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中凡有天资且修水行之人,经考核后,会被选入圣殿中,不断培养,筛掉,培养,筛掉……由此诞生出一位圣女候选人,作为下一个冰封施术者。
虽然岛中还是以医术为本,但人人以封圣女为荣,很多家中长辈更是让小辈以此为目标。
冰封阵以天地灵气为滋养,只要选出的圣女施展了一次冰封术,后续只需要以身躯为媒介,维系阵法便可。所以中途就算你累倒了或者寒毒入侵至昏,只要你不死,阵法依旧可以运行。”
漆雕隐也没注意谈词异的挖掘进度,没人监工,对方明显在磨蹭。
她感叹道:“圣女也没有想到自己拼尽全力想要结束的悲剧。最终还是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了。”
谈词异抬头看向她,“此等手段,献祭一人,保全万人,我很难说评此事。那你师姐……”
“传送阵试用成功后,我曾误闯进崖洞,破了幻境,透过屏障,看见了里面的钟祈月。”她摇摇头,“她……躺在石床上,一动不动,眼睛都没睁开,应该是昏迷了很长时间了。”
“你之后没尝试救出她?”
“当然试过。且不说那屏障极难破除,就算能成功,你又要我如何呢……?我父亲母亲、邵四叔、阿萝、芳婆婆……这些人终身不能出岛,难不成我把钟祈月救出来,让整座岛跟着崩塌把他们都砸死淹死吗?”
漆雕隐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脸色居然带着愠怒。抿了抿唇,别过脸把尴尬藏起来。
谈词异不以为意,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因为有的人天生命运多舛。
他只是握了握她垂在两侧的冰凉的手。
漆雕隐不自在地踢了他一脚,“磨蹭什么?还没挖到竹简吗?”
谈词异转过脑袋,扬了扬手里的袋子。“你讲得入迷,我不太想打断你。”
漆雕隐夺过来拆开一瞧,墨迹有些晕开了,湿气重,埋了三年,倒也正常。
她书术向来力求简洁明了、通俗易懂,通篇扫了一眼,“噢~想起来了。”她一手将竹简唰得收起来,一手捏诀起阵。
霎时间,地面的草被无形的风刮开一圈圈道,最终形成冗杂对称的图案。
谈词异见状踏了进去,紧贴着漆雕隐。
“怎么?怕我把你留在这儿陪我师姐?”
谈词异挽着的袖子并未放下,一爪子泥凑到漆雕隐面前唬她,“好歹也是出了力的,我可不想再去十字原领个鼻涕虫了。”
眨眼间,天翻地覆,另一大不同之境——
这不正是芳青峰吗?
“二十年奇才,十三年冰封。天道无常啊。”这是钟术儿听见的谈词异最后一句话。这句话逐渐飘远,最终尾音消失在竹林外。
寂静夜间,深秋峰顶又凉,连只蚊虫都没有。唯独微风偶尔扫过,竹林沙沙。
箫声陡然起,浑厚,悠扬,在漆雕隐耳中,还听出了凄凉。
凄凉在她十四便被迫离家叛逃、漂泊无依,江湖游走,为了生计偷鸡摸狗……
她怎会突然想起这些,这箫声属实怪异。
她往竹林深处下坡走去,企图找出那始作俑者,密密麻麻的竹竿擦肩而过,拨开它们,豁然开朗的居然是一座茅草屋。
不等她思索,双眼又让她注意放在了茅屋门前的那人身上——
惊鸿艳影。
一身素白服,披着乌夫发。
脚下扰动佳人,转身回眸,神情却比背影多一层冷淡和颓气。
越走近,越能从芬芳馥郁的美人香里,感受到那种由内而外腐烂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暗示着,此人命不久矣。
眼珠碰到钟术儿那一刹,颓气有些许松动。
钟术儿情不自禁喊出那一声——“师姐?”
茅屋门后竟还有一壮年男子,他匆匆跑来,钳住钟术儿手腕,“诶哟,你跑哪儿去咯,让殿下好等。”
拽她暗地里,又嘀咕一句“一天天的,净不让人省心”。
钟术儿又是一惊,“爹?你怎么在这儿?”
宋大看傻子似的瘪瘪嘴,“爹不在这儿在哪?湖里泡着吗?”
是啊,爹不在这儿,不在沉水孤岛,还能在哪呢?
“走吧。”那女子脸面生的跟个樱桃似的,言语却没樱桃的生气。
“去哪?”钟术儿下意识问道。
“你忘了?每日这个时辰我都来教你练剑的。”钟祈月也不废话了,牵着她御剑而去。
宋大在下面吼:“晚上照例给你留饭菜昂!”
不知为何,低头看到这一幕,明明无所动容,身体还是留下了一滴温热的泪。
钟术儿是不知道离别来得那么快的,但漆雕隐知道。
练剑的地方,就在她家后面两个山头。
她想起来了——钟祈月一个月前,就说要教她一套很厉害的剑法,叫做降妖十六式。
在人才济济的圣殿里,她很不起眼,尽管对于圣女之位她并不渴求,但不想辜负父母的期盼,再不济也得在殿中搏个一官半职。
师姐说这套剑法,能在仙测时让她展露头角,她便欣然规往了。
如今应该已经学到第九式了。
针叶林中间有一片枯秸秆铺出来的空地。两人先后舞剑,时而扬起叶土。
“无论人妖,均以水生。以水行之力感知妖丹,再基于五行相克,蓄土行力击之。我说得这样直白,你能明白吧?”
“嗯。”
“可你看你方才,只有形似,而无神凝。一套剑法不是舞出来好看的,都练到第九式了,如果还不能掌握精髓,那学完了也是花瓶子。”
……
钟祈月只是在做一个师傅应该做的,但她教得越多,钟术儿越发觉得自己没用。天赋本就差,还不思进取,对圣女之位毫无幻想,活该在圣殿当吊车尾。
她这一个月,第一次打断她的指教。
“师姐,你说一个人就非得进入圣殿,非得在圣殿做事才叫荣耀、才能抬得起头吗?我更想在岸边钓鱼、去山上采蘑菇、每天和爹娘食晚膳。”
钟祈月本就深色的眼眸变得越发黑了,她笃定地回答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师妹:“当然不是。除了‘愧疚’二字,没有任何人或事,能阻止你抬起头。况且,相信我,你今后肯定可以获得更高的荣耀,不是圣殿给你的,是你自己给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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