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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1973-假父子

暴风雨如同噬人的巨兽,在黑沉沉的海面上肆意咆哮。那条偷渡的小木船,就像一片被命运随手抛入漩涡的枯叶,在滔天巨浪中剧烈地颠簸、旋转,每一次起伏都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深渊吞噬。咸涩冰冷的海水不断泼进船舱,浸透了每一个蜷缩着的偷渡客的单薄衣衫,也浸透了他们心中的恐惧与茫然。

江雁紧紧抓着湿滑的船舷,强忍着脚踝处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和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她缩在船舱最不起眼的角落,雨水和海水顺着她剪得参差不齐的短发滑落,让她看起来像个狼狈不堪的半大男孩。在这片绝望的混沌中,她那双过于早熟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如同暗夜里的星子,悄悄打量着同舟共济的“难友”。

船上挤了不下十五人,男女老少,神色各异,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里交织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眼前险境的恐惧。在这群人中,一个戴着眼镜、气质略显不同的中年男人引起了江雁的注意。他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面容清癯,即使在这般狼狈的境况下,依旧下意识地保持着一种近乎刻板的整洁,试图抚平湿透衣衫上的褶皱。他时不时发出一阵压抑的低咳,每当这时,周围的人群便会下意识地挪远一些,仿佛怕被什么晦气沾染。

“咳……咳咳……”男人的咳嗽声在风浪的间歇中显得格外清晰。

“啧,离远点,别是肺痨鬼传人!”旁边一个粗壮汉子嫌恶地嘟囔。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和黯然,默默地把身子缩得更紧。

江雁看着这一幕,想起了外婆最后的日子,心里莫名一软。她记得外婆说过,普通的咳嗽不传人。她挪了挪位置,靠近那个男人,低声用带着浓重乡音但尽量清晰的普通话提醒道:“这位……叔,背着风,呛着风更咳得厉害。”

男人惊讶地抬起头,透过起雾的眼镜片看向这个面黄肌瘦、却有一双沉静眼睛的“小子”,愣了一下,才感激地点点头:“多……多谢小兄弟。”他试着调整了一下姿势,果然好了些许。

船老大是个皮肤黝黑、满脸沧桑的汉子,常年跑这条险路,见惯了生死。他冷眼瞥了瞥这对互相示意的“老弱病残”,破天荒地在上岸前哑着嗓子提醒:“一会儿船靠岸,都机灵点!沙头角这边水浅,船靠不了太近,自己蹚水过去!上去之后,啥也别管,拼命往市区跑!千方百计避开穿制服的‘绿衣’(警察),找到入境事务处登记,等家人来接,就能领身份证,算半个香港人了!要是被抓住,哼,遣返大陆都是轻的!”

船,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一片荒凉的海滩。不是正规码头,只是礁石间一处隐蔽的浅湾。船老大一声低喝:“快下船!跑!”

瞬间,船上的人如同惊弓之鸟,争先恐后地跳下齐腰深冰冷的海水,踉跄着冲向漆黑的海岸,然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江雁因为脚踝有伤,动作慢了一步。她忍着痛楚摸索着下船,冰冷的海水激得她一个哆嗦,差点摔倒。

“小心!”一只有些冰凉却稳定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正是那个戴眼镜的男人。

“谢谢……”江雁借力站稳,低声道谢。

“快走吧,小兄弟。”男人语气带着善意,但他自己显然也缺乏锻炼,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咳嗽又忍不住响了起来。

两人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好不容易爬上岸,还没来得及辨别方向,几道雪亮的手电筒光柱就猛地扫了过来,伴随着尖锐的哨声和粤语的呵斥:“站住!唔好郁!(不许动)”“差人!查身份证!”

一支巡逻队如同鬼魅般从礁石后闪出,堵住了去路。跑得快的几个偷渡客早已不见踪影,剩下几个跑得慢的,包括江雁和眼镜男人,以及另外两三个面如土色的男女,被当场围住。

带队的是一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洋人警官,穿着笔挺的警服,脸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旁边的华人警员恭敬地称他“大卫警官”。

“哼,又是一群非法入境的耗子!”大卫警官用英语不耐烦地对下属吩咐,“登记一下,然后全部送回边界那边去!”

