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岛的硫磺气裹着热浪扑面而来,将渔船的木桨镀上层白霜。沈砚抱着季临渊踏上滩涂时,玄玉突然对着环岛的暗礁狂吠——那些礁石的轮廓,竟与青铜令牌的龙纹凹槽完全嵌合,像头蛰伏深海的巨兽,正缓缓张开獠牙。
“陈婆没说这里是死岛。”季临渊的指尖在空气中虚抓,硫磺气让他的寒毒蠢蠢欲动,却奇异地压下了“子母扣”的绞痛,“硫磺能中和两种毒素,但像在火上烤冰。”他突然摸到块温热的岩石,上面布满蜂窝状的细孔,渗出的泉水竟带着铁锈味。
沈砚将他安置在泉眼边,飞鱼服的下摆已被火山灰染成灰黑色。“龙气在发烫。”他扯开衣襟,后心的金鳞纹正泛着灼目的光,与泉底的红光交相辉映,“这里的地脉能引动龙气,或许能逼出子母扣。”话音未落,玄玉突然叼来片焦黑的船板,上面钉着枚倭寇的菊纹令牌,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滩涂尽头的火山洞口,突然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十二名戴着青铜面具的武士,正将根缠满符咒的黑铁桩往地里砸——那是能剥离龙气的“锁龙桩”,桩顶的倒刺上,还挂着块染血的月白斓衫碎片。
“石川的船队就在三里外。”沈砚将季临渊护在身后,刀鞘在火山岩上划出火星,“他们想用锁龙桩把我们钉在这里,让龙气外泄喂饱暗礁下的阵法。”他突然注意到桩身的符咒——那是用严世蕃的血绘制的,与当年清流案现场的符咒如出辙。
季临渊摸索着捡起块硫磺晶体,寒毒让晶体在掌心凝结成冰:“锁龙桩要靠活人献祭才能启动。”他指向武士们拖拽的麻袋,里面传来微弱的呜咽,“是渔村的人。”
沈墨卿的笑声突然从火山洞里滚出来,惊起群海鸟。“弟弟还是这么天真。”他缓步走出,玄色披风上沾着火山灰,腰间的恭和带在硫磺光下泛着诡异的紫,“石川要的不是龙气,是能号令倭寇的玉玺拓印。而我,只要你们其中个活下来——当我的龙气容器。”
他拍了拍手,武士们突然举刀自刎,鲜血顺着锁龙桩的沟槽流淌,让符咒亮起血光。滩涂的暗礁开始震动,露出底下盘根错节的青铜锁链,将整座火山岛缠成个巨大的囚笼。
“沈砚的龙气若被锁,季临渊的寒毒会瞬间反噬。”沈墨卿踢飞块硫磺晶体,“反之,季临渊死,沈砚的龙气会撑爆经脉。你们猜,谁先死?”
季临渊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咳血的嘶哑:“兄长忘了,我们的龙气本就同源。”他猛地抓住沈砚的手腕,将对方的指尖按在自己眉心,“你渡半分龙气给我,我借半分寒毒给你,让锁龙桩分不清该吸哪半。”
沈砚的刀突然插进两人脚边的土地,刀柄上的龙纹与锁龙桩的符咒产生共鸣,发出刺耳的嗡鸣。“母亲说过,双生相护,可破万阵。”他的丹凤眼在硫磺迷雾中亮得惊人,“你想夺龙气,先问过我的刀。”
锁龙桩的倒刺突然射出锁链,如毒蛇般缠向两人脚踝。沈砚挥刀斩断锁链的刹那,季临渊已摸索着冲进火山洞——石壁上的凿痕在硫磺光下若隐若现,正是《铁骨吟》的下半阙。
“‘双龙潜渊,一火破局’。”季临渊将手掌按在刻痕上,寒毒让石屑簌簌剥落,露出底下的朱砂字,“这里不是净化龙气的地方,是引爆龙气的祭坛。”
洞深处传来玄玉的呜咽。沈砚追进去时,正看见季临渊站在处断崖边,底下是沸腾的岩浆,而玄玉正被沈墨卿踩在脚下。“把龙气渡给我,”沈墨卿的青铜令牌抵住玄玉的咽喉,“否则这畜生就得下去喂岩浆。”
