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话,阿斯兰暗暗松了口气,扶起皇帝腰身,阿努格则低头退了半步。
她选择了哥哥。
她选择了哥哥?指尖刮蹭的轻微酥痒仍残留在掌心,她只是在维护哥哥的脸面罢了。阿努格看着地上倒影,忍不住笑起来,哥哥年岁已长,甚至快到了宫中哥哥们失宠的年纪——与他同龄的林少使早早抬了秋水哥哥侍上,只有他固守着,还以为天子待他是真心。
“你让林户琦回去。”阿斯兰哑着嗓子,皇帝甚至能感到他颈侧脉搏闷热的起伏,“让他和他身边那个奴才都走……让他也走。”他一指阿努格,“让他回家去。”
“好。”她轻轻倚在阿斯兰肩头,两手包住他手掌,“让他们都回去,今晚上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阿斯兰这才微不可察地点了头:“……嗯。”
皇帝握着他手,叫来宫人收拾了浴室,才另叫长安引了阿努格去后殿歇着,如约几个小的驾宫车送林长使回宫。一通嘈杂过了,寝殿里便只剩下她与阿斯兰两人。
夜里值守的宫人都退到了外间,连法兰切斯卡也教皇帝赶了出去。
满室寂静,只几盏灯冒出几丝青烟,发出哔啵声响。
阿斯兰坐在床尾,半点不看皇帝。皇帝凑过去摇他手臂也教他抽开了,只垂着头瞧挂帷幔的玉钩。
过了好半晌,他才道:“……你要给他名分吗……不,你不许封他当男宠。”
这不是完全没有要听话的意思么。皇帝无奈,只好轻声道:“你不想我给,我就不给,好不好?明日送他出宫去,也就好了。”
阿斯兰盯着床脚多宝阁上一个锦匣来:“不行……阿努格想读书,出宫没有夫子。”
他那是想读书么。皇帝腹诽,这半大小子什么心思当哥哥的不是早知道了么,举棋不定麻烦只会越来越大。
但皇帝并不多说,只顺着阿斯兰话头道:“好,那让他留在你那住着。”
“你不许见他。”
“好,我不见他。”也不知是谁一放课就带着弟弟来蹭饭,她可从没专程去见过那小子。
“……你……”阿斯兰终于吐出一口气,“你当初就不应该救我。”
哈?!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是她乐意要救上来?不是他死死抓着脚么!不一起把他拖上来难道两人抱着一起死?她可没打算活不活死不死的沉在水底下。
皇帝心下翻了好几个弯,面上却仍是一副温和神色,轻声道:“若不救你,如何能识得你呢。”
“我不想认识你。你救了我的命,但你是中原的皇帝,你……你为什么是皇帝……如果你不是,如果你不是……”
“如果我不是。”皇帝轻声附和道,手悄悄摸上去,五指插入阿斯兰指缝,半倚在他颈侧,“我也很想不是啊……”
阿斯兰猛然横过手臂,将皇帝的脸按进肩头,“我想过的,我想,我从皇帝手里要到你,我……我让你做我的阏氏,王廷的宝物我都可以给你……但是……”
“但我是中原的皇帝。”她轻声接过话头,“你出生之前就是了。 ”
年轻男人颈下血脉奔流得更急了,甚至有几缕涌出筋脉,染红了他耳后肌肤。皇帝在他颈侧蹭了蹭,感到几点温热的湿意。
阿斯兰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低声。皇帝叹了口气,伸手半环住他腰身,一下一下拍起他后背来。阿斯兰一头卷发乱散在肩上,遮蔽了皇帝视线;他两臂交叠收紧了,令她不得看向别处。
他是在宫里关得久了。皇宫是吃人的地方,每一个角落的阴影里都藏着暗鬼。与这些暗鬼处得久了,活人也要成了鬼,索去新进宫的年轻人的精魂。
过了好半天,阿斯兰似是累了,大口呼起气来。皇帝趁隙抬头瞧他,却见他一偏头将脸扭去了一边:“……你不许看。”
“好,我不看。”她抽了块汗巾子出来,越过肩背送去阿斯兰眼前,“今晚我都陪着你呢。”
她惯会说好话。阿斯兰一把夺过巾子,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自拉了绳摇铃:“备水,我要洗脸。”
“好好好,洗洗脸,早些睡。”皇帝给了长安一个眼色,便叫人照他意思去做了。阿斯兰忍不住横了她一眼,半嗔半怒道:“你是可怜我。你……我不需要你可怜。”
“你哪里可怜了呢,”皇帝忍不住从背后环上他颈子,“你今日截了林长使的胡,闯来我殿里,这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她下巴抵在阿斯兰肩头左右摇晃,气息也便忽远忽近,搅得阿斯兰转身只瞧多宝阁去,也没能摆脱皇帝。
皇帝却一路得寸进尺,无赖道:“这可全是因为我喜欢你呀我的小狮子,你行行好,转过来瞧瞧我?”
