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线流苏微微颤抖着离开视线,红缎盖头在喜秤下飘离鼻尖,一片棱角分明的下巴首先落入崔简视线。
那张银盘脸上生了一对多情长眉,却偏配了个英挺的高鼻梁,挑着眼皮子看他时那明媚便带上几分寒气,配着略微凹陷的双颊,变成了冷峻。
她就是他这一生倚仗的良人了。
早闻她从前少年风流,御街打马,是京中多少郎君意中人,如今却入了他春闺。
“你就是崔简。”她的声音冷淡得厉害,“先帝亲自替朕择的正君。”
她逢先帝国丧不便纳侍,故而只封他作贵君,也并未大行册封之礼。
崔简生怕错了言语,垂了头小心翼翼道:“回陛下,臣正是崔简,是陛下新册封的贵君。”
早年先帝口信传到崔家,有意让他进东宫做正君。彼时他年方十五,才到了相看年纪。
后来她储位被废,崔氏自忖名门望族,自不愿将嫡长公子嫁予弃子,自此搁置亲事。
崔氏拜高踩低,她心头有恨是应当。
他是博陵崔氏嫡长公子,是崔氏脸面,更不可行差踏错。
“还算乖觉。”皇帝坐下来,唤了宫人,神色颇为不耐,“还不全礼?”
宫人战战兢兢,忙照礼念了些祝辞,又斟了合卺酒捧来。待二人碰杯饮下了,这才忙不迭退了出去。
一室沉默。
“陛下……”崔简试探着唤了一声,他不能让天子空候,“陛下,臣侍……”
他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说不出这等话,却还是硬起头皮,尽力不输了世家子的姿态,“臣侍伺候陛下就寝。”
“嗯。”皇帝应了一声,坐着没动。
崔简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一点不该有的表情,默然替妻君宽衣。
初秋时节,她却仍旧以纱罗做衬衣,外头罩着吉服大衫,只颈子处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肌肤,紧裹着利落的下颌线,看得人心旌摇荡
他屏息静气收了神思,伸手去解皇帝腰带。
大带外丝绦系的是个吉祥如意结,原是极方便通开的,可他手一抖一抖,便怎么也抓不住丝绦的流苏尾巴。
那根丝绦死死绞在一处,崔简不知摸索了多久,只觉脖颈充血,汗流浃背。
过了片刻,皇帝才开口:“你不必如此勉强。”她顿了一顿才道,“手这么抖,自然解不开。”
“臣侍有罪,请陛下责罚。”他一时紧张,竟跪了下来。
“你跪得倒是快。”皇帝语含讥讽,嗤笑一声,“侍奉不力,确实有罪。”
她径直站起来,“崔贵君御前失仪,便在万云殿禁足一月,静心思过吧。”说着已然是迈着步子往殿外去了。
皇帝懒得再看这个千娇百媚的贵君,最后冷淡地留了一声“不必跪了,起来吧”,便再也看不见背影。
新婚之夜,他便被妻君罚了禁足,日后还如何与她亲近。崔简心下一沉,追着皇帝背影膝行爬去:
“陛下……陛下留步……!”
“公子!公子!”
等崔简再醒过来,却是被身边的内侍绿竹摇醒的:“公子梦魇了,奴替公子倒杯水来压压惊。”
崔简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已过去十九年了。窗外日头正好,透着窗格映在墙面上,是一片陈年书纸样的金黄。
他平复下呼吸,想来是先前皇帝留他侍寝的难堪,使他徘徊进新婚夜的梦魇。
他心下总对此事有些惴惴。
是为了那些旧事。
皇帝久不召见,却忽而要他侍寝,他总怕昔年旧事重演。
哪怕他背后早已无崔氏。
不对。
莫非……陛下先前是在给他台阶?为了选秀事给他做些面子,特意留他侍寝……?
是他不识趣了些。她姿态已足够低,自己却回绝了圣人好意。
如此这般,皇帝却没开罪他,大约已是看他周全妥帖的恩德了。
如今得先想法子补偿起来才是。
“绿竹,拿了账本来,本宫要着人准备内宫修整事宜。”
“怎么了,看什么呢。”到了就寝时分,法兰切斯卡仍端了一碟瓜子,嗑得嘎嘣脆,凑过来看皇帝手里的密报,“不是都准备睡了么。”
皇帝毫不留情,头也不回,卷起信封便兜头拍在妖精脑门上:“我看你眼里是越发没规矩了。”
“哎呀我一直都这样,写的什么啊……”见皇帝把纸展开来递给他,他才接了读起来,“昨儿许留仙的事儿?”
