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轴确实是一个人的画像,但那上面的人却不是他萧凛,而是前不久见过的付庭臣。
赫连容心悦之人,是付庭臣。
不是他。
一腔滚烫灼热霎时化为冰冷的灰烬。萧凛双目紧紧盯着画中的付庭臣,眸色阴沉的骇人。
过了许久,他慢慢合上卷轴,嘴角慢慢掀起一抹冷笑。
若姓付的才是赫连容的画中人,那么李丘一眼认出他又如何解释?再者退一步讲。以赫连容谨慎的性子,他想藏的东西怎可能那么轻易的就让人找到——就连对赫连容如此了解的他,找了半月都还没找到,没道理让那贼人一进屋就给翻出来了。
且还毫发无伤。
这显然是不符合常理的。
那么此种情况合理的解释,要么是有人想借此挑拨他与赫连容的关系,要么,是赫连容他自己……
薄唇抿成一条细线,萧凛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画轴,而后重新装回匣中,放回青砖之下。
将一切恢复原样,萧凛转身出了书房,回到自己房中继续静静等待赫连容。
水漏指向亥时,主殿人影攒动,宴席终于散了。萧凛挑唇,目光在人群中搜寻赫连容的身影,然而来回扫了三趟,都没瞧见赫连容出来。
他不会醉倒了吧?萧凛微微皱眉心想着,起身便出了房门。
避开尚未散尽的人群,萧凛悄然掠进主殿。大殿内一片杯盏狼藉,殿中央的主座上,赫连容揉着额头闭目养神,瞧着有些醉意。
摇头轻叹了口气,萧凛唇角不觉勾起,抬步欲走出暗处找赫连容。忽然,赫连容身后的屏风转过一道身影。
萧凛见状忙闪身退回。
“殿下,先用些茶吧。”异常低柔温和的男子声音在大殿中响起,萧凛差点没听出那是付庭臣的声音来。
只见付庭臣面含微笑捧着一杯温茶弯腰端送至赫连容面前。
赫连容睁眼顿了顿,接过了茶盏。付庭臣脸上的笑容愈深,直身抖了抖臂弯里抱着的月白色狐裘,走到赫连容身后,将狐裘轻柔地拢在他身上。
“殿中虽烧着地龙,但殿下今夜饮了不少酒,还需防着些,免得受了风寒遭罪。”
付庭臣边说边含着笑,语气与动作都极为亲昵。
逾越了臣下侍上的礼制。
萧凛以为赫连容会不高兴斥责他,然,自始至终赫连容却连眉都没有皱一下,神情自然地全盘接受了付庭臣越矩的服侍。就仿佛,私下底他们间的相处一直便是如此般。
他猜错了。
赫连容心悦之人,真的是付庭臣……
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赫连容与付庭臣两人,萧凛双手紧攥成拳,腔子里的一颗心像是被投进了滚烫的油锅之中,油煎火燎,疼的他几欲疯狂。
生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萧凛踉跄转身,如丧家之犬惶然逃走。
逃出皇宫之后,萧凛不知不觉来到醉花坊。
掌柜的一见东家来了,忙笑脸迎上:“东家!”顿了顿,他探头看向萧凛的身后,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他们东家临走前说是今日要宴请一位极为重要的人,让醉花坊闭门谢客,他们一众人等便眼巴巴一直等到现在。却谁知,东家竟一人来了。
瞧着自家东家失魂落魄的神情,掌柜的猜想那位极为重要的人怕是来不了了。
唉,可惜了,那宴单上的每道菜可都是东家亲自做的,为了做出那桌子菜,他可是足足学了大半月呢……
犹豫了一会儿,掌柜小心翼翼试探道:“东家,后厨的那些菜……”
萧凛慢慢抬眼看向他,良久,他垂下眼帘。“端上来吧。”
话落,他步履沉沉迈上楼梯,朝楼顶的雅间走去。
不多时,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上雅间的桌子上。萧凛坐在桌前,不动筷子,对侍立身后的掌柜道:“把酒放下,都出去吧。”
掌柜犹豫了下,无声叹了口气:“是东家。”,话落带着一众仆役鱼贯而出。
雅间只剩下萧凛一人。他拍开酒坛泥封,给自己斟满一杯,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突然,不远处一道道烟火升鸣而起,在漆黑的夜幕中炸开一朵朵璀璨的花儿,而这些花儿又在空中连接在一起,拼接出一个像人的影像来。
此人像头戴镂空玉冠,身着霜白色云纹长袍,手执长剑,与多年前的东宫太子赫连容有几分相似——说相似,是因为几乎无人看到过孤傲淡漠的太子殿下眉眼含笑的模样。
唯有萧凛一人见过。
可今后,这个笑容不再独属于他了。
瞧着夜空中冲他笑的赫连容,萧凛心中钝痛,丢开酒杯他拎起酒坛仰头灌饮。
火辣辣的酒液灼烧着他的喉咙,又顺喉而下,焚烧已经痛难自抑的心。
“骗子……”猛地将空酒坛掷下,萧凛摇摇晃晃撑起身,口中喃喃哽咽,满脸的水光,分不清是泪还是酒。
他拎起另外一坛酒,拍开泥封,再次仰头灌下。脚下踉踉跄跄,踩在坚硬的酒坛碎片上,连被碎片划伤了都一无所觉。
“哎呦我的东家呀,您,您这是做什么?”掌柜的推门而入,见此情景魂都要吓飞了,忙跑进来搀扶萧凛。
萧凛一把推开他,灌了口酒,他指着外面的烟火,问道:“好,好看吗?”
