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临近，皇帝突然起了当月老的兴趣，要礼部仿照民间灯会在宫中筹办鹊桥宴，邀适龄贵族与官宦子弟参加。
萧凛作为东宫太子的‘殿里人’自是不在邀请之列的，他也没有兴趣参加。不过，倒是赫连容的表现让他有些玩味。
按照赫连容的脾性，像这种无聊的宫宴他顶多露下脸便会找个由头离开了，而眼下竟然去了半日都没有回来。
捻着白玉棋子摩挲许久，迟迟无法落下。眼前黑白棋局渐渐虚化成赫连容临走之时苍白的俊脸。
重伤未愈还在外面瞎逛。萧凛咬了咬牙，将棋子丢回棋奁中，拂衣起身出了殿门，往举行宫宴的阙丹宫走去。
花树千灯，璀如星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万千繁华热闹里，唯一人面色清冷淡漠独坐其中，与众人格格不入。
萧凛瞧着赫连容，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同时又觉得赫连容有病。宴席不吃东西不饮酒不作乐，就跟个木头似的拉着一张脸枯坐着也不回去，到底有什么意思。
似是感受到萧凛的视线，正老僧入定般的赫连容侧目扫向萧凛所在的地方。紧接着，萧凛便瞧见他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顿了下，竟给自己倒了杯酒，而后起身走向对面被众人包围的人。
随着赫连容的身影，萧凛定睛看向那人。
原来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新任兵部尚书陆平云。
只见陆平云本是被一众男女围着有些不耐，臭着一张脸看似想要骂人。见赫连容走来，脸上的不爽稍稍散去了一些，站起身来拱手拜道：“臣参见太子殿下。”
“陆大人不必多礼。”赫连容淡淡勾了勾唇，抬手从旁边一名女子手中拿过一只酒壶。
那女子见酒壶离手神色瞬间大变。
赫连容放下手里的酒杯，顺手将陆平云桌上的酒杯拿过来，抬腕给他斟上，而后举起递给陆平云。
太子亲自斟酒，就算他不愿喝也得接过来。陆平云顿了下，接过了酒杯。
赫连容淡淡道：“孤敬陆大人一杯，祝贺陆大人擢升尚书之喜。”说着他与陆平云碰了下杯。
陆平云抬眸眼神奇异的看了看赫连容，顿了下，垂首道：“谢殿下。”话落，他一仰头一饮而尽。
赫连容抬腕抿了口酒，道：“陆大人继续，孤有些累了就先告辞了。”
“殿下请便。”陆平云恭敬道。
赫连容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是朝主座上的皇帝拜了拜，随后离开了。
萧凛一直看着赫连容穿过宫苑九转连廊，瞧着他将璀璨华光抛之身后，一步步拾级而上朝站在阴影处的自己走来。不知为何，萧凛心中忽然一动。
赫连容很快便到了眼前，他看着萧凛微皱起眉头，淡声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萧凛哼声道：“腿长在我身上，我想来便来。”
赫连容摇了摇头，抬步继续走。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担心他死在路上才勉强过来看一眼，结果他不知道感激就罢了，竟然还甩他脸色。
萧凛神色不满地抬步跟上，下一瞬，走在前方的赫连容忽然身形一晃，险些摔倒下来。
萧凛手疾眼快扶住他，赫连容甩了甩头，伸手推开他。“我无事。”
然而，推开萧凛的掌心滚烫，根本不像他口中无事的样子。
萧凛一把扣住赫连容的手，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将脸掰正过来面向自己。
瞧见面前人面色潮红，萧凛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这脸红的有些不正常。
“你……你这是怎么了？”
被迫面对萧凛的赫连容，眉头紧拢，抬手打掉萧凛的手，“无事。”
“说谎！”萧凛紧紧盯着他，道：“我可警告你，眼下你的命是我的，在报仇未成之前你……”
“此事孤清楚的很，无需你一再提醒。”闭了闭眸，赫连容似是忍无可忍的冷声打断他道。顿了下，瞧见萧凛脸色阴沉下来，怕他再发疯，赫连容顿了下，无奈道：“不过是中了点媚，药而已。”
听到‘媚药’两字的萧凛，神情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两人一路沉默回到东宫。
赫连容本想泡冷水缓解药性，但他背上灼伤未愈泡完冷水怕是会加重伤势，便只能用冰水擦身。
用掉三盆冰水，身体里那种滚烫的欲，火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有越燃越烈的倾向。
该死！赫连德成究竟给陆平云下的这是什么劳什子药！
赫连容忍不住咒骂了句，低头看向剩余的一盆冰水，他顿了下咬牙端起盆。正要兜头浇下之时，萧凛忽然窜了出来，一把扣住了他的手，将水盆夺了下来。
“我看你真是活腻了，这一盆水浇下去，你不死也去掉半条命！”
赫连容先是一愣继而飞快扯过旁边挂着的衣服裹身，背对萧凛冷声道：“出去！”
瞧着那白玉般的耳朵染上红晕，萧凛没有动，道：“你我都是男子，这个时候就别害羞了，我来帮你。”
“不需要。”闻言赫连容立刻道，“孤再说一遍，出去！”
“每次你都只会说这两个字，也太没新意了。”哼笑了一声，萧凛抬步朝他走过来。