“……你满嘴谎话。”阿斯兰终于松了口,“你对多少男人说过这话?”
“没有那么多。”皇帝柔声道,“我不是对谁都这么说。”她往前一扑,正挂在阿斯兰肩上,“我是皇帝呀,讲究金口玉言,言辞上多得谨慎才行。我何时骗过你呢?”
阿斯兰肩膀落了下去。他放松了力道,脊背便也微微弯曲,变得柔软了。皇帝见势头好越发狂了,两手穿过男人臂弯从背后绕上他腰窝,将人缠在身前:“这自然也是真话呀。谁不说这宫里我最宠你啦?”
她偏过脸,唇珠擦过阿斯兰耳垂耳廓耳尖,一路向上,却在吻过鬓角时候戛然而止。
“你喜欢我什么。”
啧,怎么还较上真了。皇帝腹诽,往常哄两句亲几下也就揭过去了偏偏今日他不吃这套了。
阿斯兰没有让皇帝回答,自己接了话道:“你只是喜欢我的身子,我知道。”他长叹一声,却还是转了身回来,梳拢了皇帝鬓角,“你总是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的心,但你没有心。”
“除此以外呢。”出乎阿斯兰意料,皇帝此番不再避重就轻,反问道,“除此以外呢,皇权富贵、恩荫子孙这些……”
阿斯兰轻轻嗤了一声:“你要赐福中原人的家族,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想取代你叔父自己做大汗吗。”皇帝直视他的灰眸道,“你去做草原上的共主。你不是总想拯救你的领民?我手里就有你需要的东西。你没有想过吗。”
她的声音很静,落在内殿里溅不起一丝杂音。
阿斯兰沉默了良久才道:“那样我的心会污浊。我不想这样。心污浊的人,都会忘记他的愿望,失去他的美德,风和太阳不会祝福他们,他们什么也不会得到。我不会这样。”
“我不想要你的权力,我会成为大汗,我也要你的心。”
皇帝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她抚过阿斯兰额边几缕乱蓬的碎发,手指顺着发际线缓缓落向颊侧:“那样很难。”
宫人端了水盆巾子进来,觑了主子一眼,放下便默默退出去。
“很难。”阿斯兰附和了一声,自取了巾子浸湿,拧干,“但我不能……”他顿了好一会,“用你们中原人的话说,问心有愧。”
棉布巾子覆在眼皮上,烘热了阿斯兰眼眶。他取下巾子,睫毛上还湿漉漉带着水汽,随着眨动闪出银光。
帐中静了许久。久到皇帝倚在迎枕上昏沉沉合了眼皮。
恍惚间,她矇眬感觉被人撤了迎枕扶着躺下来,还听见一声叹息。
阿努格终究是留在了宫中。阿斯兰若无其事一般每日照常带弟弟上下学,只是再没中午来栖梧宫蹭过午睡。林长使为这事在自己宫里缩了几日生怕阿斯兰打上门,倒教皇帝好笑一通。
“朕还以为你多大胆呢,顺少君头上也敢动土了,怎么还缩在宫里了?”
户琦跟着便娇嗔道:“陛下净欺负臣侍呢,我见阿努格弟弟仰慕天颜,才想着成全他一番……没顾及着公子,是臣侍错。”
时已初夏,天气时有反复,各宫里还没用上冰,白日里却很有些燥热了。户琦只红抱腹外头罩了件月白纱罗外袍,领口都半敞着,伏在皇帝膝上,露出小郎君颈后一段细细的系带,再往下便是雪白平坦的脊背,透过纱罗越发显得白皙纤薄。
“这般讨饶,也没见得你多怕。”皇帝一拍他后心,激得小郎君一抖,“朕瞧帘子后头那小侍面生呢,你往尚宫局新讨得的?”
她一仰下巴,帘子后头那青袍小侍便低了头,娇笑了两声。不是阿努格又是谁?隔着虾须帘子,小崽子还往里头望了一眼,眼睫毛一上一下的。
户琦便道:“臣侍不知呢,许是旁的什么人混进臣侍殿里来的。”
皇帝朗声道:“你这里这么松散,来日里丢了东西怎么好?来啊,将这面生的丢出去。”
这下可吓得阿努格一抖,户琦也帮腔道:“臣侍这就收了他入内殿,当作是臣侍的人便好,求陛下看他年纪尚小饶过他吧。”阿努格见机忙也跪下来道:“求陛下放过奴吧。”
一唱一和的,倒显得他俩是亲兄弟了。这小崽子对哥哥有怨,也不知道阿斯兰打算如何处理。
皇帝失笑,推了林户琦下去:“你这般瞧着是不想伺候了,净推给旁人,朕也就遂了你的愿,你下去吧。”
户琦忙应了两声带人全退下去,阿努格便当即入了殿,直扑皇帝怀里:“陛下……奴好多日子没见着陛下了……”
“奴为出来难,好教朕恣意怜?”皇帝托着小郎君钻了满怀,顺手挑了一缕鬓发绕在指尖,“李后主尚且约在画堂南畔,你倒好,径占了林长使的地方来。说吧,怎么搭上林长使呢。”
“陛下——”小郎君在怀里拱了拱,赖了老半天见躲不掉才道:“长安哥哥带着我去尚宫局领东西的时候我就认识秋水哥哥啦……”
“借着秋水搭上林长使……”皇帝笑了一声,“那阵子林长使不得宠,身子又弱,你还替你哥哥做了人情?”
