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烬的伤势渐愈,那道狰狞的伤疤盘踞在他左臂,像一条沉睡的毒蛇,提醒着未央宫内曾发生的凶险。而某些东西,似乎也随着伤口的愈合,悄然发生了改变。
慕容烬并未再提起那晚的赏赐,却用行动重新定义了萧衍的处境。他不再仅仅将萧衍视为夜间取乐的禁脔,而是允许他更频繁地出现在自己处理政务的书房外间,甚至偶尔会在他批阅奏折疲惫时,唤他进去磨墨、铺纸。
这看似微不足道的“恩宠”,却在北燕宫廷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朝臣们私下议论纷纷,猜测着这位敌国太子究竟使了何种手段,竟能在刺杀风波后更进一步。目光中的探究、忌惮,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巴结,开始替代了以往的纯粹轻蔑。
萧衍依旧是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他在书房里安静得如同一个影子,磨墨的动作不疾不徐,铺纸时指尖轻柔。慕容烬不问他话,他便沉默不语,仿佛一件精美的摆设。只有偶尔,当慕容烬与心腹将领商议军国大事,提到“南梁旧部”、“边境骚乱”等字眼时,他低垂的眼睫才会几不可察地颤动一下,如同平静湖面被投下一颗细小的石子。
这一日,慕容烬接到八百里加急军报,南境几个归附不久的部落似有异动,与流亡的南梁旧臣可能有所勾结。他勃然大怒,将镇守南境的将领骂得狗血淋头,奏报被狠狠掼在地上,吓得内侍们噤若寒蝉。
“一群废物!连几只丧家之犬都收拾不干净!”慕容烬胸膛起伏,眼神阴鸷,左臂的伤疤因怒气而隐隐泛红。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静静侍立在角落的萧衍。
萧衍心中凛然,知道这是又一次更直接的试探。他立刻跪伏在地,以额触地,身体微微颤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恐惧:“陛下息怒!臣……臣久居深宫,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南梁既亡,那些不过是不识时务的顽抗之辈,陛下天兵所至,定然灰飞烟灭。”
他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将南梁旧部的行动定性为“不识时务”、“顽抗”,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慕容烬盯着他伏地的背影,那截白皙的后颈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怒火似乎稍稍平息了一些,但一种更深沉的审视取而代之。他起身,踱步到萧衍面前,玄色龙纹靴尖几乎碰到他的手指。
“抬起头来。”命令不容置疑。
萧衍依言抬头,脸色苍白,眼中水光潋滟,是纯粹的惊惧,看不出丝毫作伪。
慕容烬俯身,冰凉的指尖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慕容烬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的皮囊,直视内里跳动的真心。
“萧衍,”他叫了他的名字,不再是带着轻蔑的“南梁太子”或模糊的“你”,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你说,若朕派你去招降那些‘不识时务’的旧部,他们……可会给你这个故国太子几分颜面?”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这简直是一道催命符!若应下,无论成败,他都里外不是人。若拒绝,便是心中有鬼。
萧衍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出喉咙。但他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惊惧无助的模样,泪水适时地滑落眼角,他抓住慕容烬的衣摆,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泣声道:“陛下明鉴!臣如今只是陛下阶下囚,生死荣辱皆系于陛下之手,那些旧部恨北燕入骨,岂会认臣?只怕臣刚至阵前,便被他们乱箭射杀,或是拿来祭旗了!陛下……陛下若厌弃了臣,赐臣一死便是,何必……何必让臣受此屈辱……”
他哭得情真意切,身体因恐惧和激动而微微发抖,将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和卑微演绎得淋漓尽致。那眼泪滚烫,滴落在慕容烬的靴面上。
慕容烬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梨花带雨、惊惶失措的脸,看着他紧紧抓着自己衣摆、指节泛白的手。许久,他忽然冷笑一声,甩开了手。
“没用的东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还是别的什么?他转身走回书案后,“滚出去。看见你就烦。”
萧衍如蒙大赦,连忙叩头,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退出了书房。直到离开那令人窒息的压力范围,靠在冰冷的廊柱上,他才感觉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而书房内,慕容烬看着萧衍消失的方向,目光深沉。他并非真的相信萧衍的哭诉,但那份急于撇清、将自身生死完全系于他手的姿态,某种程度上取悦了他。这是一种更高级的掌控,让猎物心甘情愿地将锁链交到猎手手中。
只是,他心底深处,是否也曾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念头——若他刚才点头,这只看似折翼的雀鸟,是否真的会头也不回地飞走?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便被他自己掐灭了。不过是个玩物,一件有趣的战利品,何必多想。
当晚,慕容烬再次驾临暖阁。他似乎已经忘记了白日的风波,但行为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这次的亲密,少了几分粗暴,却多了几分不容抗拒的占有和探索。他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重新确认自己的所有权,抹去那片刻迟疑带来的不适。
萧衍依旧顺从,甚至在慕容烬近乎折磨的缠绵中,发出细碎的、仿佛承受不住的呜咽。但在慕容烬看不到的角落,他睁着眼,眼底一片清明。
慕容烬的试探越来越深了。他必须更加小心。那把名为“珠泪”的匕首,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慕容烬留着它,究竟是何意?
而慕容烬,在极致满足后,看着怀中似乎昏睡过去的人,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他锁骨上自己留下的印记。这具身体,这般容貌,这般看似柔顺的性情……若真的只是一颗棋子,似乎,也有些可惜了。
他闭上眼,将怀中这具温软的身体搂得更紧了些。
窗外,北燕的夜空,星子稀疏,一轮冷月高悬,静静地照耀着这座充满阴谋与**的宫殿,也照耀着两颗在试探与伪装中,逐渐偏离最初轨道的心。
裂痕已生,只是不知,最终是会导向彻底的毁灭,还是……另一种未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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