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住处。”
“缺什么告诉丫鬟,但别想着逃跑。”
“否则,我不介意用锁链把你拴在床头。”
顾承渊将她关在栖禾院中,又怕她闷着,在金笼子里养了一只鹦鹉。
无论他们在房中闹出多大的动静,似乎那只鸟都不曾开口。
羽翼闪耀着金丝银线的光泽,在笼子里扑腾着翅膀,却怎么也飞不出那方寸金丝笼。
姜婉禾看着它,也许是鸟仗人势,竟然冲着她“嚎啕大叫”。
它猛地张开口,做出嚎叫的姿势,预料中的鸟鸣声弱不可闻,姜婉禾瞬间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那是只被剪了舌头的鸟雀。
姜婉禾瑟缩在被褥里,她忽然明白了,明明顾承渊有钱有势,要什么有什么,独独锁着她不放。
鹦鹉学舌,顾承渊是怕她在外头胡言乱语。
脚踝上那串细小的金铃,只要有细微的挪动,发出几声细碎而清脆的“叮铃”。
声音不大,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这金玉堆砌出来的死寂,像极了笼子里那只鸟的脚链,一举一动都毫无遁形。
守在门边低眉顺眼的小丫鬟闻声立刻抬起头,眼神锐利地扫过来,确认姜婉禾只是稍稍动了动,并未有更多动作,才又垂下眼帘,恢复了那泥塑木雕般的姿态。
榻边矮几上,一碗温热的血燕窝正袅袅散着热气,旁边的小碟里是几块宫里的厨子才做得出来的精巧点心。
空气里浮动着清雅的沉水香,是顾承渊身上常带的味道,此刻却像无处不在的蛛丝,缠得她窒息。
门板发出一声沉重的轻响,风卷了进来,瞬间冲淡了屋里发闷的味道。
顾承渊回来了。
视线几乎在踏入门槛的瞬间,目光锁在了榻上的绒团里,带着一种透骨的痴态,让姜婉禾控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脚踝的金铃又发出一串急促而微弱的轻响。
“婉禾。”
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
顾承渊随手解下外袍,扔给身后无声出现的侍从,等他在床边站定,瞬间将姜婉禾完全笼罩。
顾承渊俯下身,一手撑在她身侧的榻沿,一手极其自然地抚上她的脸颊,手指带着室外的寒意,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激得她浑身发颤。
“怎么瞧着脸色还是不好?”他仔细端详着她的脸,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唇瓣上流连,眉头微蹙,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
顾承渊靠得极近,姜婉禾想躲,想推开他,可身体却像被无形的冰封住,僵在狐裘里动弹不得,连指尖都蜷缩着发凉。
只有那串金铃,因她身体的僵硬而暂时停止了声响。
顾承渊却似乎很满意她的“温顺”。
目光落在矮几上那碗丝毫未动的燕窝上,顾承渊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覆盖上一层温柔。
“又不肯好好吃饭?”他叹了口气,语气是无奈,更像是纵容孩子淘气的宠溺。
他直起身,端起那碗温热的燕窝,用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拿起一旁的白玉小勺,轻轻搅动了几下。
“这可是好东西,比糖角甜上百倍。”
顾承渊的动作极尽优雅,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贵气,舀起一勺晶莹剔透的燕窝,细心地吹了吹,才递到姜婉禾唇边。
“乖,张口。”顾承渊的声里带着诱哄的意味。
那勺散发着甜腻气息的液体就在唇边,姜婉禾死死咬着下唇内侧的软肉,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猛地别开脸,动作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那勺燕窝擦着她的唇角滑落,几滴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她素色的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也滴落在顾承渊的手背上。
空气瞬间凝固了,守在门边的丫鬟早已屏住呼吸,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
姜婉禾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她知道自己触怒了这头凶兽,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她的四肢百骸。
“侯爷。”姜婉禾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吐出来,都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顾承渊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没有应声,只是那眼底的寒冰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露出底下更深的、令人心悸的专注。
他似乎在等着,等着她这只雀儿,还能发出怎样令他“惊喜”的鸣叫。
姜婉禾深吸一口气,那沉香的味道涌入肺腑,却让她更加窒息。
她强迫自己看着他,看着这个掌控着她生死的男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早已在心底翻滚了千万遍的祈求吐露出来:“求您,放过我吧。”
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飘落。
“您的事,小人不会说出去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绝望的脑海中成形。
“若是您不放心,大可以拔去小人的舌头,断断不会说出去一个字的。”
姜婉禾的话如同惊雷在死寂的栖禾苑炸响。
“哐当”一声脆响,瓷片四散,汤水飞溅。
“走?”顾承渊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想去哪里?嗯?”
巨大的压迫感让姜婉禾几乎喘不过气,冰冷的手指攫住她的下巴,强迫着她仰起头,直视那双一直不敢凝视的眼睛。
“回松坪吗?张松不要你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扭曲的尖利。
“他手里拿着你们两个的和离书,去陈大人家提亲去了。”
“不是的,不是的。”姜婉禾被他捏得生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屈辱和恐惧让她浑身发抖。
她奋力地摇头,下巴的剧痛让她的话语破碎不堪,“侯爷,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记得。”顾承渊松开手,跪在床边,道,“我记得清清楚楚。”
“婉禾,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姜婉禾惊愕地抬起头,冰冷的手指碾去她唇上留下来的粘稠水渍,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
“况且,放你走?”顾承渊轻声开口,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姜婉禾的耳膜,“婉禾在说什么傻话?”