华人警员开始凶神恶煞地挨个盘问。轮到许求时,他显然吓坏了,面色惨白,嘴唇哆嗦着,问什么答什么,老实得近乎迂腐:“我……我叫许求……以前……以前在内地是……是经营一家小古玩店的……家里成分不好,亲人都不在了……实在活不下去,才……才想来香港碰碰运气……” 他甚至下意识地护紧了怀里那个用旧布包裹的长条形包袱。

江雁在一旁听得心头一紧,这位许叔真是太实在了!“古玩店”这三个字在这种场合无异于黑夜里的明灯,会招来不必要的觊觎。

果然,大卫警官听到“古玩店”,碧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像鹰隼发现了猎物。他示意手下将许求的包袱拿过来。许求死死抱着不肯松手,那里面虽不是他最珍贵的物件(最值钱的玉佩等小件都贴身藏着),但也是几件不错的清中期瓷器,是他的心血。

“警官先生!”一个清脆却异常镇定的声音响起,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众人讶异望去,竟是那个一直沉默的、瘦小干瘪的“男孩”江雁。她向前一步,微微仰头看着高大的大卫警官,脸上居然带着一种与年龄和处境极不相符的从容,甚至挤出了一丝略带谦卑又不过分谄媚的笑容。

更令人震惊的是,她开口说的,是英语!虽然略带口音,但语法准确,语调流畅,甚至带着点老派电影里听过的、讲究的伦敦腔影子:“尊敬的警官先生,日安。请原谅我父亲的失态,他年纪大了,这几日奔波担惊受怕,有些糊涂了。我们绝无冒犯法律之意,实在是故乡艰难,想来香港寻一条活路,投奔远亲。”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用力捏了捏许求的胳膊,示意他冷静。

这一口流利的英语,不仅让大卫警官愣住了,连旁边那个只会几个“yes sir”、“no sir”单词的华人警员陈阿狗也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大卫警官脸上的傲慢收敛了些,饶有兴致地俯视着江雁:“你会说英语?说得相当不错。你父亲是古玩商?”他目光再次投向许求紧抱的包袱。

江雁心中电光石火般盘算,脸上笑容不变,转向许求,用中文快速低语,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许叔,信我!把那个最不起眼、你觉得最不值钱的拿一个出来!快!”

许求犹豫了一瞬,看着江雁那双沉静却充满力量的眼睛,一咬牙,颤抖着从包袱里摸出一个约二十公分高、釉色灰白、瓶身还有一道细微冰裂纹的瓷瓶,这瓶子在他带来的东西里,确实是最普普通通的一件。

江雁接过瓷瓶,用手掌巧妙地遮住了那道裂纹,转身切换回英语,语气带着一种夸张的惋惜和神秘:“警官先生,您真是好眼力!不过,这东西……唉,说来话长。”她将瓶子微微倾向光线较好的地方,其实瓶子质地粗糙,并无甚光泽,但她的话却充满了诱导性。

“这瓶子,看似普通,甚至有些粗陋,但它有个来历。”江雁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我父亲说,这是多年前,家里一个在宫里当过差的远亲,在……在那场大动荡(她含糊地指代庚子事变清帝退位)时,机缘巧合带出来的。您看这釉色,是不是有种历经沧桑的沉淀感?这器型,虽不华丽,却古朴大气,据说曾是皇宫里面书房的陈设之一……”

许求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瓶子明明是他爷爷那辈收来的清末民窑仿品,价值有限,怎么到了这孩子嘴里,就成了宫里流出来的精贵旧物?他还想低声纠正,却被江雁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江雁继续她的表演,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当然,年月久远,很多事情也说不清了。或许是,或许不是。但这种来路……您明白的,”她做出一个“你懂的”表情,暗示东西来历可能不干净,“最好还是私下赏玩,不宜张扬。家父常说,古玩这东西,三分看品相,七分看故事,最重要的,是看它能不能遇到懂得欣赏它背后历史的知音。” 她的话模棱两可,既抬高了瓶子的“潜在价值”,又给自己留足了后路——将来就算被行家看出是赝品,她也可以推说“故事是听来的,真假难辨”,怪不到她头上。

大卫警官被这番半是恭维、半是神秘、又带着点“禁忌”诱惑的话术彻底吸引住了。他对中国古董一知半解,但“宫里出来”、“皇帝书房”这些词极大地满足了他的猎奇心和虚荣心。他接过瓷瓶,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其实根本看不懂,但觉得这“男孩”说得头头是道,不像瞎编。

