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泝临那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楚瑾歆心里漾开一圈圈混乱的涟漪。
“我们之间,有些东西是不同的。”
不同?当然不同!他是那个拿着记录本、把她当成实验对象的观察者,而她是那个一无所知、直到昨天才惊觉自己成了“目标”的被动者。
这难道不是最大的不同?
然而,他话语里的笃定,以及那双紧锁着她的、仿佛蕴含着风暴的平静眼眸,又让她隐约觉得,他指的不是这个。
或者说,不完全是这个。
周围的窃窃私语和好奇目光变得清晰起来,楚瑾歆猛地回过神。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被围观。
她倏地站起身,甚至没看夏阁一眼,只丢下一句“我先回去了”,便低着头,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体育馆看台。
她能感觉到,那道清冷又执着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体育馆出口的光亮处。
回到宿舍,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楚瑾歆才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心跳依然有些失序,不是因为悸动,而是因为一种被卷入未知漩涡的慌乱和……愤怒。
对,是愤怒。
她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讨厌被人如此细致地剖析记录,更讨厌江泝临那种仿佛掌控一切、连说句莫名其妙的话都带着理所当然的态度。
她楚瑾歆,从来都不是谁的附属品,也不是谁实验报告里的一个数据点。
第二天,楚瑾歆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不再刻意躲避江泝临。
相反,她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到近乎苛刻的态度,审视回去。
在图书馆,当江泝临在固定位置坐下,拿出笔记本(他换了一本新的,依旧是深蓝色)时,楚瑾歆会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他偶尔投来的视线,不再闪躲。
那眼神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清晰的、划清界限的疏离,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但请你适可而止。”
在专业课上,轮到小组自由讨论,如果恰好和江泝临分到一组,她会精准地阐述自己的观点,逻辑清晰,言辞犀利,完全将他视为一个纯粹的学术讨论对象,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
当他提出不同看法时,她会冷静地反驳,用数据和推导说话,寸步不让。
她甚至开始“反观察”。
她注意到江泝临思考时,右手食指会无意识地轻轻敲击桌面,频率稳定;她发现他喝水时喉结滚动的弧度;她记下他常穿的那几件看似普通的衣物品牌和色系(得益于他那本笔记本的“启发”);她推测出他每周三晚上会固定去物理楼的三楼实验室,待到很晚。
她将这些零碎的“数据”记在自己心里,不是为了什么,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战:你看,我也可以。我不是你随意观察的被动客体。
这种变化,夏阁第一个察觉到。
“我说瑾歆,”某天在食堂,夏阁咬着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安静吃饭的楚瑾歆,“你最近……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楚瑾歆头也没抬,细心地将青椒里的肉丝挑出来。
“说不上来,”夏阁歪着头,“就是对江泝临的态度。以前嘛,是那种‘只可远观’的欣赏,带点小姑娘的羞涩。现在……”她顿了顿,寻找着合适的词,“现在像是把他当成了一个……需要严肃对待的‘对手’?或者一个……难解的课题?”
楚瑾歆动作一顿,将挑干净的青椒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咽下后,才抬眼看向夏阁,语气平淡:“有吗?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因为别人的行为影响自己的节奏。”
夏阁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带着点揶揄:“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我敢打赌,江泝临肯定也感觉到你这‘节奏’的变化了。”
楚瑾歆不置可否,低头继续吃饭。
夏阁没说错。江泝临确实感觉到了。
楚瑾歆不再回避他,这在他的预料之外。他预想过她的愤怒、质问,甚至彻底无视,但没想过她会如此平静地、甚至带着一种学术探究般的冷静反戈一击。
她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复杂的、需要被理解的……现象。这让他记录的行为变得有些困难,因为“目标”不再是被动的,她开始反过来影响“观察者”。
周三晚上,物理楼三楼实验室。
江泝临正在调试一组光学设备,屏幕上跳跃着复杂的数据流。
实验室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以及低低的交谈声,由远及近。其中一个清亮而冷静的女声,他非常熟悉。
是楚瑾歆。她和几个数学系的同学似乎刚结束一个讨论,正从隔壁的建模实验室出来。
“……所以,这个参数必须重新校准,否则模型的偏差会超出允许范围。”楚瑾歆的声音清晰地透过门缝传来。
“明白了,楚姐,我们明天再跑一遍数据。”一个男声回应道。
“嗯,辛苦了。”
脚步声在实验室门外停顿了一下。江泝临操作仪器的手指微微一顿,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门口。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他看到了楚瑾歆的侧影。她正和同学道别,侧脸线条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柔和却坚定。
似乎感应到什么,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实验室门口,与他的视线隔着玻璃短暂相遇。
没有惊讶,没有慌乱,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
她只是极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顿了一下,然后像是看到任何一个普通同学一样,自然地收回目光,转身和同伴一起离开。
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他江泝临和实验室里的任何一台仪器没有任何区别。
江泝临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屏幕上原本稳定流动的数据似乎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他皱紧了眉头,手指在控制板上无意识地收紧。
“偏差……”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刚才楚瑾歆在外面说的话。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楚瑾歆这个“变量”,似乎正在以一种他无法完全用现有模型解释的方式,干扰着他的实验,甚至……是他本身。
预期的反应没有出现,反而出现了新的、更复杂的干扰项。
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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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变量与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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