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宋知笠的电脑被摆在书桌的一角落灰,回到家,磨磨蹭蹭打开一个新文档之后,又和范柯共享屏幕看了两个多小时的电影,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才勉强敲下一行题目。
“加班的感觉怎么样?”范柯依旧精神地问道。
宋知笠抿了口热水,要死不活地回:“能怎么样,和死馒头加班你说怎么样。”
顺水推舟,宋知笠复述了一遍在办公室里周迟讲的话,范柯在电话那头听得起劲,零食拆了一包又一包。
“他居然说我傲慢?”宋知笠觉得不可置信,这个词居然也轮得到周迟来评价他。
“你说实话,你觉得我傲慢吗?”
范柯像是被问住了,有些犹豫问:“你和你的高中同学还联系吗?”
“不怎么联系了。”宋知笠不知道范柯为什么要问这个,“毕业大家各奔东西,不联系很正常吧。”
卧室的窗子被风猛得吹开打在一旁发出巨响,室内灌进冷风,宋知笠被吹的一哆嗦,连忙起身去关,范柯在电话那头继续说:“不会的。”
“你说什么?”
范柯又加重了一遍语调说:“不会的,想联系怎么都联系得上。”
“就像我来白河读大学,我和老家的高中同学依然有联系,就算后来进了异能局,出任务忙得要死还是会约着年假一起玩。”
宋知笠重新坐到电脑桌前,听出范柯话里有话。
“你是想说,我高中人缘很差?”
他有些不太相信这个结论,仔细回想,高中的时候也有人和他玩,他自来熟又爱串班,整个年级认识的人都很多,自己如果真的很讨厌的话不会这样。
“不是。”范柯开口,“我的意思是,能和你在一起玩玩不代表真心想和你做朋友。”
“你在高中成绩又好,性格也算不上难搞,父母又是异能局的专员,家里有钱有社会地位,大家没有理由不想和你接触。”
范柯顿了下,又继续讲:“但是这种接触多少都带点慕强或者别的社会属性。”
“所以,就算你说了一些或者做了一些让大家有点不适的事情,基本上也很少会有人点出来。”
宋知笠坐在椅子上左右不自觉地摇摇晃晃,范柯的一番话突然让他陷入自查。
“但是我和你,和秦回时,还有异能局别的人相处的时候,你们有这么觉得吗?”宋知笠不死心地问着,他不相信自己会是这样一个人。
“那是因为我们差距不大。”范柯一针见血地说。
“异能局大部分专员都是二代,即使不是,也是以非常优异的选拔成绩和表现进入的,所以大家不会觉得有什么,但相同的话落在别人耳朵里真的不一定。”
“所以....”宋知笠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的意思是,我和周迟关系不好,其实是我的问题吗?”
“你们俩的关系我怎么好随便评价。”范柯在电话那头带着困意说。
“只是周局看着不像是会无缘无故针对一个人的性格,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让他不舒服的事情怎么办?”
电话挂断后,宋知笠无心做逮捕方案,连续在文档上敲了好几个回车,范柯的话回荡在耳边,他仔细回想着高中的很多事情,他能说自己的内心没有贬低他人的想法,但就像范柯讲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秉持着不要原谅周迟这个想法很多年,但现在,如果自己也做过同样让人伤心的事情,是不是周迟也在心里想着,不要轻易原谅自己。
宋知笠被范柯说得心里动摇,有些烦躁。
最后他熬了一个大通宵,赶出一份逮捕方案来,天蒙蒙亮,宋知笠趴在桌子上睡了最后一个多小时,听着闹钟起身的时候,腿都有点打颤。
这是他第一次上班来的比周迟还要早。
办公室的门没上锁,宋知笠昏昏沉沉地贴在玻璃门上往里望去,发现桌子上已经放了几份文件夹。
“你看什么呢?”周迟像是幽灵一样突然从背后冒出来。
宋知笠后知后觉地觉得有点尴尬,他搞不懂周迟为什么能每次和自己小吵一架后都能若无其事地开始新的对话,他悄悄挪了挪步子,拉开了和周迟的距离。
“逮捕方案。”宋知笠跟在周迟身后进了办公室,把自己的文件报告塞在了最下面。
周迟拉开办公室的窗帘,日光斜照打在办公桌上,宋知笠才看清,桌子上排开的文件都是清一色不同人写的逮捕方案。
“原来你不是只让我一个人写了啊。”
“我是担心你知道了就不认真写。”周迟收拾着东西,“你真的以为我没人性到把工作压力都丢给一个下属吗?”