“是啊,我说她许大人怎么突然关心起内宫了呢,原来是为了和沈晨示好,好让沈晨支持她清丈田地的提案。”皇帝嗤笑一声,只觉无趣。
“你不是都答应选秀了?”法兰切斯卡随手拿了旁边一盏茶,一口牛饮到底:“沈晨也要支持她的提案了吧?”
茶盏一下见了底,只剩下碗底还有些茶叶残骸。
“有什么支持不支持的,我本来就认为应该重新清丈耕地,沈晨也不过是觉得尚不妥帖罢了,这招是许留仙心急了……就是不知道她在急什么——哎,那是我的茶!”皇帝从法兰切斯卡手里夺回茶盏,一见盖碗里却已空了,“……长宁,再给朕上一盏茶来。”
“诺。”长宁在外间应了一声,不一会快步进殿来,手上却没捧着茶盏,“陛下,崔侧君求见。”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皇帝挑眉不解,多不合规矩呢。她往外张望两眼,终于还是允了,“让他进来吧。”
法兰切斯卡一听,瞧着昨日里那样多半这下留崔简了,便忙放了密报从后门出去,不再听人帐中叙话。
“陛下,臣侍昨日下午查验了账册,今日又在各个宫殿转了转,整理了需要修葺的宫殿名录及大致的修理内容,这是臣侍草拟的章程和预算,还请陛下过目。”
侧君递了折子来,眼光却落在皇帝裙摆上的工笔花鸟刺绣上,手指微微摩挲袖口。
“纯如做事,朕一向放心,看与不看皆是一般。”话是这么说,皇帝还是把折子拿过来,一字不漏地看了一遍。
崔简这般人才,不入朝堂其实有些可惜。不过一日办,他便已将各宫各殿了解详细,各处修缮粉刷都记载清楚,这章程里甚至连工部运料制漆的费用和时间都考虑在内。说是草拟,实际却已可拿去作督办了。
若非先帝定下口头婚约,他必得是个前朝的能臣。
皇帝微笑道:“好,纯如只管安排内侍省照办就是。”
“谢陛下恩典。”侧君谢了恩,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踌躇道,“臣侍……臣侍还备了些宵夜给陛下。”
此刻提起这茬倒有些突兀,仿若是背戏本子上提前写好的词。
皇帝扬起一边眉毛,掀起眼皮子看他。
恐怕递章程不过是幌子,这才是真章。
怎么回事,昨日还说蓄须不宜侍君,今天就转了性子巴巴儿地来送宵夜。自当年定远军案尔后,不都是谨慎周全办事,不敢有一丝差错,此外再不多一句嘴的么。
她还以为世家公子多重体面呢。
皇帝这才发觉今日这位久不承宠的侧君换了一身泥青色广袖纱罗道袍,里头的衬袍也是纱罗制成,层层叠叠,宽袍广袖的,愈发衬得人清逸出尘,连年长后脸上皱襞也成了仙人状貌。
“纯如坐吧。”皇帝明了,不禁发笑,“给朕带了什么宵夜?”
“臣侍想,陛下政务劳累,牛乳羹清淡落胃,还可安神……很合适。”崔简每每讲起章程就健谈起来,若真要他卖弄风情,他实在是半点也做不得,说话都变得温吞。
明明就算站在那都有几分正经风骚,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不叫绿竹端上来?”
“是,是,是臣侍浑忘了,绿竹……”侧君一下摸了摸衣摆,一下又攥起袖口,很有些不知所措。
皇帝只觉好笑,待绿竹放了食盒便将人都遣出去。长宁见事明白,甚至带上了暖阁的门。
侧君有些紧张,两个拇指不住地摩挲袖角,人却如钉在原地一般。
“还不来伺候朕用膳?”
“是,是,臣侍遵命。”侧君抬了腿迈出半步,只在心下微微叹气。眼下是陛下宠爱,该欢欢喜喜承恩才是,便不说崔氏嫡长子的身份,便是做了侧君该有的仪态气度也全没影儿了,怎么这下连手怎么放都不知道了?
四十七的年纪了,却还是这般生涩。
皇帝可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看他无所适从以为他不愿,叹道:“纯如若实在不愿朕不勉强,你多年辛苦,朕不会为此事开罪你。”
“不是的,陛下……”昨日的梦魇那样真实,皇帝昔日冷漠的背影又落在他心上,让那一夜的难堪渐渐延长成巨大的阴影,兜头盖脸扑将下来,“陛下,臣侍只是,只是紧张……”
他说到最后声音竟弱了两分,看在皇帝眼里只觉得惊奇。
崔简入宫十九年,从来将世家大族公子的脸面摆得最重,凡事总求一个体面周全,一分弱音也不肯现于人前,便有些难处也都自己吞了。
不成想今日这一番小意温柔倒别有意趣,那容色衰颓的脸都有了点年轻时的风采。
“你先坐吧,别空站在那了。”皇帝自己端了碗来,舀了一勺,“还不错,是你的手艺?”
