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前向来便有诗会文会,不过是榜下捉婿的前戏,若是王亲贵族有合眼缘的,便留下约定信物,只待一放榜就是自己人了。
张松能够出人头地,姜婉禾本该欢喜,心头却总觉得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自从那夜之后,顾承渊就像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在她的生活里,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可真到了靠不上张松的时候,心里却希翼起有个依靠。
姜婉禾掬了一掌清水泼醒自己,连张松都看不上自己,何况是高高在上的侯爷千岁。
保不齐是一时兴起,玩个消遣,拿她寻开心,自己断断不能被骗了。
“姜娘子在吗?”
门外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姜婉禾现在也学精了,隔着门板问道:“何事?”
“您丈夫张松在闲月台喝醉了,请您过去瞧瞧。”
姜婉禾一打开门,面前的女子一身笔挺,面容华贵,与揽月楼的侍女相差甚远。
那女子伸手按住了门框,道:“我是秋琴,是月娘让我来的。”
“她与你有几分交情,特地让我来知会你一声,毕竟这是九千岁的宴席,若是张公子在宴会上耍酒疯,惹怒了九千岁,我们都赔罪不起。”
姜婉禾犹豫了一下,道:“容我收拾一下。”
马车停在勇毅侯府门前,朱漆大门上铜钉森然,两尊石狮怒目圆睁,仿佛随时会扑下来将人撕碎。
姜婉禾下车的瞬间,一阵穿堂风掠过,吹得她裙裾翻飞,险些站立不稳。
“这不是揽月楼。”姜婉禾眉头轻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道。
“今日的宴会是揽月楼办的,但地方是勇毅侯府。”
硕大的勇毅侯府四个字,像是要砸在她的脑袋上似的。
“娘子,您相公还等着呢。”秋琴握住姜婉禾的手,牵着她走进府中。
府内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姜婉禾心中不安如涟漪般扩散。
“还请娘子在这里稍等一会。”
“等一下!”姜婉禾转过身去,那位名叫秋琴的女子已经不见踪影。
她怎么这么傻!
明明知道勇毅侯府是个牢笼,还一门心思往里面跳。
姜婉禾一拳打在墙上,疼得直哈气,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侯府。
顾承渊站在廊下,把姜婉禾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噗嗤一笑,惊得府中管事也陪笑都晚了几分。
“小姜娘子这是要去哪儿?”顾承渊站在围栏下,从廊下的走出来,笑道。
姜婉禾垂下眼帘,没有答话,她不敢抬头,只盯着自己的鞋尖。
死腿,快动啊。
姜婉禾想走,脚下像是粘了糯米糊糊,怎么都挪不动道。
“可是在找张公子?”
顾承渊恍若无人似的牵过姜婉禾的手,不顾她的挣脱一步一步地往府里走去。
“这是勇毅侯府,过两天牌子估计又得换了。”顾承渊自顾自地说着。
姜婉禾立刻被眼前的奢华震住了,汉白玉铺就的甬道两侧,奇花异草争奇斗艳,远处亭台楼阁隐在薄雾中,恍若仙境。
每隔十步就有一名侍卫肃立,目光如炬地盯着来客,吓得她只能跟着顾承渊往深处走去。
宴会设在湖心亭的九曲回廊上,张松不断与相识的官员寒暄,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丝毫没有注意到姜婉禾的身影。
顾承渊得寸进尺地挽着姜婉禾,落座时丝竹乐声澎湃而起。
姜婉禾正襟危坐,侧着目光打量着跟前的男人。
顾承渊斜倚在紫檀木榻上,一袭墨色长袍衬得他肤白如雪,烛光下的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狭长的凤眼中似有寒星闪烁。
勇毅侯府独有的兽面青玉图腾如同一只蛰伏不动的嗜血野兽,下一秒便会活过来。
“拜见九千岁。”众人立刻跪地行礼,额头几乎贴到地上。
姜婉禾跟着起身,灼热的掌心落在自己身上,又把她按了回去。
“平身。”
顾承渊的声音近在咫尺。
手掌触碰到的地方如火烧般,让她险些跳起来。
“宴起——”
宴会这才开始,张松算哪门子喝醉,姜婉禾咬得牙根直打颤。
九千岁的位置向来都是最好的,何况在自己的地盘上。
周遭的响动都逃不过主台的眼睛,四周围着轻纱帷幔,夜风拂过,如雾如烟,下面的宾客却看不清上面的光景。
姜婉禾搜寻着席间的熟悉的身影,突然,一阵喝彩声传来。
“张大人好酒量!”
姜婉禾转头看去,只见张松已经满脸通红,却还在与同僚推杯换盏。
顾承渊不知何时为她斟了一杯酒,已经递到跟前来。
“尝尝,和松坪的糯米酒比起来如何?”顾承渊的声音带着蛊惑。
姜婉禾吞了吞嗓子眼,捧着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呛得连连咳嗽。
“慢点,酒有的是。”
酒过三巡,张松已经醉得东倒西歪,说话也开始颠三倒四。
姜婉禾像是完成任务似的,起身道:“大人,我相公他醉了,我去照料...”
