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的马车行至朱雀大街时,被前方的拥堵拦住了去路。
江清婉撩开轿帘一角,正想询问车夫缘由,目光却被街角那抹玄色身影牢牢吸住——谢承屿斜倚在一匹神骏的黑马旁,指尖把玩着一枚玉佩,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正与身旁的季淮扬说着什么。
周遭的喧嚣仿佛瞬间静止。她想起认亲宴上他送剑时的挑衅,想起昨夜密室里那模糊的“帝”字密令,指尖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落雁剑。
“二小姐,是景王殿下的仪仗挡住了路。”车夫低声禀报。
江清婉还未答话,那匹黑马忽然扬起前蹄,发出一声长嘶。谢承屿顺势抬眸,目光精准地与她撞在一起,像是早就料到她会出现。
“江二小姐。”他松开缰绳,缓步朝马车走来,玄色衣袍在风中微动,带着迫人的压迫感,“好巧。”
江清婉没有下车,只是隔着轿帘看着他,声音平静无波:“景王殿下日理万机,怎会有空在此闲逛?”
“闲逛?”谢承屿轻笑一声,俯身靠近轿帘,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清冽的竹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钻入她的鼻腔,“本王是特意来等你。”
“等我?”江清婉挑眉,“殿下贵为皇子,我不过是江家一个庶女,怕是担不起这份‘特意’。”
“担不担得起,可不是你说了算。”谢承屿的指尖轻轻敲了敲轿壁,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认亲宴上你拒了本王的剑,昨夜却让丫鬟悄悄取回,江二小姐这出尔反尔的功夫,倒是练得不错。”
轿内的江清婉瞳孔微缩。他竟连这种小事都知道?看来她的清扬阁,早已在他的监视之下。
“殿下说笑了。”她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语气依旧平淡,“不过是一柄剑,殿下既送了,便是我的东西,取回来天经地义。”
“哦?你的东西?”谢承屿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眼中的玩味更浓,“那你可知,这柄剑的前主人,是被本王亲手斩于剑下的叛徒?”
江清婉的心猛地一沉。他这话,是在暗示什么?是说她与叛徒同类,还是在警告她,若敢背叛,下场亦是如此?
她猛地推开轿门,纵身跃下马车,动作快如闪电。落雁剑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剑尖直指谢承屿的咽喉,青绿色的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冷风。
“殿下与其在此含沙射影,不如直说找我何事。”她的眼神冰冷如霜,没有了往日的隐忍,锋芒毕露,“是想逼我交出剑,还是想质问我昨夜的行踪?”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周围的护卫瞬间拔刀,气氛剑拔弩张。季淮扬连忙上前想打圆场,却被谢承屿抬手制止。
谢承屿看着抵在喉间的剑尖,非但不惧,反而向前微倾,让那锋利的剑刃几乎要划破他的皮肤。他的目光落在她紧握剑柄的手上,那里因为用力而泛白,却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有意思。”他低声道,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带着危险的诱惑,“本王倒是忘了,江二小姐的身手,比这柄剑更锋利。”
“殿下过奖。”江清婉的剑尖又近了一分,“我只是不想被人当猴耍。殿下送剑是一步棋,监视我是第二步,如今拦路,又想走哪一步?”
她的话像一把出鞘的刀,直接剖开了那层虚伪的客套。认亲宴上的剑是试探,昨夜的监视是探查,今日的拦截,恐怕才是真正的目的。
谢承屿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即被更深的探究取代:“本王想知道,你在江家密室里,找到了什么。”
轰——
江清婉的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他连密室的事都知道?!
她强装镇定,指尖的力道却泄了几分:“殿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谢承屿忽然抬手,快如闪电地扣住她的手腕。他的指腹带着薄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那深紫色的锦缎,那模糊的密令,还有你藏在胸口的半块玉佩……江清婉,你以为能瞒多久?”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她最隐秘的心事。江清婉又惊又怒,另一只手猛地拍出,直取他的面门,想逼他松手。
谢承屿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手腕一翻,竟将她的手臂反剪在身后。落雁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江清婉挣扎着想挣脱,却被他按得更紧,后背紧紧贴在他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这姿势太过亲密,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别动。”谢承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危险,“本王再问你一次,密令上的‘帝’字,你查到了什么?”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灼热的温度,却让她如坠冰窖。他知道的太多了,多得让她心惊。他到底是谁?是敌人,还是另一个深渊?
江清婉忽然冷静下来,不再挣扎,只是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殿下想知道?那不如先告诉我,你母亲的死,与‘帝’字,又有何关系?”
谢承屿的身体猛地一僵,扣着她手腕的力道瞬间加重,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恨意与痛苦,只是那情绪快得如同错觉,转瞬便被他压了下去。
她勾唇一笑“看来你果然不是丽嫔之子,也不是真正的七皇子”
“看来,还是我太低估你了。”他松开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失态的人不是他,“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做个交易。”
江清婉揉着被捏红的手腕,弯腰拾起落雁剑,剑尖依旧对着他,警惕未减:“什么交易?”
“你帮我查皇后死因的真相,我帮你查密令背后的阴谋。”谢承屿的目光锐利如鹰,“我们的敌人,或许是同一个。”
江清婉看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一丝谎言,却只看到深不见底的城府。她想起密室里的密令,想起曲译兰的虚伪,想起皇帝可能与自己的“被拐”有关……若能借谢承屿的势力查清真相,或许是条捷径。
可他太危险了,像一头蛰伏的猛兽,随时可能将她吞噬。
“我凭什么信你?”她问。
“凭这柄剑。”谢承屿指了指她手中的落雁剑,“也凭你我都想让某些人付出代价。”
风吹过朱雀大街,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两人之间。江清婉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抉择的艰难。
与虎谋皮,或许能更快抵达终点,可也可能被虎反噬,万劫不复。
她看着谢承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决绝,也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可以。但我有条件——交易期间,互不干涉,谁也别想监视谁。”
“成交。”谢承屿毫不犹豫地答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江清婉收剑入鞘,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留恋。她怕再晚一秒,自己就会改变主意。
谢承屿看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青绿色消失在街角,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去。季淮扬走上前,担忧地问:“承屿,你真要与她合作?这女人太危险了。”
“危险?”谢承屿望着落雁剑掉落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与她身上的清冷截然不同,“越是危险的棋子,才越有意思,不是吗?”
只是他没说,刚才扣住她手腕时,摸到她掌心那层厚厚的茧子,心头竟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那双手,本该抚琴作画,却握了十四年的柴刀与匕首。
而他,终究是把她拉进了更深的漩涡。
远处的马车里,江清婉靠在轿壁上,指尖冰凉。她低头看着胸口的位置,那里藏着半块玉佩,与密室里的绸缎一样,都是解开她身世的钥匙。
谢承屿的出现,让这盘棋彻底乱了。
但乱棋,或许才有破局的可能。
她闭上眼,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谢承屿的话——“我们的敌人,或许是同一个”。
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吗?
她握紧落雁剑,剑鞘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让她更加清醒。
不管敌人是谁,她都会一步一步查下去。
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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