳,脑子里昏沉之意一下随三魂七魄被吓到了九霄云外——这位宋静妍口中温柔多情的殿下,一只手掌握住他的腰,几乎是分分寸寸都贴合,然后朝上用力,给他按起了腰。

孟是妆鸡皮疙瘩抖了一身,又痒又疼,像鱼一样扑腾了两下,腰还是被牢牢握住,右侧的猪蹄子十分限制他的发挥,他侧过脸,扣着木兰剑的手拽着卞红秋的一小片衣角,想自己坐起来,说话的时候险些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你!你等等……别碰我。”

他说话语气生冷,带着不易察觉的尴尬。

支起上半身时,碰见卞红秋同样流露着不解的眼神,才明白自己反应太大,但还是坚持:“你别碰我。”

卞红秋不明白哪个地方让孟是妆不适了起来,解释道:“周先生说你腰上没伤到骨头,但淤青要揉一揉才好散。居叔休息去了,你……”他琢磨了一下,以为自己这几个月上京风霜锻炼的力气远远不够,自觉找到症结,提议:“我弄得你不舒服是不是?我让旁人进来给你弄吧。”

孟是妆一点儿也不想和他讨论舒不舒服的问题。

他们本就是陌生人,这位郡主殿下在宋静妍嘴里,一派金尊玉贵的娇气模样,无论如何也不该屈尊至此吧?

孟是妆拖着自己麻木的右侧身体、麻木的下半身,闭着眼痛苦地适应了一下,从卞红秋的怀里挪出来。他骤然清醒,头疼得更厉害,但已明白过来自己究竟要干什么,于是脸色一变,半点痛苦和脆弱都找不见,不慌不忙地平视着卞红秋:“殿下,你如今回来,我这鸠占鹊巢的也该让位了,不过……”

他短时间内再次哽住了。

因为他认为这番话语气冷酷、气势也很足,可面前跋山涉水、历尽千辛万苦飞回来,本该盛气凌人的鹊鸟听他说这话,居然开始弯着眼睛笑!

方才被人触碰的尴尬随着心头的无名火扩大,他张了张嘴,又被身体时时作怪的痛意扯了一半精力出去,觉得这番“谈判”估计要失败,干脆想自己磨蹭着躺下,恢复点儿精气神再战。

卞红秋无视他的拒绝,扶着他的肩膀让他顺利躺下,劝道:“阿是,真的不用给你按按么?你这样明日腰更疼,恐下不来床。”

孟是妆充耳不闻,用木兰剑勾着自己的猪蹄子背过身去。

卞红秋看他满身是伤,不想打搅他休息,觉得自己的请求应拖个几日再出口,便从榻上离开,顺手放下遮光的纱帘。他无意冒犯孟是妆,明白过来自己或许找错了和孟是妆相处的姿态——这种感觉他很难说清楚,直到这一刻,他还是有一种和孟是妆朝夕相处数月的错觉。

老居无意间流淌出来的思念、他透过自己看另一个孩子的眼神,他看向卞红秋软弱时不解又失望的眼神……他甚少开口,他又无时无刻都在告诉卞红秋,阿是如影随形。

卞红秋很难用全然陌生的态度对待孟是妆。

但孟是妆明显不适用他毫无来由的熟悉。

卞红秋隔着纱帘,站在榻边静静地注视着孟是妆的影子。

其实他还有个一刻都不想等的问题想问,但好像一个能出口的时机也没有。

他咽下胸膛中即将发出的叹息,正欲转身离开。身后,宋静妍站在院中的木兰树下,见他回头,很规矩地冲他行了个礼。

主院除了正堂,又分了东西厢房。老居被安置在东厢房,两位阿嬷抱着郑小姐的骨灰和牌位去了偏院落脚,六郎见李明河如乳燕投林,哭哭啼啼好几日,也断了早课。柳先生听闻殿下回来,过来拜见,一见卞红秋如今这张难以入眼的脸,当机立断把所有的早课全停了。

卞红秋走在前头,穿过不长不短的回廊,期间绕了一整圈,去东厢房看了一眼老居。

老居已睡下了。

最后推开了西厢房的门,这是他现下住的地方。

回府以后,这些都是他亲自吩咐的,宋静妍没插上过话。

他进了屋,先请宋静妍坐下,然后从窗下的梳妆台中抽出一根线香,是宋静妍常用的一味沉香。他推了一半的小窗,轻车熟路地点上香,置在窗台上。宋静妍始终未出声,房中没有第二个伺候的人。

卞红秋提着周先生配好的药箱,在宋静妍对面跪坐下。

他取出一罐药,为宋静妍上了手臂上的药——这伤来得很荒唐,卞红秋回府见宋静妍的第一眼,宋静妍失而复得地来抱他,一时激动失态,衣袖撸上去半边,叫卞红秋身上的麻衣粗布刮伤了。

宋静妍自己受了伤,反而看着卞红秋掉眼泪。

卞红秋粗糙地回忆了一下,愈发觉得自己这些年对不住宋静妍。

他仔细给宋静妍处理好伤口,又风卷残云地往自己快要长好的指甲上蹭上药膏,缠了一圈干净的纱布开始为宋静妍烹茶。

宋静妍与他一个姿势跪坐着,开口先问:“阿是已经醒过了吗?殿下和他说过他的伤了吗?”

卞红秋将茶推过去,“醒过了,我没同他说,阿是心中很有数,没见他要一蹶不振的样子。”他说的话实在同孟是妆亲近的太过分了,宋静妍忍了又忍,数十年来对外人的满腹心机还是放不下,终于切入正题,“殿下如今回来了,想怎么处置阿是他们呢?”

