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城是一座小城,地处南北交接处,正是阮流风一行人停靠的地方,此前选择行水路乃是考虑到玉无瑕不宜骑马颠簸,可未曾想到他晕船晕得实在厉害,再于水路行下去怕是人也受不住,那又何谈进宫为贤妃解毒?
昨夜又得了赵清一言,阮流风当下决定就近改换马车前行。先前他听玉无云所言,只以为她不过假意夸大,用以搪塞,可现如今看来这位天医门少主的确身子不好。
“大人,我们若是改行官道,必是要日夜兼程才能按期赶回京都。可你看,那少主病怏怏的,他也骑不了马啊。”
“是啊,大人,我们还是行水路吧,虽不及快马加鞭也总好过马车慢行啊。”
“此话不错,大人,你瞧那少主的样子定是要马车的,那时回京贤妃娘娘怕是早已不行了,这样兄弟们的命可也就保不住了,还是先行水路,到了浬城我们再改行陆路。”
兄弟们的担忧,阮流风又何尝不知道,可端看昨日玉无瑕在船上呕得几乎晕厥过去便知道这水路并非是个好法子,若是玉无瑕在赴京途中出了意外,到京还是难逃陛下责罚。
那位赵医首乃是太后眼前的红人,既然是他先改口取道浔城,那便是有他一起顶着,看在太后的份上,陛下断不会要了他的命。何况,既然太后能派赵医首出宫,那便是宫内情况已稳,毕竟贤妃能保住性命月余,赵医首出了不少的力。
想到这,阮流风也算是强行给了自己一颗定心丸,他压低声音对其余六名羽林卫道,“不必过于担忧,贤妃的情况怕是已有好转,至少可以撑得过半个月,否则那位赵大人怎么会来?”
是了,这位赵医首据说是一直在皇陵随太后医诊,后来皇上登基,太后也终于从皇陵返京,赵清一跃就成了太后钦封的医首,要知道其余医首那都是胡子发白从小太医甚至医童做起,一步步熬资历才坐到这位子。宫中人对此都是颇有微词,直到贤妃毒发不醒,众医不敢随意开方,赵清第一个用了药稳住了贤妃病情,才让宫内其他太医对他改了看法。
赵清在宫内除了给太后问诊一直深居简出,虽然没几个人在贤妃中毒前见过他,可他的名字却是有不少人知晓,毕竟太后对他青睐不已,而他本人据查只是南陵城中赵家药铺的一名坐馆大夫,出身低微却平白有了这等运气。
阮流风虽然这样说,可其中一人迟疑片刻还是开口说道,“大人,你看那赵清长成那个样子,我觉得宫里的传言也不一定是假的,太后会保他,却不会保我们啊。”
说罢,几人对视一眼,他们虽没说出口却也是这般想的。那日他们见了赵清的模样便觉得传言是真的,否则他凭什么得到太后青睐,定是凭那张脸。
阮流风一噎,虽然他也有这样的想法可谁敢说出口,他连忙开口,“都是捕风捉影的事,说一次就算了,可别再说了。那位赵大人可也在船上。”他没多说,可其余几人却明白,那赵清武功高又有太后撑腰,杀他们几个小侍卫怕是毫无负担。他们进不去的竹院,赵清却一人闯入还带回了天医门少主,更何况他有太后放权,扬州太守都得敬着他。
说话那人回过神来,已是手心冒汗。
阮流风见他已是知晓,便伸手拍拍他的肩,“好了,船马上靠岸了,去做准备。”
说罢,他便往门口走去,打算去看看玉无瑕那方情况如何。
他骤一打开房门,潮湿的水汽便同江风打了他一脸,面前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阮流风心中一紧。
“扑通”一声,他连忙扭头去看,刚刚开口那人已是吓得腿软跪下。是了,这些日子他们都不敢靠近赵清,他这人生得好看,可偏偏好看得有些妖冶了,妖冶到让人生畏,他身上有一股说不清却人不敢接近的气息。
他单就这么看着,便让人不由地战栗,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刚刚说了别人的坏话,就发现正主就在外面听着。
阮流风嗓子发紧,他正想开口为兄弟辩解一下,却听赵清主动开口,“下船后,先去客栈住一晚。”
说罢,江风卷起他的发丝,带着他往上层楼走去了。
眼见他施施然走上了三楼,敲了玉无瑕的门,又说了几句话走了进去,几名羽林卫才松那口气。
阮流风也关门警告地看了他们一眼,“现在知道怕了,不准再多说。”
那厢,玉无瑕望着越来越近的码头微微一笑,拥挤的人潮里闪过几个人影,浔城的分部倒是来得快得很。
他正瞧着这微雨朦胧,各伞涌动,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甚是好看,便听到有人轻轻三扣木门。千山去开了门,湿润江风穿堂而过,玉无瑕下意识回头,一把红伞直直映入眼帘,然后他就看到了赵清那张脸,在红伞之下愈发地动人心魄,摄人心魂。
江风,微雨,背后是一片雾茫茫的水域,他就这样执着一把玉骨红伞亭身玉立,一身白衣笼纱,袖领绣纹,玉无瑕呼吸一滞,缓了一息才从他的脸移到了他握着的伞骨上,堪堪看了一眼,他又连忙去看伞面。
这伞纹样繁复,花草鸟兽皆有,远远地看不清细节,却可见工艺巧手。
赵清见二人皆不语,只好自己开口,“虽是和风细雨,可能进来说话?”
玉无瑕又从伞面看向他的脸面,回了声自然,便转身去关窗,借着这一动作让码头等着的门人先行离开。
“玉少主比之昨日,看起来似乎好些了,瞧着竟像是不大晕船了。”
玉无瑕伸手揉了揉一侧太阳穴,倚着窗杦回道,“那要多谢赵太医,神医妙手。”
赵清倚着门框回道,“昨日没见着起效,今日却瞧着起了效,怎么能得天医门少主一句神医妙手呢?”
玉无瑕微一眨眼,“正是今日起了效才值当一声夸,好药总余劲,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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