“是,臣侍入宫后没什么可做便学了厨艺,本是打发时间的事务,陛下谬赞了。”
果然说到寻常话题他就顺畅许多。
“哦……学了哪些菜色?”
崔简忍不住微笑起来,却忽而又觉苦涩:“臣侍不擅大菜,便专学了些点心羹汤,陛下若觉得好,臣侍便做了来。”
其实从前他也常送点心,只是皇帝忘了。
“臣侍记得陛下最爱牛乳甜糕,明日便送来。”
“你操劳得多,不必专程送什么吃食,”皇帝放下调羹,崔简忙摘了帕子替她拭唇,倒让皇帝愣了刹那,“新秀入宫后你也仍旧是理内宫事的侧君,朕终究是敬重你的。”
是敬重,而非爱重。
只是这样的体面话。
崔简自认并非糊涂人,也早知她心里挂着的另有旁人,但想到其中分别终究难免失落。
他不过是来得晚了些,便再无一丝机会。
“是,臣侍心中都明白。”他端起世家公子的脸面来,露出一个温雅微笑,“多谢陛下爱护。”
只是那方帕子已被他攥得皱皱巴巴了,皇帝瞥见,只觉可笑。
端着一副虚伪架子,还不是要来邀宠,生怕没有了似的。
“好了,夜宵也用了,崔侧君是不是该侍奉朕安置了?”皇帝轻笑,执起侧君的手来,“才过了四十五就蓄须,也太早了些。先帝朝的谢太君年逾六十都不愿蓄须的。”
“陛下不喜,臣侍明日便着人净面。”崔简依依跪到皇帝脚边。
“不必净面,纯如长髯也别有风度,”皇帝伸了脚给他,侧君便恭恭敬敬地替皇帝脱了丝履,除下绫袜,捧起妻君一双玉足来。
皇帝年少时爱打扮,又喜宴饮游乐,在京城不知引了多少官家儿郎弃了仕途学起伺候女子的本事,只求有朝一日得拜皇储裙下,做个内臣,他虽远在博陵本家亦有耳闻。只是后来命途多舛,待到终于入宫,她却与传言大相径庭。
他只识得一个淡漠的妻君。即便是锦幄初温,对坐调笙之时,她甜言蜜语下也总有几分疏离。
现下想来,那所谓的情浓,未必不是他一厢情愿。
皇帝本要安置,是以身上只着最简易的便服,头上也只余一支盘发大簪。面不施妆,头不点靥,看着倒温和许多。
待伺候着宽解了皇帝外衫,崔简又去解她衣带。
新婚之夜的梦魇再次袭上心头,那个怎么也解不开的结又出现在他眼前。
许是梦魇。
“怕了?”皇帝抓起他的手,轻轻一扯,“朕看侧君是痴长了这二十岁。”长裙随着她起身动作委地,散开一片轻云,“怎么,侧君打算站着等朕睡下?”
“臣侍岂敢!”侧君慌忙退后一步,动作乱得不成章法。
他眼神不知落于何处,目之所及只有衣摆,衣角,袖缘,同寝殿内微凉的地砖。
皇帝轻呼出一口气,转了个话题:“纯如,上次朕召幸你还是什么时候了?”