季临渊突然弯腰,从岩浆边捡起块冷却的火山岩,上面的气孔里卡着片残破的绢布——是当年沈母给乳母的字条,上面写着:“墨铮畏寒,明澜怕热,双生相补,方得周全。”
“原来母亲早就知道。”沈砚的刀突然转向,不是砍向沈墨卿,而是劈向身后的石壁。石屑纷飞中,露出幅更完整的凿刻——竟是幅星图,标注着三日后的“双星贯日”天象。
“双星贯日,龙气易主。”季临渊的指尖抚过星图上的红点,那里正对着岩浆中央的块黑曜石,“沈墨卿要等那天,借天象夺走我们的龙气。”
玄玉突然挣脱束缚,纵身跃向黑曜石,却在接触的瞬间发出声凄厉的惨叫——它的皮毛竟在岩浆的热气中燃烧起来,露出底下隐藏的龙形胎记。
“它不是普通的狗。”沈墨卿的眼神变得狂热,“是当年母亲用龙血喂养的护主兽,能感知龙气纯度。”他看着玄玉在黑曜石上痛苦翻滚,突然大笑,“连畜生都知道,我的龙气才是最纯的!”
沈砚的刀架上他的脖颈时,才发现对方的瞳孔已变成赤金色,龙气正不受控制地外泄。“父亲毁你半鳞,不是偏心,是怕你承受不住完整龙气的反噬。”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抖,“你看看自己的鳞片,早就被野心蚀成了紫黑色。”
季临渊突然剧烈喘息,寒毒与子母扣毒在体内疯狂冲撞。他扶着滚烫的石壁滑坐在地,视线却穿透硫磺迷雾,看清了玄玉燃烧的胎记——那上面的纹路,与沈父留给沈砚的玉佩完全致。
“玄玉的胎记,是开启‘惊蛰’的钥匙。”季临渊咳出的血落在玄玉身上,让燃烧的火焰突然变成金色,“沈墨卿启动的‘惊蛰’是假的,真正的启动方式,是双生龙气加护主兽血。”
玄玉突然发出声震彻山洞的长吠,纵身跃入岩浆,却在接触的瞬间化作道金红色的光,融入黑曜石中。原本沸腾的岩浆突然平静下来,露出底下的条暗河,河面上漂浮着艘刻着“季”字的小船——正是当年季家被抄家时失踪的逃生船。
“它用自己的命,给我们开出了条路。”沈砚的喉结滚动,将刀从沈墨卿颈间移开,“你赢了龙气,却输了所有护你的人。”
沈墨卿看着暗河上的小船,突然瘫坐在地,赤金色的瞳孔渐渐黯淡。“父亲临终前说,护不住龙气,就守不住人心。”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来我从开始,就搞错了。”
暗河的水流带着渔船缓缓驶出火山洞时,沈砚正用匕首划开自己的掌心,将血滴进季临渊的嘴里。“子母扣的毒,要用我的血暂时压制。”他看着季临渊苍白的脸,丹凤眼的煞气渐渐褪去,“三日后双星贯日,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彻底解毒的方法。”
季临渊的指尖摸到沈砚后心的金鳞纹,那里的光泽比昨日又淡了几分。“密信说,龙气散尽时寒毒也会消失。”他的声音很轻,像暗河上的水汽,“或许我们可以……”
“没有或许。”沈砚打断他,将枚用玄玉骨灰凝成的珠子塞进他手心,“玄玉用龙血养了十五年,这珠子能暂时护住你的寒毒。”他望着洞外渐渐升起的月亮,飞鱼服的衣角在夜风中轻轻摆动,“三日后若真到绝境,我会带着沈墨卿一起下地狱,你坐船走。”
季临渊没有反驳,只是将手心的珠子握得更紧。暗河两岸的岩壁上,开始渗出点点荧光,那是玄玉的血与火山岩产生的反应,照亮了沿途刻着的字迹——是季阁老与沈父年轻时的对话,字里行间满是对国泰民安的期许,与对两个孩子的疼惜。
“他们当年,定是想让我们活得比他们好。”季临渊的声音带着笑意,却有泪水滑落,滴在玄玉珠上,漾开圈金色的涟漪。