旁边的华人警员陈阿狗,虽然英文水平只够听懂零星单词,但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他见洋警官脸色由阴转晴,甚至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而这一切都归功于那个瘦小的“小子”,心中不禁对江雁刮目相看。他在这条线上混久了,见过太多偷渡客的悲惨下场,像这样能凭几句话扭转局面的,还是头一遭!他暗自记下了这对“父子”,心想莫欺少年穷,这小子将来没准是个人物,结个善缘总没错。

江雁趁热打铁,话锋却巧妙一转,既捧了对方,又设下了更精妙的台阶:“警官先生一看就是有品位、见多识广的绅士。能遇到您这样的知音,实在是这瓶子的运气。按道理,我们本该将它赠予识货之人,才不算埋没了它。”

她观察到洋人警官大卫眼中闪过的满意神色,但紧接着,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露出一丝真诚的担忧,声音也压得更低,仿佛在分享一个重要的秘密:“可是……我们刚上岸就听说(实际上是之前何叔提点她——香港最近比较热点的事件有哪些),香港新成立了廉政公署,规矩很严。警官先生您一身正气,我们若是白白送上,万一被有心人看到,误会您收受好处,岂不是坏了您的清誉?这岂不是我们的罪过?” 她一边说,一边用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目光在大卫警官和花瓶之间流转,传递出一种“宝物虽好,但您的仕途更重要”的暗示。

大卫警官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ICAC的风声他确有耳闻,这孩子的顾虑不无道理。他既舍不得这个被说得天花乱坠的“古董”,又不想惹上麻烦,于是顺着江雁的话问道:“那……依你看,该怎么办才合适?”

江雁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她脸上露出一种“绞尽脑汁”想要两全其美的神情,犹豫着说:“要不……就算您从我们这儿‘请’回去的?您随便给个价,走个过场,这样既合规矩,我们拿了钱,也能稍微安心一点,就当是沾了您的福气,讨个开张的彩头?” 她刻意避开了报价,只是用期待而又带着几分不安的眼神望着大卫,把定价的主动权看似交了出去,实则是一种更高级的引导——让对方在一种“施舍”兼“避嫌”的心态下,自己决定一个数额。

大卫警官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眼神却格外清亮的少年,又瞥了一眼手中这个越看越觉得“内涵丰富”的花瓶,沉吟片刻。他既想显示自己的大方,又不想显得像个冤大头,更重要的是,这个交易方式让他觉得安全又体面。他掂量了一下,终于开口:“既然这样,我也不让你们吃亏。这里是两千块港币,你们拿好。” 他直接从皮夹里数出二十张百元港币,递了过来。

两千块港币!

当那叠沉甸甸、色彩鲜亮的钞票被塞到江雁手中时,她的心脏猛地一跳,指尖甚至有些发麻。尽管她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和感激的笑容,但内心却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这笔钱的具体价值她虽然不太清楚,但绝对远超她的想象!在大陆,一家人一年也未必能攒下几十块钱。而在这里,这个洋人随手就能为一件她心知肚明不值钱的瓶子掏出这么多!这一刻,香港的繁荣和财富,以一种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砸在了她的掌心,让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这片土地的魔力,仿佛双脚才真正踏上了这块传说中的土地。

“谢谢警官先生!您太慷慨了!”江雁反应极快,立刻躬身道谢,同时极其自然地将那叠钞票紧紧攥在手里,并没有如寻常晚辈那样,转身交给身旁的“父亲”许求。

许求在一旁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江雁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江雁转向他,语气温和但带着清晰的解释意味,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旁边的陈阿狗也听到:“爹,这钱我先收着。等下我们去办手续、找地方住,花钱的地方多,我年纪小,不容易被贼人盯上,带在身上安全些。等安顿下来,再交给您保管。” 这话合情合理,既照顾了许求作为“父亲”的面子,又巧妙地将财政大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经历了舅舅舅妈的背叛,她深知钱财的重要性,绝不会轻易交给一个刚刚认识、虽有好感却远未到托付身家地步的人。