他黏黏糊糊蹭在皇帝颈侧,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了,还不忘在她耳后偷亲几口:“也就是拿陛下赏的些补品给林长使了嘛,哥哥又不记得那些东西。”
“吃里扒外啊你……”皇帝点点小郎君额头,“也难怪你哥哥生气呢。”
“但他不让我见陛下嘛……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啦……陛下,奴也会伺候的……”
不知不觉间,小郎君已爬到了腿上,将天子困在软榻之间。
“你不怕给你哥哥发现,我可怕得很呢。上回我可给他说了一晚上好话。”皇帝抚过阿努格脊背,手指却在小郎君腰窝出勾了勾,挠得他身子一偏,便正好落在皇帝臂弯里,“到时候你可真要被他赶出宫去啦。”
“那罚奴!重重地罚!就罚奴跟着长安哥哥在宫里做苦役,陛下……”
都盘算好了!皇帝好笑,长安带的徒儿谁不是栖梧宫里当差的?御前哪个不是肥差?这是还想越过他哥哥了。阿斯兰若晓得他这样,又不知要生多少闷气——他还想着回护这个弟弟呢!
“哦……”她故意拖长了话音,“栖梧宫是缺几个洗濯上的,你去做这个?”
小郎君当即便扁嘴拉长了脸。
“陛下明知道……”
“你想做近身的差使?你哥哥不同意我也没法子。我还说要给你名分呢,他不许呀。”皇帝捏起阿努格鼻头,捏得他五官皱成了一团,“我喜欢你,却惹不起他呢。”
她见阿努格仍面色不虞,又好声气地继续哄道:“我常来林长使处陪陪你可好?嗯?下次带你出宫去玩呢。”
“哥哥也在一起嘛……我想和陛下两个人。陛下就只喜欢哥哥。”
这兄弟两个,一个比一个难缠。皇帝想着再哄两句,还得叫户琦来伺候着,便凑去瞧阿努格脸。没成想小郎君趁人不备一下转过脸来,一个奇袭吻上了皇帝。只可惜偏了点,只亲到侧脸。
“奴要凭据,陛下只会哄人呢。”他按住皇帝肩头,两只眼睛直直盯着皇帝,“陛下要给我凭据。”
他的手一下奔出,皇帝只余光里闪了一下,便见他已捏住了一只耳钩——今日难得佩了耳饰,这便少了一只。
“这只耳钩归了奴,陛下可不能耍赖了。”
皇帝今年甚宠户琦,往后宫来的时候五回里有三回是歇在他宫里。阿努格虽后头又透着来了几回,到底皇帝怕阿斯兰追究,也不过与他草草了事便罢了,小郎君自然又是好大一通不乐意,今日拿一只耳钩,明日便要丝绦。
幸好阿斯兰如今管他甚严,总不多时便得问问他人在何处——还是教前事留了根刺,他也不敢在林长使处多留,再是一腔不忿也尽数吞了,还是咬着牙回哥哥那去。
“过两日便是你们及冠礼,朕叫你们双亲取了表字,你父亲取的应也寄来宫中了,你可瞧了?”送走了阿努格,皇帝任由户琦捶腿捏肩地伺候,人也倚在榻上软绵绵地不想动弹。
“臣侍瞧了……”户琦声音弱了几分,“父亲读书多,自然只有好的……”
这怎么还带点怨气。皇帝好笑,忙叫人去取送至尚仪局那份表字单子来。这亲爹是真不关心长子,取了个“美瑰”,倒像是东拼西凑而来,与和春的“齐明”,毓铭的“怀深”、甚至清风的“如晦”放在一起都远远不如,更不说沈子熹斟酌许久才下笔的“含真”了。
小郎君心气儿高呢。
“这下,朕叫礼部给你单拟一个?”皇帝笑,“这个是太生疏些,依朕看‘美’‘瑰’二字有一就很好了。”她拿放了那单子,叫人送回尚仪局。待这单子再送回来时,户琦的表字便由礼部拟好了,改做了一个“行瑰”,取的是“圣人瑰意琦行”一句。
小郎君这才眉开眼笑,欣欣然受了表字,往那台上受冠。
宫侍冠礼是大事,更不说是好几位侍君一齐行弱冠之礼。皇帝老早便叫礼部同宫中尚仪局备下了,时节便定在小满日,小满胜万全,寓意好,司天监也算了是个吉日,正合适。皇帝挑挑拣拣,便将地方定在御花园西南角外鸾凤阁。