远处的海面上,石川的船队已升起帆,菊纹旗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而火山岛的硫磺迷雾中,沈墨卿正对着星图喃喃自语,指尖的血在石地上画着诡异的符咒,等待双星贯日的到来。
双星贯日的清晨,暗河出口的海面上浮着数百具倭寇尸体,组成了“焚天阵”的阵眼。沈墨卿站在尸堆中央的楼船上,手里把玩着玄玉的项圈,项圈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用倭寇的血献祭,再借双星贯日的天象,这阵法能把方圆十里的龙气都吸到我身上。”他对着暗河入口举杯,酒液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弟弟,该出来送行了。”
沈砚扶着季临渊走出暗河时,火山的硫磺气正与海雾交融,在半空凝成血色云霞。季临渊的寒毒已蔓延到脖颈,金纹像蛛网般覆在皮肤上,却让他看清了阵眼的薄弱处——那艘刻着“季”字的逃生船,正被尸堆托在阵法中央。
“沈墨卿把船当诱饵,想让我们自投罗网。”沈砚的刀在掌心转了半圈,小指旧伤突然刺痛,“但他算错了一点,那船的龙骨里藏着季阁老的佩剑,能斩阴邪。”
季临渊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寒毒让两人接触的地方结起薄冰:“我的寒毒能引动阵法里的怨气,或许能让倭寇尸体反噬沈墨卿。”他的瞳孔在血色云霞下变成淡金色,“但需要你用龙气护住我的心脉,不然我会先被怨气吞噬。”
暗河入口的礁石突然震动,锁龙桩的符咒再次亮起。石川带着残余武士从水底钻出,手里的渔网缠着淬毒的钢针——那是专门用来捕捉护主兽的“缚龙网”,网眼大小,刚好能卡住龙形胎记。
沈砚将季临渊护在身后,刀光如银河泻地,瞬间斩断三张缚龙网。但更多的渔网从四面八方罩来,网绳上的符咒遇龙气便燃烧起来,在半空织成火笼。
“墨铮!”季临渊突然推开他,寒毒在掌心凝成冰刃,竟精准地劈向石川握网的手腕。他自己也愣了愣——这身手,绝不是文官该有的。
沈砚的刀同时刺穿武士的咽喉,余光瞥见季临渊冰刃上的龙纹——那是沈家独有的“断水纹”,父亲曾说过,只有血脉觉醒的沈家子孙才能用出。
“你果然是沈家的人。”沈墨卿的笑声从楼船上传来,他突然将枚玉玺拓印抛向空中,“严党余孽在京城兵变了,皇帝正等着龙气救驾呢。”
季临渊的寒毒突然失控,金纹顺着血管疯长,却在触及心口时停下——那里有块玉佩正散发着暖意,是沈砚昨晚塞进他衣襟的,沈母的遗物。
“母亲的玉佩能镇住你的血脉。”沈砚突然扣住他的后颈,龙气顺着指尖注入,“别怕,我在。”
季临渊的瞳孔在金纹与冰蓝间交替闪烁,突然想起密信里的话:“双生调换,非为复仇,是为让沈家有后,季家有继。”他看着沈砚眉骨的旧疤,突然明白七岁那年挡在他身前的,根本不是严府恶仆,而是想抢龙气的沈墨卿。
石川的渔网再次罩来,这次网眼里缠着的是浸过沉水香的棉絮,遇火便散出毒烟。季临渊的寒毒被毒烟刺激,竟让他看清了阵法的脉络——那些倭寇尸体的摆放,暗合《铁骨吟》的乐谱。
“用琴音破阵!”他突然喊道,沈砚立刻会意,刀鞘在礁石上敲出节奏。季临渊顺着节奏吟起《铁骨吟》,寒毒随着音节在空气中凝结成冰珠,冰珠落地时,竟让倭寇尸体的手指微微颤动。
“不可能!”沈墨卿猛地砸碎酒杯,楼船的桅杆突然断裂,正好砸在阵眼的逃生船上。木屑纷飞中,季阁老的佩剑从船底滑出,剑身刻着的“守拙”二字,在血色云霞下泛着青光。