倘若是在几月之前,卞红秋定然会因为她话里的理所当然窝窝囊囊地生气,现在却淡定地将手上的茶品完,才慢条斯理地反问:“什么处置?”

宋静妍千万思虑涌进脑中,还没开始理出头绪,就被卞红秋一句话全挡住了。

她将所有的忧虑短暂压下,从这个方向望去,窗台的光打下来,能照出卞红秋清明透亮的眼睛,他放下茶盏,抬眼看来,眼中没有责怪、没有害怕,也没有犹豫胆怯……一点儿消极的情绪都找不见,甚至一如往常地有着对她的信任和仰望。

但宋静妍突然说不出任何话。

卞红秋也没有继续追问,“居叔和阿是对我的恩情,实在很难一语带过。姐姐,我跟着居叔数月,他什么也不求,是个知世故但又很正派的人。我想不出怎么报答他,阿是在府中这些时日,你知道他想要什么吗?”

宋静妍直视他的眼睛,知道卞红秋问得很真心。

她摇头,“阿是他所求不多,钱财于他其实无关紧要,我能感觉出来,他说的要求也不是为了他自己。”

卞红秋一点头,“姐姐先为我寻一把剑吧。”

他添了茶,声音很平稳:“居叔说他喜欢抱着剑,不拘什么剑。他现在抱着的剑是姐姐送我的,我不能赠他,还请姐姐再为我寻一把剑。”

宋静妍明白了卞红秋的意思。

她满心纠结:“殿下是要留阿是在身边吗?这很危险,阿是入过太极殿,在京中见过要紧的权贵,还有陛下……”

卞红秋打断她的话,一边笑一边仍旧是很真诚地问:“我想他留下来。姐姐,他会愿意留下来吗?”

宋静妍那些过河拆桥的算计被他这话里不掺水分的真诚烧了个灰飞烟灭,她想起柳梦蝶的话,深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从往常一力做主的身份中跳出来,假作自己只是一个讨主君欢心的谋士,她焦躁地思虑了近一炷香,实话实说:“殿下,阿是……应当是不愿意留下来的。”

末了,还是多嘴,“他也不能留下来。”

卞红秋垂下眼,面上表情的波动并不大,轻轻点了头。

好像一阵上扬冬日里白毛风刮来,宋静妍灼心烧肺的烦愁因他这副“万事不着急”的样子全冷却了。这一瞬间,她好像在照镜子一样,看见了另一个自己,那么喜怒不形于色,再怎么看都只能看出一张无暇的面具。

她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谁说殿下在她身边,却一点儿不像她?

然后又有道自己的声音响起:殿下什么时候这样像她?

宋静妍摸着手里温热的茶,以己度人地想,居然明白为什么卞红秋对着邵蒸等人,要将所有不清不楚的伪装全撕下,却还是在这间房里好香好茶地同她粉饰太平。

她的殿下从她身边离开,磨砺了一身锐利的锋芒,心软仍旧没有变。

宋静妍沉下肩膀,终于全然放下了对孟是妆不好的念头。她冥冥之中有种预感,那根从卞红秋出生起与她相连的线在她毫无察觉下,已然慢慢松开,这根线永远也不会断开,但或许有一天会松得她再也感受不到——像每一个人对待生命中的至亲一样。

她在卞红秋生命中扮演着的那个事无巨细皆不肯放手的角色,从今日起便再不需要了。

宋静妍露出了自卞红秋回府以后的第一个释然的笑,“好剑不易寻,我会尽力去找。殿下不妨问问居先生,阿是……不亲近的人劝不动他。”

卞红秋又点头,这才和她论起梁王府的今后。

“待阿是能走动了,我想请他入宫,以梁王府的名义,自请往西境对阵逆贼,和父亲一样,西境一日不平、一日不归,除非战死。”

宋静妍:“我自入京,见陛下种种布置,总觉陛下身体有恙。如今大虞境内,席中庭大刀阔斧已收拢大半州府,唯余境西王手上的左澹十八洲。殿下可曾思量过,现在能用的武将不多,先王已逝,陛下怎会用梁王府来动战场上的真章?”

卞红秋站起身,负手在窗下的光走了一圈。

“姐姐,我从前没有细想过。柳先生学识渊博,但对朝廷与陛下太恨,你不会看不出来,为什么请柳先生为我启蒙授课?”

宋静妍双手一紧。

卞红秋却没等她的回答,“姐姐,你想问我的不是这个。”

“倘若陛下真要在两军对垒时见真章,他不会让席中庭在已有回归之心的各州府亮刀刃。席中庭是他最信任的臣子,他为什么放着席中庭不用,在满朝文臣、几十年不懂刀剑的老侯之间挑人?”他望着宋静妍的眼中湾着一轮冷月,“陛下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在境西王手里,是不是?”

“他想找的是一个能帮他拖住时间、战后又能挡住天下人悠悠之口的替死鬼。”

“陛下等的就是梁王府开口。”

卞红秋在宋静妍面前站定,声音和眼神一般冷静:“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宋静妍所有试探的话统统咽下:“那拿下境西王后,梁王府又该怎么全身而退?”

卞红秋沉默了一会儿,与她对视时,双眸有两簇从没烧在他眼里的火:“我现在不知道,但留在京城定是死局。”他说了四个他从前绝不肯相信的字,“事在人为。”

他说:“姐姐,这件事,我绝不会半途而废,我一定会做到。”

提早写完,看比赛去咯~[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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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换剑走战瑞雪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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