姜婉禾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脱力地瘫软在冰冷的狐裘上。
“从前,有个姑娘好心捡了一条蛇,帮它度过了冬天。”
“蛇感念姑娘的恩情,承诺不会吃了她。”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在讲故事一般,每一个字又像重锤砸在姜婉禾的心上。
“后来,蛇舍不得吃的姑娘,落得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顾承渊指尖滑到她的下巴,微微用力抬起,迫使她再次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所以,它发誓若是能重新来过,与其便宜别人,不如舒坦了自己。”
顾承渊叹了口气,道:“以后这种话,婉禾就不必再说了。”
家养的鸟得带出去遛遛,透透风,看看外头的世界才会乖乖回到笼子里。
“兴许你待在这里闷得慌,才有这些奇怪的念想。”顾承渊笑道,“带你出去透透风。”
只要不在栖禾院中,姜婉禾顿时觉得外面连呼吸都是自由的。
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够逃离顾承渊。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碾出沉闷的声响,车厢内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姜婉禾僵坐在铺着厚软锦垫上,车轮每一次滚动,脚踝上的金铃随着车马颠簸发出响动,碾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顾承渊就坐在她身侧,宽厚的手掌不容抗拒地包裹着她的手,握的死紧,生怕她下一秒就跑了。
指腹带着薄茧,缓慢而磨人地摩挲着她的指节,如同恩爱的夫妻一般。
马车穿行过繁华的街市,喧嚣的人声透过车帘缝隙钻进来。
姜婉禾偏过脸去,盯着街上的小摊看得出神,只为了错开顾承渊的视线。
顾承渊顺着姜婉禾的视线看去,那摊子上摆着各式精巧的珠花。
“停车。”
老板也是个识相的,即刻把木盘里的珠花端到车窗前,道:“姑娘,瞧瞧哪个合心意?”
姜婉禾没料到这一茬,被老板问得不知所措,转头看向顾承渊。
视线交接之时,姜婉禾又像只鹌鹑缩到车厢的角落里。
“全都要了。”顾承渊心情似乎好了不少,笑道。
“全要了?”老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道,“大人,一共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姜婉禾坐直身子,压住顾承渊掏钱袋子的那只手,道,“大人,这太贵重了。”
“这才三十两,还不够巧坊一支金簪。”顾承渊颇为满意姜婉禾的投怀送抱,道。
“还是全都包起来吧,栖禾院有的是地方。”
顾承渊拿起一支珠钗,在她鬓边比划了一下。
“戴着好看。”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而嘶哑的吱呜声传来,不合时宜地打破温存。
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像一股失控的风,直直地朝马车的方向扑去。
车把式猛甩赶车鞭,破空声落在那乞丐的腿上,径直跪了下去。
那人挣扎着,挥舞着脏污的手臂,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涎水顺着嘴角流下,沾湿了脏污的前襟。
他双眼浑浊,布满血丝,眼神却死死盯着姜婉禾,带着一股怨毒。
姜婉禾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惊得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往顾承渊身边靠了靠,目光看定那张被污垢和疯狂覆盖的脸时,心脏骤然漏了一拍。
那眉眼轮廓,依稀还能辨认出是张松。
“张松?”
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姜婉禾见他挨了一鞭子,起身扒着窗门,后背瞬间冒气一股寒气,从直冲头顶。
顾承渊揽住她的腰身,又把人拉了回来。
姜婉禾卸力跌坐在他怀里,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袖,指尖冰凉。
并非因为旧情,她不是傻子,短短几日,张松就算是缺钱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顾承渊垂眸,盯着怀中惊愕的人儿,随即抬起眼,看向被仆役们死死按在地上的张松,语气淡漠地仿佛在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般模样的。”
“大人,这是从陈鹤洲陈大人府中跑出来的。”
“告诉陈鹤洲,文官脸面都不要了,怎么留得清白在人间。”
陈鹤洲听闻九千岁的马车在自己府前被乞丐冲撞,脸色极其难看地跑出来,额角渗出细汗,慌忙站在车马前告罪,道:“千岁爷恕罪!惊扰千岁爷,此乃一个不知哪里流窜来的疯癫乞儿。前几日晕倒在府门外,家母一时心善,命人给了些吃食,不想这疯子竟赖着不走了!下官这就把人安顿好。”
陈鹤洲瞥了一眼,这人不知是哪里摔坏了脑子,前些日子拿着一张和离书偏说要娶他们家的荷青。
他女儿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认识这些不三不四的人。
思前想后,又怕这人在外面乱嚼舌根,喂了点药,把人毒哑了丢出府去。
地上的张松挣扎得更猛烈了,手脚并用地朝着姜婉禾车马的方向爬过来,喉咙里拼命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涎水混合着血沫不断涌出。
“拦住他!快拦住这疯子!”陈鹤洲气急败坏地怒吼道。
仆役们七手八脚地扑上去,想将他拖走,张松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蛮力,死死地抓着马车的木板。
风掀起车帘的一角,张松仰着头,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姜婉禾嘶吼,眼神里充满了求救般的哀求。
姜婉禾伸出手去,顾承渊的眼神冷得渗人,手掌轻轻捂住了姜婉禾的眼睛,剥夺了姜婉禾的视线。
“不怕,脏东西我来处理掉。”
一声清脆至极的骨裂声落入耳中,紧接着便是一声声惨嚎。
姜婉禾透过指缝,张松被狠狠地压在地上,一只手臂以极其扭曲的姿态瘫软着。
“侯爷,不,千岁爷求您饶她一命。”
“他待你不好。”顾承渊皱着眉头道,“这些年如果不是谢正霖的人在松坪暗中保护你,你可知他对你做了什么事吗?”
