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追出去后，喻大人却晕倒了？”
昭京朝中眼下所传之流言不少，其一便有冬至祈福那日陆以宁欲除摄政王喻理之事，陆以宁虽不在意这些传闻，但今日见了喻理她总归还是要问一下的。
这事喻理自然也听说了，澄政阁内各处兽金炭将室内温度衬得适宜，喻理进来后便将身上大氅脱给了一旁内侍，见得陆以宁带了元承过来，此时正坐在御案后的御座上，中间隔的那扇屏风让他将人看不真切。
“那日殿内藏了两人，陆掌事追出去后便有另一人出现将我打晕了。”
喻理想起那日之事来，虽他和陆以宁皆效命于陆轩蕤，但他此前从不认识陆以宁这人。自陆以宁暂管掌事宫起，喻理便派人去查过她，但却一无所获。以喻理和文家如今的地位身份虽皆觉其不足为惧，但他们确实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陆以宁竟会替了陆轩蕤的位置，成了明面上可以对他们发号施令之人。
“不过陆掌事武功高强至此，竟也没追到人？”
冬至那日有三方势力派人前来搅局，其一方自然有他喻理，至于另外一方必然是文家，可还剩下一方…是陆以宁？亦或…太子？那日所见，喻理便猜测陆以宁应也是从暗卫营出来的，若是，陆以宁之武功自然不必多说。可暗卫营里之人竟也会被陆轩蕤重用保护至如此境地，难道是同他一样？当时他被带回府后喻儿自然立马请了府医前来诊断，府医却未诊断出任何问题来，时至今日他也觉无任何异样，难不成真是他多虑了？
“当日服饰致行动多有不便，我追出窗外便不见了人影，再返回时喻大人已晕倒在地。事后可有叫人检查，喻大人身体无碍吧？”
“无碍，劳烦陆掌事挂心，”喻理看向陆以宁，“难道那日偷听之人，真是文家派的？”
“既然无事，便且过之。近来多有流言，皆是针对我与陛下。我倒是无所谓，只是陛下…”
陆以宁侧身去看元承，她与喻理谈话之处离御案尚有些距离，她继续道：“陛下尚且年幼，先皇母妃又皆已故去，喻大人既身为摄政，还望对皇上多以引领辅佐。”
话毕，陆以宁竟抬手对喻理拜首行礼，又让喻理震惊不少。她坐的可是陆轩蕤的位置，不仅挟天子以令诸侯，手里握的还有昭京防务兵权。如这般掌权者，观之先两位陆姓之人，何人何时如此端方有礼过。女子怀柔，竟至如此吗？即便无上位之心，即便不能亲登帝位，但巅峰人生近在眼前唾手可得，竟拱手让于他人？将皇帝当做傀儡不正是他们陆姓之人向来之手段吗？
喻理抬手将陆以宁扶起，道：“当是我之本分。”
“喻摄政，陆掌事，”门口有宫人通传，“文大将军携朝臣求见。”
得了陆以宁一个眼神后喻理自然明了，吩咐了宫人将文昭武先带去了静思居暂行等候，又听陆以宁道：“那今日我便将陛下暂留此处了。”随后她拜别离开。
文昭武知晓近来皆是喻理在澄政阁处理政务，思来想去于今日携了几位大臣前来想说动喻理，人他是没见到倒是被叫去了静思居等着。但文昭武后来竟在静思居里坐着睡着了，再醒来时面前将他叫醒的人是陆以宁。
“大将军可醒了？”
“陆掌事？”文昭武脑子有些昏沉，本想撑着桌子站起来奈何实在乏力，便又坐了回去，扶额道：“实在是叫陆掌事见笑了，我这许是旧疾犯了，竟在此处昏睡了过去。”
“不妨事，”陆以宁脸上带笑看着文昭武，他身后置物架上放置的鎏金蟠螭香炉炉身铸九条螭龙盘绕，龙口衔珠，熏香烟雾自九龙珠孔袅袅而出，如龙吐息，“大将军戎马一生劳苦功高，至今还在为我东昭效力，实乃我东昭百姓之幸。就是这旧疾确实该寻名医出名方诊治，我见大将军此状，可是未寻得？”
文昭武坐在位置上，扶额皱眉摇头：“旧疾难医。”
但不知为何，文昭武现在脑子里一直不断在响着一个声音，以至于他神思不清开口：“我听闻…先皇的长生院，乃是陆掌事掌管？”
“正是。”
“那不知…”文昭武放下了手，眼神迷离的去看陆以宁，脸上笑容渐至贪婪。