这一幕,让一旁的华人警员陈阿狗看得目瞪口呆。古董的价值他不懂,但他懂钱,更懂大卫警官的为人!能让这个傲慢又吝啬的洋鬼子上赶着掏钱,还是整整两千块!这少年不仅胆识过人,这揣摩人心、把握分寸的本事,简直神了!一种混杂着佩服、解气甚至与有荣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趁着大卫警官不注意,再次对江雁投去一个极其钦佩的眼神,暗暗竖了下大拇指。

江雁坦然地将钞票仔细收好,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心中涌起的不仅是逃过一劫的庆幸,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底气和对未来无限的野望。她的香港求生之路,竟是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赚到了第一桶金。

江雁将花瓶郑重地递给了大卫警官,拿着手里的这个“宫廷”古董花瓶,一阵心花怒放,他久在香港,很少遇到这么“上道”、言语又如此得体的华人,更何况还是个半大孩子。他脸上的冰霜彻底融化,甚至带上了一点亲切的笑容:“非常有趣的年轻人!你们父子很有意思。”他看了看其他几个吓得面如土色的偷渡客,又看了看镇定自若的江雁和一脸书卷气的许求,心中天平彻底倾斜。

“陈警官,”大卫对陈阿狗吩咐,“其他人按程序处理。至于这两位许先生……”他顿了顿,“我看他们情况特殊,像是正经来找亲人的。我的车正好要回市区,顺路送他们去入境事务处吧,也算人道主义协助。”

陈阿狗连忙应下,心中更是惊叹。他主动上前,对江雁和许求的态度也客气了不少,用带着口音的粤语夹杂着普通话低声道:“两位好运气,跟大卫警官的车走,省事好多。以后有咩事(有什么事),或许可以搵我(找我)。” 他悄悄塞给江雁一张写着联络方式的小纸条,算是投资一份人情。

就这样,江雁和许求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坐上了巡逻队的吉普车。车上,江雁继续发挥她的“知识储备”,她敏锐地捕捉到大卫警官言语间流露出对英国故乡的思念,便顺势引导话题。当大卫警官偶然提及自己来自英国一个叫肯特郡的小镇时,江雁立刻想起曾在某本破旧的世界地理图册上看到的零星信息,她夸张地赞美起肯特郡的“英格兰花园”之美,甚至提到了当地特有的啤酒花和白垩土质,以及某个她杜撰的“历史传说”。虽然有些细节是她根据常识编造的,但足以慰藉大卫警官的思乡之情,让他对这个“博学”的华人少年好感倍增,甚至主动留下了自己的住址和电话,说如果他们安顿下来遇到困难,可以去找他。

到达入境事务处时,天已蒙蒙亮。大卫警官特意下车,对值班的华人官员交代了几句,大意是这对父子是他的“朋友”,请行个方便。

当着众人的面,江雁落落大方和大卫警官道别,还主动提出:“警官先生一看就是有品位、见多识广的绅士。家父虽然落魄,但眼力还在。日后您若是对中国的瓷器、玉器或是其他小玩意有兴趣,随时可以来找我们鉴赏。头两次,就当是我们父子感谢您今日秉公执法、体恤民情的谢意,分文不取。以后若是还有需要,一律给您半价!好东西,也得有懂行的主人,才能彰显其价值,不是吗?” 她深谙人性,免费的东西往往不被珍惜,而有门槛的优惠,反而显得更有价值,也为自己和许求留下了后续接触、攀附这条线的机会。而且因为全程英语对话,有种狐假虎威的意图。

随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江雁落落大方地搀扶着还有些晕乎乎的许求,走进了登记处。

登记时,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问:“关系?”

江雁面不改色,声音清晰:“他是我爹,许求。我跟我娘姓江。”

许求在一旁猛地一噎,剧烈咳嗽起来,但在江雁平静却带着一丝警告的目光下,他最终还是喏喏地点头默认了。心中却是一片惊涛骇浪:这就……多了个儿子?还是个这么厉害的儿子?