他进一步，赫连容便退两步，道：“滚！”
闻言，萧凛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盯着赫连容眸光幽沉，“太子殿下被人伺候惯了，肯定是不知如何自己纾解的。你这么执意的赶我走，是不相信我可以让你舒坦，所以是才想找别的什么人来帮你吗？你想找谁？林美人还是随便哪个宫女？”
赫连容被他逼到衣柜处，退不可退。他抬起眼瞪向萧凛，“浑说什么！没有什么人……你快给我出，出去！”
赫连容努力板着脸让自己看起来威严些，可他此时面色桃红如点了胭脂，其他裸露的部位也因体内的灼热变得粉粉嫩嫩，说起话来更是喘息不止，根本毫无震慑力。
不但毫无震慑力，反而显得软弱可欺。
直直凝着赫连容那双水色潋滟的眸子，萧凛忽而有些口干。他吞了吞干涩的喉咙，道：“那你在固执什么？”顿了顿，他像想起什么似得，道：“莫不是你还觉得自己是为人师的，让昔日的徒弟给自己纾解，有违人伦纲常？”
赫连容抿唇不语，别开了眼。“我没这么想。”
“那就好。”萧凛凉凉挑了挑唇。顿了下他缓缓抬手探向赫连容，慢悠悠续道：“其实你不必如此抵触我。但你要真的介意的话不妨这样想：眼下的你不过是我的复仇工具而已，就像是一把刀一柄剑。我替你纾解，就像偶尔替刀剑擦拭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冰冷的指尖触及灼烫的皮肤。赫连容下意识的便想躲，被萧凛手疾眼快抓着手摁在了衣柜上。
紧接着，萧凛整个人贴在他身后，紧紧钳制住他，令他再也无法移动半分。顿了顿，他的手目标明确地朝赫连容探去。
赫连容浑身一震，剧烈挣扎起来。
“啊呃……放肆！”
萧凛嗤笑，“瞧你，明明高兴的很，却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赫连容，你可真虚伪。”
说着，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动作粗野而蛮横。
“……萧，萧凛……住手！”
“别动！”盯着那通红似哭似泣的眼尾，萧凛喉间干渴的更加厉害，气息紊乱。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了数次，他沉声威胁仍挣扎不休的赫连容:“太子殿下往后的余生应是不想做个太监的吧？”
“……你……你混蛋！”
“这才哪儿到哪儿。”萧凛吃吃沉笑，凑近了他耳侧道：“小声点，你这东宫里到处都是别人的眼线，要是让他们听见了你的叫声，你太子殿下的脸面可就保不住了。”
闻言，赫连容愤怒的瞪了他一眼，却死死咬住了唇……
痛苦与欢愉，清醒与沉沦交错杂织，几欲将两人吞噬。纠纠缠缠，最后终止于帷幔罗帐间。
药性散去，昏聩的理智重归清醒。死寂一般的大殿内残留荒唐过后的暧昧尚未消散，缭绕在两人的鼻间。
萧凛绷着脸率先拂衣下床，走到盆架旁撩水洗手。冰彻透骨的水稍稍压制住体内高燃的烈火。萧凛悄无声息轻轻吐了一口气，但低头瞧见某个精神抖擞的地方，随即脸又绷了起来。
他一动，赫连容也立马从床榻上起身，身形踉跄快步往屏风后走。
回头瞟了一眼，见那人在屏风后抖着双手快速整理衣裳。萧凛哼了一声道:“说吧，今日鹊桥宴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话音落地，殿里静了片刻，屏风后传来赫连容尽力平稳的声音，“所谓的鹊桥宴，其实不过是陛下与赫连德成想要控制陆平云的局罢了。”
“陆平云？”萧凛皱了下眉，随即恍悟。
兵部尚书致仕，尚书之位空缺。原本此位的内定继任者袁正不知所踪生死不明。赫连德成只得匆忙间从他部抽调来的替补，然，调令尚未拟好替补又被萧凛杀了。
而恰在此时，夷戎欲犯瑶海关的消息传入帝都，事出紧急，皇帝只好擢升眼下对兵部最为熟悉的侍郎陆平云继任尚书之位。
陆平云此人出身清贵，能力卓绝且极富才学。但恃才傲物，眼高于顶，平等鄙视所有平庸无能之辈，作为草包的誉王赫连德成便是其鄙夷名录中首要一位。
是以，陆平云继任尚书掌管兵部便意味着，赫连德成失掉了六部之一的掌控权。
平白失了这股权力，赫连德成自是不甘。所以就与狗皇帝合谋使这种下三滥的招儿。
“我不明白的是，赫连德成若是想使美人计逼陆平云就范，为何不直接让皇帝给陆平云赐婚？”
“陆平云性子刚硬，宁折不弯，他不喜欢的人，就算是陛下也无法强塞给他。”赫连容从屏风后缓缓走出，低头径直走向一旁的书案，道：“况且，陆家盛名在外，陛下总要顾忌些一二。”
“那他是不是你的人？”萧凛拿起木架上挂着的帕子擦擦手又问道。
摇了摇头，赫连容拂衣落座，“不过，今后就说不准了。”
“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就得了一个含糊不清的结果。”随手将帕子丢回架子上，萧凛哼了哼，回头见赫连容提笔的动作一顿，雪白的牙齿又开始咬那血迹斑斑的唇，顿了下，道：“我回去休息了。”
话落，他抬步出了寝殿。
听到殿门关合的声音，赫连容一直绷着的神色松弛下来。
他丢开手中的笔，将桌上的文书统统推到在地。而后双手用力捂着脸，肩膀不停的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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