“自是可以。文家撑着东昭半壁江山，理应与先皇同享长生之乐。”
文昭武被陆以宁身后的两名宫人从座位上扶了起来，他脑中混沌无法做多思考，只得虚虚拱手道：“那便有劳陆掌事了。”
在从澄政阁到长生院的马车上，文昭武看似迷迷瞪瞪的却问起了一件事：“若得长生，可能见吾儿震岳？”
陆以宁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便断言道：“自然。大功者羽化登仙而得长生，届时大将军自然可以…见到他。”
文昭武闻言后点了点头，喃喃道：“那便好…那便好…”
待至长生院，迎接他们的药童衣绣鹤纹却赤足，将他们带了进去，长生院丹药师玉阳子此前专为皇帝炼制丹药，见他两人已会面陆以宁便以不打扰为借口退了出去，好让文昭武心中放下芥蒂，能同玉阳子畅聊。
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玉阳子从屋内出来，之前跟在陆以宁身旁去扶过文昭武的宫女却进去了。玉阳子到陆以宁身旁拱手行礼：“陆掌事，都按您的吩咐做了，文昭武已昏睡过去。”
陆以宁点了点头：“你先退下吧。”
陆以宁此前同喻理商议过了，若在此期间文昭武来见喻理，不管是单独会见还是同人一道，喻理务必让文昭武独自至静思居等候，后面的事便不用喻理操心了，陆以宁自会处理。候在静思居的宫人等陆以宁一行人乘马车离去后才现身去了澄政阁，同喻理耳语交待了他之所见。
“长生院？她竟想用丹药控制文昭武？”
喻理对此事不予置评，点了点头算是知晓了，叫那宫人退了下去。随后转身走过屏风，见御座上之人已是趴在御案上睡着了。喻理便用手叩了叩桌子，不轻不重一句：“陛下，该醒了。”
元承实在无聊，索性趴在桌子上装睡。好在没装多久，喻理终于来搭理她了。元承头枕在手上，噘嘴眯眼看向喻理，问：“喻摄政今日打算教我些什么？”
午时四刻，羽民到了长生院，同陆以宁道她之前让注意的那人近日已到了昭京，住进了礼部员外郎萧胜府上。
羽民道：“他乃并州经魁，萧胜是他伯父。”其中更为详细之事由所跟进之人悉数记于纸籍上交由了羽民，带与陆以宁查阅了。
陆贺在时科举不兴，也是陆轩蕤掌权几年后为制衡世家科举才变成了每三年一开科。但许是陆轩蕤带兵支援之故，今年科举便被取消了，至新皇登基后喻理又将今年会试时间改到了明年二月，殿试顺延。
既已至昭京，陆以宁便想着要寻个什么合理的由头将人弄到自己身边来，早些年留名于昭京的才子，一州经魁当不是其之终点。
“不妨以面首之由如何？”
见陆以宁陷入沉思，羽民便开口同她提议：“自古高位者骄奢淫逸并不罕见，若陆掌事想要此人，不妨制造机会以面首之由将其纳入宫中。”
“甚好，”陆以宁沉思半晌，抬头去看羽民，“你且去安排些人，这两日我便出宫，将我好男色之事传出去。”
时至午时末刻文昭武终于从里屋走出，面上容光焕发，同跟在他身后一道出来的玉阳子有说有笑的道别。转身一看见陆以宁还等着他，心里倒是有些得意，但行至她面前时面上却佯装着同她作歉道：“竟不知陆掌事还在等我，实在惭愧。”
“不过是等上些时候罢了，不妨事。”
陆以宁态度谦卑，确是一副晚辈对长辈之模样，让文昭武心里很是受用。末了才想起道：“适才与玉阳子师父谈的忘我，也不知眼下是何时候了？”
一旁药童回话：“已是未时一刻了。”
“竟是未时了，”文昭武又抬手，“真是对不住了陆掌事，竟叫你等我如此之久。”
“大将军言重了，我见大将军此时如沐春风，能为大将军排忧解难实为我之幸，往后大将军若旧疾再犯，可告知我后前来找玉阳子师父相解。”
陆以宁本是说的好话，却不知为何竟见文昭武脸上凝滞一瞬，随后才又挂上笑道：“那便有劳陆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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