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倒是不料,我旋即被两字反问直接问倒。
徐京一双墨瞳浓比夜沉,看向我时却一贯太坦荡,坦荡到我一点无法坦诚我那些晦暗心思,支支吾吾半晌只能挤出几个字,又把问题抛回去。
“……他说的是有关我的事,我不该知道么?”
好在徐京微微颔首,没起疑接受了我的解释,道:“那小儿言城北有一通灵鬼医能治百疾,闻你武功尽失要带你去瞧,但此等能使迷药这等下作伎俩的霄小,不足为信。”
徐京一下把话说清。
假张开那小贼行径委实在今日下药绑我这一出中委实离谱到了极致,徐京点住阻他再言行无状合情合理,愈发显得我此前怀疑全乃小人之心。
但:“我与他,此前打过些交道,轻佻无礼是真,却也不似多大奸大恶,若真有这么位鬼医不妨一试?”
“羽儿,你若放不下武功一事,我亦可带你寻医,旁门左道……”
“旁门左道或许没那么好,可我不晓得你找得什么医师,总之你那咳嗽该换个新人瞧瞧了。”
我抢完这句,徐京还真就颇为应景地一下别过头,发出低低几声闷咳。
我趁热打铁道:“徐京你想想那小贼不过是个受你这学监所辖的武学学子,户籍身份清不清白你岂不清楚,何须太担心,我瞧他那三哥更属实像个老实的。”
“身份文碟未尝不可做假。”
“……”
徐京踩中我痛脚的传音给我一时噎住,可仍听低咳不断,我捏拳下了个大狠心——
“管谁真谁假,我只晓得你武功卓绝绝非作假,什么宵小也不敢异动。”
我先是一句吹捧,接着便伸手扯住他衣袖,并非生拉硬拽的扯,而是摇摇晃晃同小妹妹求哥哥那样,连带身体朝他侧头的那面挪挪,极尽真诚地眨巴眨巴眼睛道,更学着那少年三哥的谄媚唤了声“徐大人”。
“徐大人求求你,我这些日子委实愈发感受出武功一失受制于人的坏处,你便陪我去上一去好不好?”
能使出小女儿家的撒娇,我算把压箱底的招式都穷尽了,所幸时隔经年徐京仍吃这套。
他答:“好。”
像那年答应送我两支簪子一样,就是那年那个“好”字不会插在前后“咳咳咳”一连串不停的咳嗽声中。
但,没关系。
有了寻医为我恢复武功这个由头,我合情合理非也得拉着他看着个能治好他的医师不成。
之后,徐京回身解开少年穴道,让他们兄弟二人帮忙去寻那位鬼医,兄弟二人倒没有推辞,就是少年可能一晚上连被制住几次一反常态沉默领路再不开口。
我还是从少年三哥真张开口中得知他真名梅展,我初有些惊讶这位三哥看上去如此关心弟弟,二人竟非同姓的亲兄弟,只是复又看看还一路抱着我的徐京……
我着实没有立场多问人家,自己先不好意思地把头凑到徐京耳边轻声讲了句:“我觉着身上好像有些力气了,要不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羽儿,你运不了轻功。”
嗯……徐京这一次传音入密一定是为了维护我的面子,都怪他抱着我飞檐走壁都稳得如履平地,才叫我忘了除我外的三个都凭着身手和夜幕在东京城中一座座此起彼伏的屋脊上迅速穿行着。
我霎时被羞赧与尴尬填满,又不想让徐京察觉异样,整个人在他怀中彻底僵住度刹那如年。
待到达目的好不容易被徐京放下来时,我已全分不清时间流逝几许,整个人硬硬的跟块石头一样,稍稍转下脖子仿佛都能听到“喀拉”关节摩响——
“吱吱吱!”不敌脚下传出的声音更响。
我虽自觉不算娇气,然随声望去随我几人落地一下激出满地乱跑的老鼠,不,不止老鼠,只是那些密密麻麻无序窜动的黑影并非各个都像老鼠形状般好认,我难免倒吸口气。
而后不知怎得忽又有风,将我面前的一张大网吹破,悬在其上八只腿的毛茸茸飘飘荡荡直朝我面门而来......
“咳咳咳!”
徐京没咳嗽,我一口气吸太大倒给肺里一下灌满灰尘咳嗽起来,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缓解我为躲蜘蛛,朝后猛退一步,又撞回徐京怀里的尴尬。
然后在他问:“羽儿,没事吧?”
我合情合理地为了挡灰捂住半张脸:“没事没事,灰太多有点呛。”
就是忍不住想,徐京怀里的温度怎么就那么暖?
刚远离身上便冷,一靠近脸又发烫......
我打断自己的胡思转移话题道:“没想到东京城中真有这般鬼一样的地方。”
同时,逼着自己把目光同样转向在一旁的张梅两兄弟:“你们说的确能有位医者住这儿?”
年长的张开看着四下环境,皱眉严肃:“小七你从哪里打听来的?”
俨然他亦是第一次来此,不过他那沉默许久少年弟弟梅展依然没有正面答话。
“等我把他请出来,你们自然明白。”他自个儿埋头朝前走上几步,到那扇被蛛网结满的大门前,从身上掏出个巴掌大的木盒放下去,再道:“鬼医我把你要的东西带来了,验验货吧。”
大门很快“吱呀”一声隙开条缝,接着那木盒像被什么拖动,“嗖”地一下被拖拽进漆黑一片的门缝内。
不多久一个如鬼医这名头般,阴森诡魅带着嗡嗡回音听不出来处的声音响起:“货没错,说吧,要让大鬼治谁?”
“漂亮姐姐,你过来吧。”
梅展的声音与之相反,不再带有少年的张扬轻佻,硬硬闷闷的,我很清晰地就能分辨他是一直咬着牙非常不开心。
我想这与那个伸出一只手臂挡在我身前的人......毕竟少年的确被徐京又打又定了一顿,大抵脱不了关系。
虽梅展此前行事诸多不妥,但现在我想我应该能确定他的确花了不少功夫想找医师治我,甚至不惜寻到这么稀奇古怪的地方来。
于是徐京说“羽儿,等等”时,我倒反握上他拦我的胳膊,往前牵了牵,轻声:“徐京我觉得我们可以相信他,你陪着我没事的。”
再朝少年喊了句:“谢谢你啊,梅七......”
我话音未落实,忽有“唰!”的一声。
我迅速被徐京扯至身后,接着有拔刀声尖叫声,还有鬼魅之音再响。
“人大鬼能治,但大鬼的货被你看过,得赔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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