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从十五年前开始的除魔大战说起。
禾钰才一岁,周渡也才三岁。
那时魔王魔功大成,在他的号令下,举全魔界之力攻打修真界,大肆杀戮,妄图一举覆灭修真界。
魔界的攻势狠辣且突然,他们专挑各宗门或世家薄弱处下手,大大小小的宗门或世家都被魔修突袭,根基薄弱的宗门或世家甚至直接满门被屠,一时间哀鸿遍野,修真界人人自危。
此时,上清宗太一元君聚集五大仙门弟子,并广发诛魔令,号召全修真界有志之士合力抗敌。结果一呼百应,各大仙门与世家守望相助,修真界终于有了对抗魔界的可能。
经过两年不死不休的鏖战,修真界消耗了魔界大部分有生力量。除魔大战的最后关头,太一元君以己之身为诱饵,请君入瓮,引魔王入局,集各大宗师之力斩杀魔王于上清宗。自此,魔界群龙无首,一路溃败,最终退回魔界休养生息。
在那场除魔大战中,除太一元君外的大宗师相继陨灭,太一元君也在斩杀魔王后立即闭关养伤。
许多人都死在那场大战里,修真界百废待兴,新家主或掌门继位,广招弟子补充宗门力量。
上清宗因在除魔大战中出力最多,许多弟子慕名拜入其门下,一时风头无两。
其余四大仙门也损失惨重,但后继乏力,五大仙门此后渐渐有一家独大之势。
许多人的命运因这场大战而改变。
当时,周渡的母亲为保护宗门弟子,牺牲在那场除魔大战中。而父亲继位青阳宗掌门,忙着重建宗门秩序,只能将他交托给自己的师弟师妹即禾钰父母照顾。
周渡那时候只有五岁,母亲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他变得沉默寡言,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背着人还会偷偷哭。
禾钰父母认为一直让周渡待在宗门内对他走出心结不利,为了让他开心起来,禾钰父亲禾峤和母亲谢婉真带着禾钰和周渡两个小孩子下山游历四海,顺便铲除魔族余孽。
这期间他们遇到了与周渡同岁的季澄,因季澄有修道天赋,禾峤便将季澄带在身边,等回宗门后给他找个合适的师父修炼。
最开始季澄同周渡一样沉默寡言,禾峤和谢婉真为了让他俩开心起来费了很多心思,四处去各地搜罗奇珍异宝和机巧玩意给他们解闷;禾钰也经常在他俩身边搞怪装傻,带着他们体验小孩子的纯真快乐。
禾峤夫妇在蓬莱仙山寻得一块青玉,青玉历千万年仙山灵气滋养,蕴含天地法则之力。夫妇俩将青玉做成青玉手链,三个小孩一人一条,能在他们遭受攻击时减少伤害,甚至起死回生。
三年间,他们一行五人穿过人潮人海,游历名山大川,一起度过了三个春夏秋冬。
春日雨时在屋内下棋弹琴;夏日夜晚躺在草地上看星星;秋日早晨爬上高山看日出;冬日雪夜吃着热乎乎的烤地瓜堆雪人。
不除魔时,晨起练功,白日赶路,暮时安歇,日子过得安宁而快乐。
可是,白头镇之行打破了这样的宁静生活。
白头镇地处偏僻,四周尽是群山环绕,冬日下雪时,群山山顶被白雪覆盖,远远望去像白头老人,因此山名白头山,镇名白头镇。其间百姓以种田为生,民风淳朴。
当时禾峤一行五人追着四大魔使之一的尸傀来到此地,尸傀身受重伤,狼狈地四处逃窜,化身躲进了白头镇中。
禾峤断定大雪封山,尸傀定然跑不远,因此加急向宗门发消息,请求支援。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是尸傀早已设下的陷阱。同修真界杀死魔王一样的方法,故意露出弱点、请君入瓮、尽数屠戮。
尸傀本想趁青阳宗援兵到白头镇时一举将青阳宗修士杀死,可在等援兵的那几日,禾峤夫妇发现了尸傀布下的陷阱,尸傀见阴谋败露,便准备先将他们一行人杀掉。
那一日,尸傀带来的魔兵突然对白头镇发动进攻,禾峤夫妇苦苦支撑了一日,可最终敌不过魔族人数众多且手段阴毒,死去的白头镇村民成为尸傀的傀儡,死的人越多,尸傀的力量越强大。
整个白头镇成为人间炼狱。
身受重伤的禾峤夫妇只能让禾钰三人带着幸存的村民从地道里往深山里逃,他们留下来阻挡尸傀。
一开始禾钰三人带着村民一起往山里逃,但随着掉队的村民越来越多,禾钰三人也逐渐走散,各自带着部分村民往白头山深处逃。
安顿好村民不久后,夜晚的远方天空传来一阵耀目的白光,将整个天空照亮了,随即是一阵灵力波动,那是烧灵术,修士燃烧自身所有灵力才能爆发出强大的灵力波动,近距离下会给对手造成极大的伤害,但施术者必死无疑。
禾钰看着那光亮呆愣了几秒,直到周遭恢复黑暗,寂静,她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此刻她孤立无援,但她还是选择回去找父母。
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回去的路不算长,但却是禾钰此生走过最长的路。
山路崎岖,不时有树枝擦伤禾钰,她却顾不了许多,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走。
既不敢走快了,也不敢走慢了。
从地道所在的房屋出来的时候,目之所及是被火焰点燃的火红色天空,奇形怪状的魔兵尸体,还有街道尽头抱着母亲哭泣的父亲。
禾钰很害怕,想开口叫父亲,一张口却尝到咸湿的泪水,喉间哽住,只发出无意义的叫喊。
尸傀比禾峤更早发现禾钰,他深知自己今天将命丧于此,死之前还想拉个垫背的。
凌厉的掌风混杂着魔修的阴湿气息向禾钰面门袭来,这一掌下去禾钰必死无疑。
禾峤眼见这一幕,强忍伤势飞身向尸傀打去,试图改变他的攻势,可是没有用。
突如其来地,周渡出现在禾钰面前,像救世天神一般,将禾钰重重一推,自己替她挡下了这一掌。
周渡也没想到自己一出房屋就是这样一幕,他没有时间考虑,依靠保护禾钰的本能将禾钰推开,硬生生受了这一掌。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他听见禾钰的尖叫,听见尸傀桀桀的怪笑,还听见风吹过树林的松涛声。
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这一个月里发生了许多事。