“好看好看……您,您快别踩了,再踩下去这脚都要废了呀。”掌柜的心急如焚。
“是我特意给他准备生辰贺礼。”萧凛勾起一抹哭似地笑,“可他没有来……他不喜欢,不喜欢我给他准备的烟火,不喜欢我为他做的菜,不喜欢……”
不喜欢他萧凛。
萧凛将最后一句话咽下去,闭了闭眸,复又抬起酒坛灌起来。
“东家东家,小的知道您心里难受,但酒大伤身啊。”掌柜的忙抢下酒坛,宽慰道:“哎不就是个女子嘛,她不喜欢您咱也不喜欢她!像东家这般丰神俊朗的美男子,整个帝都的女子都抢着要咧!”
闻言,萧凛自嘲的笑了笑,一把推开掌柜,命令道:“出去,不要再进来打扰我。”
说完,再次举起酒坛喝了起来,大有一副不醉死自己不罢休的阵仗。
掌柜被他推的一个踉跄,无措地看了一会儿,最终被萧凛投来的冰冷眼神吓退出了房间。
翌日,萧凛在一片狼藉里醒来,他揉了揉因宿醉而钝痛不已的额角,起身拿来药箱随意处理了下脚下的伤,而后打开了房门。
甫一开门,抬眼便撞上一双凤眸。
萧凛愣了一下,随即淡下神色,对站在一旁的掌柜的问道:“太子殿下来了怎么也不通传一声,怠慢了贵人落下罪来我要拿你是问。”
掌柜的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但小心觑了眼赫连容的神色没敢吱声。
“孤有事与坊主商谈,不知坊主可有空暇?”赫连容道。
萧凛望着赫连容淡然无波的神色,不明意味勾了勾唇,“太子殿下亲自来了,草民自然是有空的。”
说着,他大跨一步出了房门,顿在距离赫连容毫厘之地。
赫连容皱眉,身体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见状,萧凛哂笑,反手带上房门,将一室的狼藉尽数掩盖,伸手做出请的姿势。“殿下,请。”
赫连容脚下微顿了顿,抬步走在前面。萧凛停在半空的手慢慢收紧,他抿了抿唇,对掌柜道:“去煮两碗醒酒汤,再备碗参茶,参茶就用库房里的那颗老参。”
掌柜有些心疼:“可那颗是您花重金购得,用来熬参茶有点可惜了。咱们库房里还有其他品相好的参,要不……”
“再贵也是买来用的。”更何况,是给赫连容用。
掌柜的闻言只得应声准备去了。
萧凛落后赫连容半步,引赫连容去了他在醉花坊的屋子。
落了座,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萧凛看着对面赫连容的脸色,忍了忍,终是没忍住率先开了口:“是不是身子有哪里不舒服?”
赫连容愣了一下,随即回道:“无妨,不过是昨日多饮了几杯罢了。”顿了顿,他抿了下唇,声音平淡续道:“倒是你,面容似鬼,瞧着有些骇人。”
闻言,萧凛揉搓了把因宿醉而显得分外憔悴的脸,顿了下,他抬眼冲他一笑,“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赫连容蓦地抿紧了唇。“你我眼下合作,若你出事与我也是不利的。”
萧凛扬唇笑了下。他之前也是一直这么提醒和赫连容的。风水轮流转,眼下换赫连容拿来这话搪塞他。
房间里重新陷入沉默,恰在此时房门被扣响,是掌柜的送来煮好的醒酒汤和参茶。
萧凛将醒酒汤推至赫连容面前,道:“看你的样子应是没喝醒酒汤就过来,正好,你我二人一人一碗。”
赫连容看着冒着微微热气的醒酒汤,顿了顿,抬手一饮而尽。
萧凛瞧着他,等他喝完了醒酒汤又将参茶推了过去:“酒大伤身,再喝碗参茶补补,如此昨日亏损的元气大概就能补回个□□了。”顿了顿,他瞧着赫连容微微皱起的眉,补充道:“放心,方才我偷偷嘱咐了掌柜在汤里放了甘果,不会苦的。”
“萧凛,我不是孩童。”赫连容眉头皱得愈紧,抿唇顿了下,他道:“我过来是有事要与你说。”
“你不喝我不听。”萧凛挑唇道。
赫连容看了看他,神情无奈的接过了参茶。
看着赫连容喝了参茶,萧凛仰头将自己碗中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说吧,你亲自来寻我所为何事?”萧凛问道。
赫连容默了片刻,道:“今晚子时三刻,有一队人马将要从西门出城,领头的身上有封密函,你务必要拿到。”
“好。”萧凛干脆利落答应下来。
听到他应下,赫连容抬眸深深地看向他,薄唇微启,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章之后要开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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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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