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容根本不是让他偷什么密函,而是让他杀人。
且要杀的还是萧凛的故人——平西将军杜侃,杜莲玉的兄长。
看着手里用火漆密封的调动平西军的调令密函,萧凛才恍然明白赫连容今夜让他来此的真正目的。
明知他与杜侃曾为好友,也明知因杜莲玉之故他不会对杜侃下手,赫连容却还是让他来了——他笃定了他必然会为了大局对杜侃痛下杀手。
而至于被迫杀了杜侃的萧凛伤心与否,压根不在他关心范畴。
赫连容,你可真狠啊。萧凛微闭了闭眼,感受着心口处再次泛起阵阵细密的疼。
不远处凌乱的马蹄声霎时逼近,萧凛没有动。不多时,一队人马奔至,将萧凛团团围住。
骑着高头黑马的杜侃神情肃沉。“是谁派你来的?老实交代,本将军或留你一命。”
话音落地,四周的随行侍从提刀对向萧凛。
萧凛抬眼看向杜侃,目光沉痛。
见他不语,杜侃不耐地一挥手,随行侍从立刻朝萧凛扑了上去。
萧凛抬掌相迎。
这些随侍大多是府中护院出身,武功并不太高。不到半刻,便全部丧失了战力。
扫了眼一地的死尸,杜侃冷笑一声,缓慢抽出挂在马侧的佩刀。“倒是有几分能耐。”
萧凛也抽出腰间的短剑。
从前为了隐藏自己,萧凛从未在杜侃面前展露过自己的武功。但其实他一直想与自己这位好友切磋切磋,看看他与杜侃究竟谁更胜一筹。
如今,经年愿想终于实现,但却是你死我活的诀别之战。
短兵相接,伴随着快的几乎让人眼花缭乱的刀法,阵阵金戈之声在杜侃与萧凛之间鸣起。只眨眼的功夫,两人已对了上百招。
或许是急着赶路,杜侃攻势中渐渐显得有些焦躁。又是对了百招后,杜侃猛地扬刀朝萧凛狠劈砍下来,这一砍几乎用了他十成的功力。
萧凛横刀抵挡。
杜侃的佩刀是由整块玄铁锻造,锋利且极其坚硬。若是一般的兵刃被这一刀砍下,顷时就如那被切砍的瓜菜般断的不成样子。但幸亏赫连容给他准备的兵器质量都属上乘,才勉强接住了杜侃的重刀。
刚猛的力道震得萧凛虎口发麻,手里的短刀险些脱手。
杜侃似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能接下自己的刀,怔愣了下。
就借着他这须臾分神时机,萧凛咬牙握紧了刀柄,反向朝杜侃砍了回去。而后,不等杜侃再次出招,他手腕灵巧翻转,化刚为柔,以刀柄击中杜侃手腕内侧,令他失手脱刀。
紧接着,萧凛的刀猛递上前,架在了杜侃的脖颈处。
刚将刀重新捡起的杜侃倏地僵顿住。他仰着脖子,看向萧凛。“派你来的人一定没告诉你本将军是谁,若是伤了我,你定然也难逃追杀。不如,你放下刀,咱们心平气和谈一谈,那人给你多少酬金,本将军十倍予你。如何?”
萧凛紧了紧手里的刀,望着杜侃神情失望,“亏你还知道自己是大凉戍守一方的将军,杜侃。”
听到他的声音,杜侃神色蓦地一变,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萧凛,“你,你是萧凛?!”
微顿了顿,萧凛伸手摘下遮面的黑巾:“是我。”
杜侃看着眼前熟悉的故人,顿了许久,冷嗤一声,“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又顿了顿,他想起什么似地冷冷看向萧凛,续道:“我记得当初负责护国公府查抄与监斩的,是赫连容,是他放了你。你现在为他做事?”
迎着杜侃阴沉的目光,萧凛抿唇不语。
“所以,是他派你来的。”杜侃声色愈沉,“萧凛,你莫不是忘了他对莲玉做过的事!”
“赫连容当初那么做定是有什么隐情。”萧凛开口道。
“你居然还在为他辩解?!”杜侃气笑了,“好好……先不提莲玉,那你们护国公府呢?你该不是也认为他另有隐情吧?”
“此事我也会查清楚。”萧凛绷紧下颌道,
“他究竟给你灌了什么**汤,令你如此是非不分善恶不辨!”杜侃咬牙切齿怒声吼,顿了顿,他平了平气息,续道:“他是不是答应你说他会帮护国公府冤情昭雪?我告诉你,他根本是在骗你!你可知,他趁着你父亲国公大人被投入天牢,逼迫他交出了手里的镇北军兵符?现在的镇北军明面上是宁无酒统领、兵部辖制。但实际上,真正兵权却是在掌控他赫连容手中!”
萧凛脑子嗡地一响,眼前浮现赫连容之前与他联手营救宁无酒的场景。
所以,这就是他即使不待见宁无酒却依然帮他救他的原因?