尸傀被挫骨扬灰。其余魔修尽数斩杀。
白头镇村民死伤过半,他们已搬迁到青阳宗附近。白头镇被废弃,成为无名坟场。
禾峤师叔因伤势过重去世,与谢婉真师叔一齐葬在宗门墓中。
禾钰和季澄没受伤,季澄因天赋高成为掌门的二弟子。
上清宗的人来过一趟,为周渡送来疗伤灵药。
当然,周渡他自己也没死,四肢齐全,只是伤还没好全,无法动弹。
他一度很庆幸,但他很快发现身边人偶尔会用一种很怜爱的眼神看他,那种怜爱中带着同情。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奇怪的是,养伤期间,禾钰来见他总是会被照顾他的人拦下,偶尔放禾钰进来,照顾的师兄师姐也会寸步不离,仿佛怕禾钰说错了什么话。
禾钰每次来都会给他带流行话本解闷,往往也不跟他讲话,一说话就哭,然后就会被师兄师姐劝走。
周渡以为禾钰是因为父母去世的事情而伤心,他也劝过几次,禾钰只会哭得更大声,周渡也不敢再劝了。
这种情况一直到周渡发现自己再也无法使用灵力那一天为止。
距周渡醒来已有半月余,外伤已好大半。有一天他闷得无聊,想着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练功了,左右无事不如修炼一下增长修为,灵力运转也能让自己的内伤好得更快。
可无论他怎么尝试,他都无法感应天地灵气,也感受不到体内的灵力运转。
他不懂,为什么醒来后会失去所有灵力。
他跑出房间,每找到一个师兄就问他,自己为什么没有灵力了。师兄们欲言又止,但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跑去质问父亲,道元真君只是眼眶含泪地看着他,沉默良久。
在找到父亲之前,周渡已隐隐察觉事实,他只是不愿意相信,他一定要人亲口告诉他。
他突然发现,自从母亲走后,加之自己灵脉被毁,一向意气风发的父亲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精气神。
他开始不忍心,想要逃开。道元真君却叫住他,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你的灵脉已毁,此生无法修炼。
周渡如遭重击,一时间感觉天旋地转,一生无法修炼啊。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止戈院,一路上他丢魂落魄,形如走尸地回到自己院中。
禾钰却已等在那里,手中拿着给他带的话本。见他脸色苍白,双眼僵直,手中的话本都扔了,连忙扶他到房间坐下。
喂他喝了口茶,周渡双眼逐渐聚焦,看见禾钰关切的神色,他抑制不住地心痛和委屈。
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他狠狠地推了禾钰一把。禾钰没站稳,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你走啊,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周渡用尽此生最大的力气朝禾钰吼道。
禾钰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她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如果可以,她宁愿当初接下那一掌的是自己。
她哭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可除了单薄的道歉,她什么也无法为周渡做。
周渡将她拉出门外,赌气让她再也不要再来找自己。
禾钰在门外徘徊了很久,屋里周渡在哭,屋外禾钰在哭。
两人只有一墙之隔,却仿佛隔了万水千山。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周渡忙着吃各种药、做各种治疗,期望能够恢复灵力。
可他试了很多方法都没能恢复灵力,希望一天比一天渺茫。
他逐渐变得沮丧,开始抗拒治疗,每天过得浑浑噩噩的,甚至希望天上劈下一个雷把自己电死,或者来个人一剑将自己杀死,这样就再也不会有痛苦了。
这期间禾钰很多次来找他,他都避而不见。即使在路上碰到,他也视而不见。
就在禾钰以为他们俩再也不会产生交集时,突然有一天,周渡找到她,认真地对她道歉,表示自己这段时间没能从变成普通人的阴影中走出来,对禾钰受到的伤害抱歉。
周渡摸着禾钰的头,红着眼眶说道:师兄就是要保护师妹的。
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和好了,禾钰至今也不知道周渡为什么突然来找自己道歉,为什么两人突然和好。
也许今晚是个好时机。
趁着醉意,禾钰开口问道:“师兄,你还记得十年前,你也对我说过一样的话吗?”
周渡笑道:“当然记得,那是我们当年和好的起点。”
“我一直没有问你,你当初为什么突然原谅了我?”禾钰追问道。
周渡看了她一眼,喝了口酒,没说话。
沉寂良久,周渡说道:“不是原谅,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只是想通了。”
他又反问禾钰道: “有一件事你不觉得奇怪吗?自从我受伤后,不仅我们俩闹矛盾,季澄自那以后也离我们越来越远。”
禾钰回忆了一下,确实,季澄自白头镇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找过她了。
为什么呢?
“我一直都没搞懂这个问题,”周渡望着远处,似乎在努力回忆,“可是你知道吗,是他来劝我与你和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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