“你们成婚的第二天,他买了蒙汗散,他便打算强要你。强要不成,他竟然想拿你,去换青楼的妓子一夜**。”
“纵使张松罪有应得,还请侯爷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
姜婉禾握住他的手,道:“请侯爷饶他一命,也算是替婉禾还了张家救命之恩。”
“作为报答,婉禾愿意留在栖禾院。”
“婉禾,可不要食言。”
顾承渊紧紧握住她的手,眼底闪过一丝欣喜。
姜婉禾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掩去了她眼中难以察觉的神色。
“侯爷,能否给我一点时间?也好断了夫妻情分。”
顾承渊眉头微蹙,语气中又带着几分纵容:“好,我答应你。”
他抬手示意仆役将张松拖到马车前,自己则站在姜婉禾身侧,目光如鹰隼般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张松被按在地上,手臂扭曲,嘴角还挂着血沫。
他抬头望向姜婉禾,浑浊的眼中满是绝望与哀求。
姜婉禾蹲下身来,从袖中取出几块碎银,轻轻放在他面前。
“这些银子,你拿去吧。”
姜婉禾的声音很轻,不一会儿便消散在风中。
“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
张松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呜咽,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无法成言。
姜婉禾没有再看他,转身走向顾承渊。
刚迈出几步,她的眼前突然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顾承渊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婉禾!”
恍惚间好像有人唤了她一声。
栖禾院内,顾承渊站在床边,目光阴沉地盯着大夫的一举一动。
片刻后,京城中最有名的大夫收回手,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如何?”顾承渊冷声问道。
太医躬身行礼,小心翼翼地说道:“回千岁爷,夫人这是……喜脉。”
“喜脉?”顾承渊的声音陡然拔高,眼中瞬间燃起怒火。
他一把揪住太医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太医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重复道:“这位姑娘已有身孕,约莫一月有余。”
顾承渊松开手,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转向床上的姜婉禾,心中翻涌起滔天的怒意。
谢正霖眼疾手快地将大夫领下去,避开顾承渊的怒火。
顾承渊冷笑一声,眼中杀意凛然,“好,很好!”
“把张松带回来!本侯要亲手了结他!”
“侯爷且慢!”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肖锶齐站在门口,神色凝重,道:“此事尚有蹊跷,侯爷不妨先冷静下来。”
“冷静?”顾承渊冷笑,“你让本侯如何冷静?”
肖锶齐走近几步,低声道:“您忘了,一个月前您与婉禾姑娘......”
顾承渊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肖锶齐的话让他稍稍冷静了一些。
“姑娘醒了!”
顾承渊闻言,立刻转身向内室走去。
姜婉禾已经睁开了眼睛,正茫然地望着床顶的纱帐。
听到脚步声,姜婉禾微微侧头,见是顾承渊,眼中闪过一丝惧意,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顾承渊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声音冰冷:“你有身孕了。”
姜婉禾一愣,随即脸色更加苍白。
“不可能。”姜婉禾决绝地否认道。
“是本侯的孩子吗?”
姜婉禾猛地摇头,眼中泛起泪光,那夜的记忆如同噩梦涌入脑海。
“那这孩子是谁的?”顾承渊俯身逼近她,眼中带着压迫。
姜婉禾咬紧下唇,泪水无声滑落。
“你不说?那本侯就亲自验证!”
姜婉禾惊恐地挣扎,却抵不过他的力气。
“侯爷!”
“记住我的名字,顾承渊。”顾承渊轻抚她的发丝,低声道。
姜婉禾睁开泪眼,咬着牙一句话也不肯叫出声来。
笼中的鸟儿扑腾了半宿,可还是没有停歇的意思。
“放过我吧......”
顾承渊摇头,指尖摩挲着她的唇瓣,冰冷的指节撬开齿腔。
“不对。”
“你不应该叫这个,起码在床上。”
训鸟的活,最是精细。
拿着金钗撬开鸟儿的舌根,压着它叫出声来,时间久了,便能发出主人想要的声音。
“顾承渊。”
顾承渊满意地笑了,将她搂得更紧。
“这才对。”
歇两天,有点卡文了[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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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诱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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