季临渊握住剑柄的刹那,寒毒与龙气在体内剧烈冲撞,竟让他想起被调换的全过程——乳母抱着他在乱葬岗哭泣,沈母把块温热的龙鳞贴在他心口,说:“明澜要好好活着,替墨铮看看这盛世。”
“我不是要复仇。”他举剑指向楼船,剑尖的冰棱映出沈墨卿扭曲的脸,“是要完成父辈的心愿。”
沈砚的刀突然插进自己的左臂,龙血顺着刀刃滴进海里,竟让焚天阵的火光弱了三分。“你的寒毒,我替你担一半。”他看着季临渊,丹凤眼的煞气全化作温柔,“从七岁那年起,就该这样。”
双星贯日的天象达到顶峰时,楼船的甲板突然裂开,露出底下的青铜祭坛——沈墨卿竟将自己的半块龙鳞剥下来,嵌在祭坛中央。
“我不要借龙气,我要融了你们的!”他的声音在血雾中回荡,祭坛的符咒突然钻进他的伤口,让他的身体开始透明,“父亲说过,双生龙气合二为一,能活死人肉白骨,连皇帝都能取而代之!”
季临渊的佩剑突然自动出鞘,与沈砚的绣春刀在空中交叉,形成个金色的“乂”字。龙气与寒毒顺着刀刃交汇,竟在半空凝成当年沈父与季阁老的虚影。
“傻孩子。”沈父的虚影摸摸沈砚的头,指尖抚过他眉骨的疤,“龙气是用来护江山的,不是争权的。”
季阁老的虚影则替季临渊理了理衣襟,声音温和如春风:“明澜,你父亲当年放弃复仇,是怕战火连累百姓。”
虚影消散的瞬间,沈墨卿的身体突然炸开,龙气如烟花般散落在海面上。那些被阵法困住的倭寇尸体,竟纷纷沉入海底,露出底下的暗河航道——原来他们一直站在生路中央,却被仇恨蒙了眼。
石川见势不妙,转身想逃,却被突然从海里跃起的玄玉咬住脚踝。护主兽的灵魂竟附在条鲨鱼身上,带着他坠入深海,血泡在海面上连成串,像散落的珊瑚珠。
血色云霞散去时,双星已隐入天际。季临渊靠在沈砚肩头咳嗽,寒毒退去的地方,皮肤竟露出与沈砚相同的金鳞纹——只是他的纹路里,掺着几点冰蓝。
“原来双生相补,是这个意思。”沈砚替他擦去嘴角的血,指尖在他颈间的金鳞上轻轻摩挲,“你的寒毒里有我的龙气,我的龙气里也有你的寒毒。”
季临渊突然笑了,从怀里摸出块烤得半焦的饼——是陈婆孙女塞给他的,说“吃了能壮胆”。“我们去找火山岛东边的渔村吧,那里的人说,海禁开了之后,能吃到新鲜的海胆。”
沈砚接过饼,掰了半递给他,饼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混着未干的血迹,竟有种奇异的甜。“还要买两匹新布,你的月白斓衫破了,我的飞鱼服也该换了。”
暗河出口的海面上,那艘刻着“季”字的逃生船正随着潮水漂远,船头的青铜铃在风中轻响,像在唱首古老的歌谣。远处的京城方向,隐约传来报捷的钟声——严党余孽已被平定,新的政令正快马加鞭地送往各地。
季临渊的指尖抚过沈砚后心的金鳞,那里的光芒虽淡了些,却比从前更温润。“龙气会慢慢散去的。”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平静,“到时候,我们就做两个普通的渔夫。”
沈砚没有说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海风吹起两人的衣角,飞鱼服的玄色与月白斓衫在阳光下交织,像极了暗河底那幅星图上的双星,虽已错开,却永远循着彼此的轨迹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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