“急什么。”顾承渊不紧不慢道,饶有耐性地剥下一颗葡萄,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
“尝尝这个,甜得很,就是不及松坪的梨子清甜。”
姜婉禾僵在原地,不敢接也不敢拒。
顾承渊低笑一声,忽然上前一步,将葡萄递到她唇边。
“张嘴。”顾承渊声音轻柔却不容抗拒。
姜婉禾颤抖着微微张口,那颗冰凉的葡萄便被推了进来。
顾承渊的指尖擦过她的唇瓣,激起一阵战栗,甜腻的汁水在口中爆开,却尝不出半分滋味。
溢出来的汁水将唇齿染上了一层光泽。
“甜吗?”
顾承渊有些后悔自己的手收回来太快了,又拈起一颗葡萄。
姜婉禾勉强点头,却见他这次将葡萄含在自己唇间,然后俯身凑近。
惊恐地后退,后背抵上了墙柱,退无可退。
“大,大人。”姜婉禾跪在地上,声音发颤道:“民妇已有......”
顾承渊却置若罔闻,也随着她跪在地上,一手扣住她的后颈,不容拒绝地将唇间的葡萄渡入她口中。
姜婉禾瞪大眼睛,尝到了葡萄的甜味和另一股陌生的气息。
“看下面。”顾承渊突然松开她,指向观景台下。
姜婉禾顺着望去,透过轻纱,正好能看到宴席上的情形。
张松已经醉得不成样子,正搂着席间的人高声说着什么。
“你丈夫很有趣。”顾承渊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不如听听他在说什么?”
姜婉禾凝神细听,随即脸色煞白。
“我若是和九千岁一样,便能一心扑在官场上!”张松大着舌头喊道。
刹那间,整个宴席鸦雀无声。
在场的官员仕子皆面如土色,有几个甚至直接跪倒在地。
张松浑然不觉,还在絮絮叨叨:“你们说是不是?九千岁不近女色,才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姜婉禾别过脸去,顾承渊却突然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本侯行不行,那夜婉禾不是验过了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直插入姜婉禾心脏。
那夜她虽然意识模糊,但身体的感觉却骗不了人。
顾承渊不仅没有所谓的“隐疾”,反倒龙精虎猛。
“啪”的一声,不知谁的酒杯摔在了地上。
席间众人脸色煞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张松!你喝醉了!”有人高声道。
张松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酒意顿时醒了大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九千岁饶命!小的酒后失言。”
眼下还有几日才是秋闱,张松今日赴宴,便几乎是板上钉钉,在一声声“张大人”中迷失了自己。
顾承渊的手指在姜婉禾腰间收紧,声音却异常平静:“夫人,你说本侯该怎么处置你丈夫?”
“求,求九千岁开恩。”姜婉禾哽咽道。
“本侯是九千岁,是婉禾求,还是张夫人求?”顾承渊的声音轻得令人毛骨悚然。
姜婉禾默默低下头,泣不成声道:“婉禾,求九千岁开恩。”
顾承渊用拇指擦去她的泪水,转身从案几上摘下一颗葡萄,递到她唇边:“今日张松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本侯的面子按在地上踩。”
“说出去以后本侯的面子往哪搁,怎么饶他一命?”
“真是为难啊。”
顾承渊似乎真的是在权衡思考,托着姜婉禾的脸,道:“不如这样,本侯帮你和离,你嫁给本侯,平息谣言如何?”
“毕竟这事,是你丈夫惹出来的,本侯的秘密你也知道,你来平息谣言,再好不过。”
楼下,张松还在磕头求饶,额头已经渗出血来。
姜婉禾没有回话,头上的竹筷摇摇欲坠,一根一根烦恼丝偷偷跑了出来。
“哎呀,婉禾你瞧,他头都磕破了,若是死无全尸,远在松坪的爹娘该多心疼啊。”
顾承渊手指着台下的方向,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姜婉禾闭上眼,这个男人用尽一切手段将她困在身边。
顾承渊低下头,伏在她的颈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我的耐心有限,或者本侯替你选。”
“一、二、三。”
顾承渊站起身来,怒声道:“来人!把张松拖下去五马分尸!”
姜婉禾抬起头来,竹筷掉落在木地板上,发出一道脆响。
“我答应!我答应!”
“慢!”顾承渊叫住了人,道。
“求您,饶他一命。”姜婉禾颤悠悠地低下头,豆大的泪珠落在顾承渊的脚边。
顾承渊满意地看着她屈从的姿态,忽然将她拉入怀中,埋进她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你早这么乖,不就好了。”
“真香。”
顾承渊的声音里满是病态的满足,过程怎样不重要,只要人到手就好了。
楼下,张松的求饶声渐渐弱了下去。
“告诉张大人,念他初犯,饶他一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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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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