“还有,国公大人向来威武不屈,而就因太子殿下去了一趟天牢,出来后你父亲就被迫认下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醒醒吧萧凛,护国公府的悲剧本就是他赫连容的手笔,他又怎可能真心帮你?”杜侃道。
拿着短刀的手微抖,萧凛握紧了手,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绷紧了声色道:“真相到底为何我会查清楚,若真如你所言,赫连容,”萧凛顿了顿,忍着剜心般的疼,接着道:“赫连容,我会亲手了结。”又顿了下,他直直盯着杜侃,“可是你,杜侃,你不该与赫连德成勾结,通敌叛国。”抬了抬那封自杜侃身边偷来的调兵密函,道:“一旦平西军收到了你这封调令离开了驻地,那么瑶海关外的夷戎大军便会如入无人之境直取镇北军的后方,届时,瑶海关必将不保。”
看了看自己亲手所书的密函,杜侃脸色变了变,哼声辩道:“平西军不过是去数十里之外操练而已。且你当宁无酒这般无能吗?我平西军一走他就守不住瑶海关了?”
闻言,萧凛意味深长的看向他,突然问道:“我记得,你也曾在瑶海关驻守过吧?当时好像还只是镇北军一营副将。”
杜侃蓦地僵顿住。
“若只是平西军移开了,就如你所说,以宁大哥的能力或许还不会守不住瑶海关。可如果是对瑶海关和镇北军都了解的你亲至前线,助夷戎一臂之力的话,约莫算是万无一失了。故而,这也是你星夜出城的原因吧?”萧凛目光咄咄。
杜侃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顿了顿,他冷声哼道:“你错了,我这不是通敌叛国,我只是在帮誉王殿下从赫连容手中夺回兵权罢了。”
“那你可曾想过,若是夷戎攻破了瑶海关,城中数万百姓会有什么下场?你又怎么替向来言而无信的蛮人保证,他们攻破了瑶海关之后不会继续内侵?届时,铁蹄踏过之处的大凉百姓又会有什么下场?作为一军统帅,我相信这些你一定都想过了。”紧紧盯着杜侃,萧凛冷下神色道,“但你却偏还要执意如此,除了对赫连容的仇恨之外,我猜赫连德成和夷戎都许了你好处吧?”
说着,他突然伸手袭向杜侃,在杜侃大惊失色中从他怀中快速掏出一封信函。
萧凛瞥了眼信函上面‘乌古力’三个字,唇角掀起一丝讥笑,他抬手将信拍在杜侃身上,“眼下,你还有何话可说?”
“大凉朝廷早已腐烂到骨子里,将来迟早是要被夷戎给取代的。既然亡国是迟早的事,那我为自己抢先谋条活路有何不可?”杜侃恼羞成怒道。
“当然不可!”萧凛肃声道。“文死谏武死战。身为大凉武将,无论将来朝局如何,你都应该为了大凉百姓,浴血沙场粉身碎骨,而非贪生怕死投敌叛国,置无辜百姓于水火!”
“护国公倒是坚守了军人的职责,可他的下场呢?”杜侃冷笑,“我杜侃才不像你们萧家人那么傻,什么国,什么百姓,都是屁!”顿了顿,他像是明白了似的转眼看向萧凛,“所以因着这个缘由,赫连容让你来杀我,你便就来了?”
萧凛默然不语。
见他如此,杜侃嗤声一笑,“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十多年的深情厚谊你说扔就扔,这般冷酷无情做派倒是与那赫连容如出一辙。现在回过头来看,还是小妹眼睛清明,早早看穿了你没有与你在一起,否则,怕是没等到被赫连容害死,就被你害死了。”
听杜侃提起杜莲玉,萧凛唇抿的更紧了些,他微微闭合眼眸哑声道:“抱歉杜侃,今日你必须要死。”
否则,宁无酒死,镇北军一众将士死,无数大凉百姓也要死……
心下一狠手中猛然用力横刀一划。
下一瞬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杜侃不可置信睁大眼睛看着萧凛,至死都不相信萧凛真的会对他动手。
“……嗬……嗬……”杜侃一手捂着自己不断喷血的脖子一手死力抓着萧凛的胳膊踉跄向后倒去。
萧凛任由他扯拽,双眸通红:“……对不住了杜侃,此事与旁人无尤,你若是怨恨,便尽管来找我萧凛,我奉陪。”
“……嗬嗬……”杜侃死死瞪着萧凛,手中最后用力紧了下,而后带着怨毒和不甘彻底没了气息。
望着杜侃瞪大无法闭合的双眼,萧凛悲怆蹲下身来,颤着抬手替杜侃合上了双眼。
回到东宫,萧凛推开自己的房间,见赫连容正在房间等他。
两两沉默对望了片刻,萧凛骤然狠下神色,抬步径直朝赫连容快步走去。
走至赫连容跟前,萧凛脚下不停,猛地抬手掐住赫连容的脖子,用力微微提起,将他掼压至一旁的软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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