宋知笠低头心不在焉地蹭着办公室的地毯,说:“有一点。”
“没什么事我走了。”宋知笠困的要死,想回工位再眯一会儿,急着脱身,刚转身没走几步又被周迟叫住。
周迟从抽屉里拿出一封邀请函,摆在桌面,宋知笠扫了一眼,发现是高中一百周年的宣讲会,邀请了他们两个在异能局工作的优秀毕业生回校演讲。
“你要去?”宋知笠抬头问道。
“我是答应了,异能局也想借这个机会宣传一番。”周迟有些犹豫,用手轻点了两下桌面,“你呢?”
宋知笠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扭扭捏捏,迟迟不肯回答,他其实不太想去,自己现在的境况,好像并不适合做一个正面宣讲的例子,怎么想都怎么奇怪。
“一定要去吗?”宋知笠把邀请函推回去,“这种场合你去应付最合适。”
“异能局的专场,学生肯定还是希望听异能专员讲故事,何况你是我们学校第一名毕业的。”
宋知笠突然也变得难以启齿起来,自己现在异能无法使用,在任务中闯了祸,摆烂了大半年,他要怎么在学生面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去大谈特谈有关这里的一切。
“那.....”宋知笠为难开口,“我现在这个状态怎么回去说啊?”
“要是遇上以前的老师,问我现在怎么样,我要说我异能失常被边缘化到分析科吗?”
“这也太伤我自尊了。”
“宋知笠。”周迟又很严肃地叫了他的名字,宋知笠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每次这样的开头,他都免不了要和周迟吵一架。
“人生起起伏伏很正常,就算老师知道了也会鼓励你重新开始,这压根就不是一件多大的事。”
周迟把邀请函重新丢回抽屉里喃喃说:“你就是挫折经历得太少了。”
“况且。”宋知笠刚想开口,又被周迟堵了回去。
“没出事之前你的确很优秀,难道你连这些都不能分享和承认吗?”
宋知笠恍惚,心里像是被飞来的小石子弹中,有些触动,听周迟亲口说自己优秀,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体验,他想到高中的时候自己参加竞赛,拿了第二名回校的时候,周迟会私下说结果也就那样,那个时候宋知笠想周迟一定是嫉妒疯了,才老说这种违心的鬼话。
但今天突然听到周迟说这些话,他就像是突然熄火了一样,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寻求周迟的肯定,但此时此刻,这样的肯定居然给了宋知笠莫大的慰藉。
“反正我话带到了,去不去随便你了。”
宋知笠回到工位上的时候还有一点迷糊,周围的人忙忙碌碌像是一种白噪音,他偷偷看了一眼带着工牌穿梭在部门之间活动的周迟,即使快八年过去了,周迟依旧没怎么变样,除了脸颊肉的消退意外,和高中几乎一个样子。
高中三年里,宋知笠没有听到过一句周迟对自己的好话,但现在他居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知道那一刻,宋知笠才对他们的成长有了实感。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原来大家都变了很多。
工作群的消息在任务栏一闪一闪,宋知笠撑着头点开,发现是周迟在群里发布了逮捕方案,他点进去发现是自己的电子版,宋知笠三个小字落在题目的右下方。
范柯从一头滑着座椅咕涌到宋知笠身旁,举着手机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宋知笠很快收拾起了情绪,有些嘚瑟地回复:“不好意思,实力向来如此。”
“我就说吧,周局不会针对你的。”范柯仰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划拉着手机。
宋知笠没说话,眼睛盯着周迟的办公室发呆,范柯用手肘顶了顶,问他在想什么。
“我在想....”宋知笠不想让范柯读自己的心,诚实地讲:“要不要就这样算了。”
“什么算了?”
宋知笠坐起身,在电脑上乱敲着,他的脑子发懵,心里被堵地说不上话。
“就是以前的事,要不要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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