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德成被唐崇礼带人捉奸在床的消息传来之时,萧凛正在醉花坊中虎视眈眈盯着赫连容喝药——若不是亲眼瞧见赫连容把新煎的药偷偷倒进了夜壶,他还不知道看起来无所畏惧的太子殿下原来是怕苦的。
赫连容端着药碗,不太自在地侧过身去避开萧凛视线。咬了咬牙,闭着气把药灌了下去。
萧凛从他手中拿过空碗,顺手塞了枚蜜饯到赫连容发苦的嘴中。
赫连容脸上更加不自在了。想吐出嘴里的蜜饯可又觉得不雅,犹豫踌躇了会儿,最后只能瞪了萧凛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吃了。
不轻不重的眼刀,萧凛只当他撒娇了。心情极好的扬起嘴角,他一边单手托着下巴欣赏赫连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咀嚼蜜饯,一边道:“要说还是赫连德成玩的花,竟然选在灵堂上和小妾行那档子事儿……呵,若张统领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再被气死一回。”顿了顿,他忽然凑近了些许,伸手探向赫连容的腰:“我瞧那小妾也就一般。模样没你好看,就是这腰也比你的粗了半尺呢。”
大掌在细韧腰肢上游移,萧凛眼神暧昧凝着赫连容,脑海里回味它被自己掐握在手中冲撞的场景。
赫连容浑身一僵,随即一把拍开萧凛作乱的手,神色冷厉:“多谢夸奖,不过孤一点也不需要。还有,孤希望你能顾全大局将心思放到正事上,而不是想着怎么羞辱孤。”
“大局不是已经掌控在你手中了吗?”抚了下被打的手,萧凛歪头对他勾了勾唇,意味深长的道。
赫连容没答,别开视线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温茶,抿了一口才道:“唐崇礼不会放过赫连德成,你我只需静观其变即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瑶海关的战事。”
“杜侃已死,夷戎还能翻出什么浪来?”萧凛哼道。
“杜侃虽已死,但平西军还在,赫连德成换个人过来仍能给宁无酒添些堵。”赫连容道。
听出赫连容话里的意思,萧凛挑了挑唇道:“所以,你选了何人来接替杜侃的位置?”
赫连容从袖中掏出一枚纸笺递给萧凛。
萧凛接过来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一个地名和一个人的名字,平江岭,柳誊。
是他父亲萧百川的旧部。
“为何是他?”萧凛抬眼看向赫连容。“我记得,三年前柳誊便已离开了军营卸甲归田了。”
“平西军这几年在杜侃手底下军纪败坏混乱,兵似地痞将如流氓,一心敛财不问战事。此种情形需得一手段酷烈之人方才能压制的住。柳誊便是最佳之人选。”赫连容道。
“就算他合适又能如何?他是我爹旧部,狗皇帝不可能会起用他的。况且,”萧凛顿了顿,“柳誊辞官之时也说了,他此生不会再踏入大凉军营一步。”
“既然选了他,我自是有法子让陛下松口。而至于柳誊那边,”赫连容看向他,“我相信,你也必定有法子说服他接下这份差事。”
萧凛闻言扬了扬唇,“那你凭什么认定,我会答应你去帮忙说服柳誊?”
“你会去的。”赫连容嘴角浅淡而又冷的勾了下,“除非,你不在意宁无酒的死活。”
萧凛眼睛眯了眯,神色变得危险起来:“你威胁我?”
“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赫连容神色平淡地回道。
如鹰隼盯着猎物般盯着赫连容瞧了一会儿,萧凛忽而一笑,道:“你觉得,就凭一个宁无酒你就能任意拿捏我了?”
“是,作为好友,我不会看着宁无酒横死。但人活在世生死有命,太子殿下你若想要他性命,只管取了便是。反正,这大凉的江山姓赫连又不姓萧。”慢慢悠悠边说着,萧凛边起身走到窗前。打开木窗,他扭头冲赫连容露齿一笑,“离国公府被满门抄斩将将过去不过半年的光景,你说,我要是站在这儿冲外面一喊,还有多少人会认出我来?”顿了顿,他眸光幽冷凝着赫连容,森然续道:“你不妨再猜一猜,到了狗皇帝那儿,我会不会把太子殿下你给咬出来?”
赫连容神色一变,捏紧了青瓷茶盏。
“如何?”萧凛冷冷挑唇,身子往窗外探出些许。
墨黑的眼珠一错不错定定看着他。
萧凛冷嗤一声,抬脚踩上窗台,大半副身子顷时露在外面。就在他正欲张口大喊之时,身后的赫连容妥协了。
“方才是我说错话。”赫连容顿了下,他更正了说辞重新说道:“请你替我走一趟,帮我说服柳誊回来。”
哼笑一声,萧凛撤身砰地合上木窗:“赫连容,你这胆量比从前逊色了不少。”
“软肋捏在别人手里,自然要识时务些。”赫连容淡淡道。
“懂得识时务是好事,不过。”重新坐回位子,萧凛捏住赫连容下颌微微抬起,令他直视自己,“太子殿下,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只干巴巴说个‘请’字可不行。”
“你要如何?”赫连容问。
萧凛装作认真思考了下,而后凑近了些许低声道:“我替你走这一趟,回来后你要帮我做个‘手活’。”
说着,他拉着赫连容的手放到了自己胯间,意思不言而喻。
如遭电击般猛地抽回手,赫连容赫然站起身。强忍着浑身的颤意,道:“听掌柜的说,坊中女子多想与你春风一度。你若是想,我可让她们过……”
“我不需要她们!”猛地打断他的话,萧凛眼睛盯着赫连容,心底怒火骤盛。他冷笑阵阵,“求我的人是你又不是她们,我做什么和她们春风一度……赫连容,我警告你,日后若是再敢提给我找花娘或是什么旁的女子,”
萧凛顿了顿,站起身欺近一步,贴着赫连容的耳侧阴恻恻威胁:“老子做得你下不来床!”