因为他们“情况特殊”,加上江雁在等待期间,恰好遇到一个前来办理手续的法国人因语言不通与官员争执,她主动上前,用磕磕绊绊但关键意思明确的法语单词和中文帮忙沟通化解了尴尬,甚至还帮工作人员整理了几份积压的英文文件,其表现出来的语言天赋和聪慧机敏,让入境处的官员们啧啧称奇。

于是,他们获得了特殊待遇——没有被送往羁留营,而是被允许在登记处稍作休息,并被告知,只要他们能找到在港的“家人”前来确认,就可以跳过临时的“行街纸”阶段,直接申请正式的香港身份证。

因为洋警官的“关照”和江雁本身展现出来的才华,登记处的工作人员还主动“好心”——根据江雁提供的母亲“江霞”的姓名、大致年龄、籍贯和可能抵港的时间段进行查询。

“叫江霞的有好几个,”其中一个职员翻着厚厚的登记册,“喏,这个在湾仔做佣人的,年纪对不上;这个在纺织厂的,老家是潮州的……唔,还有最后这个,登记地址是九龙城寨一带的,时间和老家信息倒是有几分像,但那边……龙蛇混杂,信息更新很不及时,人还在不在都难说。”职员露出为难的神色,“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轻易去那边找,太乱了,不安全。”

看到江雁和许求面露难色,另一个年长些的职员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两位,我看你们也不容易。要是实在找不到亲人,……其实嘛,也有别的办法。”他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搓动的手势,“1000元港币,差不多就能想想办法,帮你们‘补’两份完整的身份证明文件,保证看起来和真的一样,以后办事也方便。”

他报出了一个对穷人而言堪称天文数字的价格,但是江雁因为刚刚洋人警官给的第一桶金,心中一动,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谢过对方好意,表示要先尽力寻找母亲。

一番手续办理完毕,临近中午了,两人才坐在长椅上,就着工作人员特别提供的温水,开始一起吃着何叔何婶准备的干粮饼子。

“早饭”完成,江雁和许求这对刚刚组成的“假父子”,才有机会真正开始交流。

“江……江雁,”许求长长舒了口气,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小却目光锐利的孩子——他沉静得可怕的新“儿子”,心有余悸又充满感激,压低声音敬佩道,“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你那英语,还有那些话……简直是……”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江雁笑了笑,那笑容里有超越年龄的疲惫和一丝狡黠:“许叔,形势所迫,不得已扯了个大谎,您别见怪。以后咱们就是相依为命的“父子两”了。至于英语……”她轻描淡写地解释,“以前在老家,跟几个下放的‘先生’学的。他们懂的多,我帮他们点小忙,他们教我外语和杂学。我觉得知识总有用到的一天,就多学了点。”

她没说谎,只是简化了过程。那些年,她就像一块贪婪的海绵,抓住一切机会从那些住牛棚的落难知识分子身上汲取知识,不仅学语言,还学历史、地理、甚至一点简单的心理学和数学思维。她深知,在绝境中,知识和技术是比拳头更硬的通行证。

江雁跟着低声道:“爹,至于你说那个“宫廷花瓶”的事情,也不用担心,真真假假,他不会深究的。而且看他的个性,顶天了就是吹嘘一下,倒不至于真的拿出去给专业人士鉴定。他给的钱,我分一半给你?”她目光深邃地看向许求。

许求可没想到江雁这爹认得还挺自然的,但钱他是不至于和这小孩要的,这是人家凭本事挣的钱,而且瓶子不值钱,这个孩子还帮了大忙了(没有被遣返)。

许求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你当我给你这个新儿子的红包都成,不用给我,我也有(钱)。”许求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藏着的那个冰种帝王绿玉佩和两枚小小的田黄石印章,这才是他真正的家底。

看见许求如此上道,江雁继续提出:“至于用钱买身份的事,我建议还是再看看吧,先试着找到我母亲再说,毕竟钱要用到刀刃上,而且这些官员也不知道会不会光收钱不办事,防人之心不可无。”

许求听得感慨万千,更是坚定了要紧紧“抱住”这个从天而降的“聪明儿子”大腿的决心。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在这陌生的香港,若无依仗,只怕寸步难行。

他们在登记处,休息了两天,恢复了些体力,两人甚至领到了一点微薄的救济餐券。江雁和许求拿着那个九龙城寨的模糊地址,告别了入境处的职员,重新出发了。

站在入境事务处门口,望着眼前车水马龙、完全不同于内地乡镇的繁华街景,江雁深吸一口气。她摸了摸贴身藏好的金戒指、证明资料和2000元港币,看了一眼身边有些惶惑不安但眼神真诚的许求。

江雁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那个宝安县区渔村任人宰割的孤女江四丫已经死去,现在是重获新生的香港“小伙”江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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