上回崇光冠礼是谢太君戴冠,此次自然便得赵殷来一趟,只是皇帝还是另请了谢太君为正宾,两人各领两三人。赞者本该取侍君们兄长,只是如户琦是长子,清风毓铭这般家远不便入京的便命长公主从宗室中择了年纪相若子弟假充,总算是凑齐了人数。
为林长使加冠的便是谢太君。他近几年身子反反复复一直不大好,这会子戴冠便也颤颤巍巍的,手上还有几分抖,看得旁边赵殷忍不住扶了一把,他却反倒把人推开了。
“老身能行。”
赵殷无奈,加冠完便恭敬退至一旁。谢太君给户琦扶正了发冠,瞧着年轻人忍不住笑道:“这几人我最喜欢你了,年轻,漂亮,聪明,比和春那傻小子像我年轻时候,没想到今天也是我给你戴冠。”
户琦适时低下头去,作出谦卑样子来:“太君谬赞了。小侍蒲柳之姿,怎好与太君年轻时候相比。”
和春就在近旁,听了忍不住嗔道:“太公!”他后半句话还没出口,便马上教赵殷拦了下来:“郎君慎重。”只好又把这一口气憋回去。
他是傻小子,二十都过了还稚童一般。谢长风心下叹气,要是像林户琦一样机灵该多好呢。他给户琦插上发簪,拍了拍年轻人肩头,也往后退了两步,欲要将前路给年轻人通开。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谢太君身子一歪,仰面便倒了下去。
还好赵殷就在近处,一个大步迈出,眼疾手快扶住了谢太君。皇帝本在后头观礼,一见着这下也忙奔上来,叫长安几个传太医,又是叫担架送老太君往近处鸾凤阁里头寝殿暂行歇息。
他年事已太高了。近九十高龄的人了,也不知还有多少来日。皇帝扶着和春先入殿内去瞧他。他倒还有些意识,缓缓叫了一声:“皇帝啊……”
“谢父君。”
“皇帝啊……”他又叫了一声,“皇帝啊……”
皇帝忙到床边坐下,握住了谢长风的手:“我在呢。”
“别挪我去园子里啦……就留在后头,就在宫里,我不去园子里了。”他声音很低,太医来请脉也扰不动他的语气,“你父亲生前总住园子,我不想死在那。”
皇帝赶忙拦下他话头:“父君还有好多寿数,这么说多不吉利。不住园子便不住,宁寿宫里再添些东西也就是了。”
哪知谢长风根本没理会,只是笑:“你巴不得我死呢……你哥哥也是,巴不得我立马就下去陪先帝……先帝啊……”他缓缓合上眼皮,“先帝也和你一样,骗起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宠幸这个宠幸那个……到了要诞皇嗣了,全是张桐光一个人伺候。张桐光都三十六了……”
他怨气可真深,都过了五十多年了还历历在目似的,皇帝忍不住腹诽起来,活到最后不还是他谢长风?先帝都驾崩二十二年了!
“要不是老四……珩儿……她说,珩儿是我的孩子,她亲口和我说,我才是珩儿的父亲,只是卢若那小子年轻好养孩子,才记了给卢若……我才是……!”
莫非您当年支持老四是因为觉得是他亲父?可那会儿您也快四十了好么……皇帝语塞,卢世君年不过弱冠才是真的年少青春,适宜生养吧……皇帝有些语塞,却只顺着他话头随口应付:“先帝一直是信任父君的。”
谁知这句话如风过星火,一下点燃了谢长风心火:“她不信!她也觉得是我传的!我没有!不是我!”他双手乱捶乱舞,吓得几个小医士连忙把人按住,生怕他一下打到皇帝身上。
“嗯嗯,好好,不是父君,不是,不是……”皇帝一面安抚起谢长风,一面招手叫来太医。
“太君是风症。”太医低声道,“约莫是气血上行伤了神思,才这般胡言乱语的,臣奉一碗安神汤也就好了。”
太医说着,正好便来一个小医士,将后间的安神汤先端了一碗过来。医士先舀了一勺,和春才反应过来,扑来窗前扶着老太君喝药。
“哼,臭小子……”谢长风灌下一口安神汤才静下些许,翻着眼皮子瞥了一眼和春,“你以后可怎么办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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