侧君几乎脱口而出:“回陛下,是章定十年十月初五。”
“是长了些。”皇帝向前一步,将外袍随手丢在地上,“难怪你如此慌张。”
帝王身上只有些淡淡的瓜果清香。分明是清浅雅致的气味,可崔简只觉浓烈馥郁,侵占了他全部理智。
“上次陛下说臣侍年纪长了,有些……力不从心。”他只想赶紧说些什么转移视线,话一出口便悔了,怎的说起了这个。
“今日又如何?”皇帝没打算等他辩解,再往后……崔简闭上了眼睛。
但愿别败了她的兴致。
说到底,他还是扫兴时候多。
初入宫时节,皇帝厌憎侧君,宫中人尽皆知,法兰切斯卡都替他敲打过拜高踩低的宫人。只不过那是个没心的,大大咧咧就说出来皇帝纳他不过为了安抚朝臣做做样子,放宽心别想做宠侍就得安稳。
皇帝嫌他嘴碎,把人拖走再也不许他见自己。宫人一看圣人跟前的红人都免不了要被封口,自然也就矬磨更甚。
那几个月难捱得很,他如今还能回味起当日苦痛。
尔后好难得有一日,皇帝心血来潮到万云殿看他,他礼数周全了,伺候用膳也算妥帖,可到那时候他却下意识避了开去。
那时皇帝恼他厉害,当即冷脸拂袖而去,又是许久不曾来看过他。
他到底不得圣心。
“想什么呢。”女人纤细微凉的指尖抚过脸颊,指甲刮过的酥麻感教崔简全身绷紧了不敢乱动,“纯如,你怕是忘了头回侍寝是什么情景了。”
崔简忙垂下眼:“臣侍不敢忘。”
到底是大家子,崔简看人时候其实很有威仪,一双凤眼明亮锐利。
只是一旦对上皇帝,那点子威仪便全没了踪影,总要闭眼偏头一副隐忍相,还像是委屈了他。总教皇帝回回恼火,不是一路敷衍,或是换了鞭挞拷打,就是半路败兴,拂袖而去。
今次他主动递上台阶,合该给些体面,到底也在宫中勤谨侍奉这么多年。皇帝拽了他的手臂,直直将人拖到榻上。崔简微微抬起睫毛,凤眼里原来已经蓄了一汪水,盈盈地映着皇帝的脸,让皇帝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新婚夜。
一双纤长微眯的含情凤眼,风流妩媚的修长俊眉,配合容长却棱角分明的清俊轮廓,饶是她多年游历在外,见了许多容色好的哥儿,也不由得感叹起上天的不公。
若只论相貌,大约只有已经仙去的冯文忠公同她胞兄燕王勉强能与之一比了。此二人俱为当年名动京城的美男子,只不过冯文忠公是带有几分异域胡姬的勾人风流,燕王则是含情脉脉温言软语的笑里藏刀。
比起这位崔大公子都少了些端正的风骚。
“回陛下,臣正是崔简,是陛下新册封的贵君。”
这公子行礼如仪,眼睛不卑不亢地直视前方,明明是端正到无可挑剔的礼数,甚至可说是严而有节,却生生被他俊美风流的长相带出了几分风流蕴藉。
可他偏偏是崔氏人。
待得伺候时,那么一副不情不愿样子,反教皇帝恼火——难道不情愿只他一人么。她本想忍一忍全了一则新婚体面,也好放出消息欲崔氏修好,却不想甫一开口他便忙不迭跪下去,那本有的几分不虞更越发成了忿恨。
本晓得他难做,身份也尴尬,只是个被先帝一道口谕耽误了好年华的牺牲品罢了,没想到他心里这么不情不愿。皇帝不乐意勉强,更没兴趣去讨好一个本就无甚感情的人,自然也懒得瞧见他。
“陛下……”崔简见她不语,忍不住出声求道,“陛下……”他怕皇帝见他衰老又要扫兴。
“着急了?”皇帝俯身凑到他耳边,“朕还一直以为侧君公子无欲无求,是朕想错了。”
她的脸与十九年前新婚夜里所见一般无二,仍旧是明艳与清冷混杂在一处的姝丽容颜,只是今夜她格外有耐心。
皇帝轻轻笑了一声。
侧君只感觉后脑被托了起来,皇帝留得整齐的指甲便随着动作插进发间,徐徐收放手指,轻挠他的头皮。沙沙声透进脑袋,震得人昏昏沉沉。
“好了,好了,纯如……”皇帝浅浅吻上侧君的脸颊,蓄了须的脸没剩下多少白地,轻吻便落在颧骨上。
“陛下……”侧君的眉头迟迟舒展不开,凤眼里的水快要溢出来,晶亮亮的,却仍旧不肯有一分失言失态。
皇帝轻轻抬起侧君的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胡坐在榻上,让侧君靠在自己怀里,“现在可好?”殿内一扇窗未闭严实,凉风陡然触及皮肤,激得侧君抖了一下。
她轻声笑:“纯如力不从心,朕便放过纯如好不好?”
怎么会好呢,他怎能完璧归赵?
为了侧君的体面,崔简硬是咬紧了唇瓣不让皇帝看出端倪:“臣侍都依陛下。”一丝弱音也无。
“嗤。”
夜风顺着窗牖潜入殿内,凉得有些沁寒了,侧君却不敢挪动,只能咬紧牙关忍耐。
他不敢惹了妻君不快,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由着皇帝揉圆搓扁。
皇帝把玩着他刚蓄到颌下寸许的髯须,对待稀奇玩意一般以手指梳开了,又拢在一处顺着抚下去。
侧君自蓄须伊始便常以头油及茶麸护理这把髯须,日日梳理,是以手感软硬适中,并不至于扎伤天子。
“陛下很喜欢……?”侧君几乎就快睡着了,眼皮打架,眼睫一开一合的。
“嗯,纯如蓄须后倒比从前更有韵味了。”
“陛下别打趣臣侍……”他微微拉起嘴角,等过两日新秀入宫她就不会记得这些床笫间的胡话了。
帝王之心,不可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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