原本他只是顺口占点便宜,却不想被这人气得差点吐血。
赫连容勉强抑制住自己想后退的冲动,微微侧首,装作镇定的道:“我以为,你会更习惯由她们来帮……”
“从前逛花楼不过是掩人耳目,老子从来都只听曲儿不睡人。”萧凛再次咬牙切齿地打断赫连容。
他洁身自好二十载,唯二亲近过的人,一是已经香消玉殒多年的杜莲玉,二便是赫连容。
赫连容不必多说,该做的不该做的,他俩都做了个尽。反观与杜莲玉,少年爱慕初萌,清白的连手都没敢牵,半道儿上就被赫连容那厮横刀抢走了。
闻言,赫连容倏地侧首看向他,脸上掩不住的惊诧。
过了半晌,赫连容才‘哦’了一声。
萧凛不满,正想问他哦是什么意思时,门被扣响。门外传来掌柜的小心翼翼地声音。
“贵人,东家,渤海王到了。”
萧凛听了看向赫连容,皱眉:“你约了赫连德成的老丈人?”
“王妃朱氏常年遭受赫连德成虐待,其父渤海王早就对赫连德成心怀不满。今日我约他前来,看一看是否有为我们所用的可能。”
“你这么做是否有点太过冒险了?”萧凛不赞同,“那渤海王当年明知赫连德成非良人还执意送自家亲闺女进火坑,如今怎又会因心疼闺女而对赫连德成不满?要是渤海王转头将此事和盘托给赫连德成或是狗皇帝,该又多出多少暗箭杀招在等着你。”顿了顿,他凝着赫连容瓷白的脸,眉头深深皱紧。“我发觉你最近做事开始变得急躁起来,总是剑走偏锋兵行险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让你不得不加快行动?”
话一问出口,便见赫连容敛下长睫,“你想多了……”
话未说完,便被人掐着下巴将脸转了回来。对上萧凛隐含不悦的黑眸,赫连容道:“我加快点行动,你也好早日大仇得报,这不正好如你所愿。”
“可我没让你去送死!”萧凛低吼。吼完才想起自己曾信誓旦旦要杀了他报仇的言语,只得又续道:“别忘了,你的命是我的,你只能死在我手上。”
“放心,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让自己死在你手中。”抬手拨开捏着自己的手,赫连容看着萧凛道:“如此,你可以让开了吗?渤海王还在等候,我不想失了待客的礼数。”
萧凛不满意。
听到赫连容的亲口保证,他只感到了窒闷和阵阵针扎似的疼痛。
可他又不得不顺着赫连容的话退让开来,以免自己在赫连容面前颜面尽失尊严全无。
萧凛咬牙退开,赫连容拂了拂衣,“对了,柳誊那边你需尽快动身,最好明日一早就启程。”
萧凛暗中估算了付庭臣那边和劝柳誊往返所要花费的时日,应该赶得及回来看戏,遂点了点头。
赫连容转身出门,萧凛悄然叫住欲跟赫连容一起过去的掌柜。
“东家,您有何吩咐?”眼睛小心觑着门口,掌柜的压低小声问道。
“等渤海王离开之后命人跟着他,一旦发现他有告密迹象立时杀了。”萧凛冷声道。
“是。”掌柜的应道。
“还有,”萧凛缓和了神色,嘱咐道:“太子殿下最近身子不大好,你待会儿上茶之时就不要给他上性寒的‘晴雪’了,换温补一些的,比如‘赤玫’之类的,再弄点口味清淡的点心,就参露百花糕和翡翠玲珑酥罢。”
午膳赫连容吃的极少,刚才又被自己灌了一肚子的苦药汤,怕是待会儿就该饿了。
“您对殿下可真好啊。”掌柜的一边拿笔记下一边感叹。
“有吗?”从前就不提了,自俩人当了仇人之后,他不但动不动伤赫连容,而且还欺负强迫了他与自己做那档子事,甚至时常轻贱侮辱,对赫连容恶语相向。
“当然有呀。”掌柜的把记得东西亮给萧凛,“说句不合时宜的话,一般相公对自家娘子都没您对太子殿下这般细微体贴呢。”
这形容倒也还妥帖——他与赫连容有了夫妻之实,那赫连容可不就是他的娘子么?
暗自将‘娘子’二字放在嘴里细细咂摸了数回,萧凛强行拉下禁不住上扬的嘴角,抬头横了掌柜的一眼,“浑说什么呢?!去,赶紧下去办你的事去,别赖在我这儿磨磨叽叽了。”
“哎,是,是是……”暗叹了句他们东家真是变脸如翻书,掌柜的忙不迭地退下了。
房间内只剩下了萧凛一人,他掏出怀中的香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小缕乌黑的发丝——上回赫连容被他折腾的昏过去之后,他盯着赫连容睡容半日鬼使神差偷偷剪下了一缕。
轻抚柔软如丝缎的发丝,萧凛微顿了下,抬手扬起自袖中滑出的匕首,断下一缕发丝。
两缕乌发相缠,结成一个发结。萧凛端详发结良久,心底的热意却渐渐散了去。
纵使结了发又能如何?他与赫连容之间终究无法得到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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