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澜从粗使丫鬟一跃成为侯爷书房“临时助理”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府,羡慕、嫉妒、猜疑、审视的目光几乎要将她淹没。
但她无暇他顾,承琊侯萧景和给了她三天时间,让她“看看”近半年的总账,没有算盘,没有纸笔,只有堆积如山的账册,但这对沈清澜而言,足够了,她不需要那些,她的大脑就是最先进的超级计算机,坐在书房外间的小杌子上,指尖飞快地翻动账册,目光扫过那些繁体中夹杂着简化符号的数字,大脑飞速运转,将杂乱无章的数据录入、分类、建立关联、构建模型。
复式记账、收支两条线、成本分摊、隐形关联交易……这些古代账房闻所未闻的概念,得益于现代人的学识,在她脑中如同3D解剖图般,一览无余。
侯府中这些贪腐的手段并不高明,无非是虚报采购、重复列支、隐匿收入,再通过几个关联的皮货商、米行进行洗白,但做得极为隐蔽,分散在成千上万条琐碎记录中,若非她这种经过现代金融体系锤炼的精算师,是会极难发现的。
第三天傍晚,沈清澜将一份用炭条写在废弃公文背面的“审计报告”呈给了萧景和。
没有冗长的叙述,只有几条简洁的结论和关键证据指向:
1. 虚报辽东山参等贵重药材采购,涉及银一千五百两。
2. 与“昌隆米行”等三家商户存在虚构交易,重复支取款项,涉及银八百两。
3. 城南两处铺面租金收入未入公账,私设“小金库”,年约四百两。
4. 总账房周先生与外院大管事,利益关联度超过八成。
萧景和看着那几张鬼画符般的“报告”,上面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格和箭头指向,还有那些一针见血的结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晃着那几张纸。
沈清澜垂着眼:“回侯爷,数字自己会说话。它们放在一起,有的多,有的少,有的不该在那里却出现了,奴婢,只是把看到的告诉侯爷。”
数字自己会说话?萧景和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他立刻叫来绝对心腹的侍卫长,按照沈清澜提供的线索去暗中核实。
结果令人心惊,所有指向,分毫不差!
萧景和当机立断,以雷霆手段清洗了内宅,铁证如山,账房现生和管事及其党羽很快招认。侯府上下震动,所有人再看沈清澜时,目光都已不同,曾经的鄙夷和轻视,变成了敬畏与恐惧,没有人想到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粗使丫鬟,竟有如此可怕的手段!
府内风波暂平,沈清澜依旧每日在书房外间“看”账,但空气中时刻弥漫着无形的张力,她清楚的知道,哪怕自己刻意隐藏些锋芒,但自己展现的能力已远超一个丫鬟该有的范畴,承琊侯萧景和看她的眼神,已从最初的探究,变成了彻底的审视与权衡,那是一种猛兽审视着无法完全掌控猎物时的眼神。
这日傍晚,萧景和挥退左右,书房内只余他们二人,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拿出账册,而是踱步到她面前,沉默良久。“清澜,你入府已有三月,你的本事,本侯见识了。”萧景和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大到让本侯惊喜,也大到让本侯.....难安。”
沈清澜心中警觉,立刻跪伏下去:“侯爷,奴婢只是会看些数字,绝无其他想法!”
“侯府庙小,留不住真龙。”萧景和轻笑一声,带着一丝嘲弄,“若他日,有人许你更高价码呢?若他日,你羽翼丰满呢?”
沈清澜抬起头,眼中已蓄了泪水,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感到了生死一线的压力,她磕头下去道:“侯爷!奴婢微末之人,若无侯爷赏识,早已不知死在哪个角落,侯爷于奴婢,有如再生父母!奴婢岂敢……岂敢忘恩负义!奴婢只求一处安身立命之所,愿凭此微末之技,报答侯爷知遇之恩!”
萧景和看着她伏在地上的单薄身影,眼神复杂变幻,杀?舍不得,她的能力可以说在当朝也算是惊世之才,千年难遇,留?风险太大,此女心性深沉,绝非甘于人下之辈,良久,他缓缓道:“起来吧。”
沈清澜依言起身,依旧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本侯给你一条路,也是唯一的路。”萧景和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府中西席先生病故,其远房侄儿‘沈砚’前来投奔,本侯见其聪慧,可荐其参加下月吏部杂流吏员选拔。”萧景和盯着她的眼睛,不容错辨她任何一丝情绪,“你,便是沈砚。”
女扮男装,考入朝堂!沈清澜心脏猛地一缩。
“侯爷,奴婢是女子之身,这....”
“本侯既敢送你上去,自有手段替你周全。”萧景和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但本侯的造化,不是白给的,你需立下血誓,此生此世,不得背叛本侯与承琊侯府,你荣,则侯府荣;你损,侯府亦不会为你陪葬,当你从侯府出去,踏入户部那一刻起,你‘沈砚’与我承琊侯府,便恩情两清,再无明面瓜葛。”
沈清澜微微一怔,随即恍然,这是要她以“孤臣”身份立足!
萧景和继续道,语气带着深沉的算计:“陛下需要能臣,更需要孤臣,一个无根无基、与朝中各方势力毫无牵扯,只忠于皇事,只凭本事吃饭的孤臣,才能最快获得圣心,本侯会为你扫清身份障碍,予你起步之阶,这是本侯的投资,而你,需在户部站稳脚跟,步步高升,成为陛下手中那把最快的刀,最准的秤。”他微微前倾身子,压迫感十足:“唯有你位置够高,权力够大,未来对本侯,对侯府,才有真正的‘回报’,在此之前,你我形同陌路,非必要时,永不相见,你,可明白?”
沈清澜心脏狂跳,这对她来说,不仅是一条捷径,更是一套极其高明且深谋远虑的策略!萧景和要的不是一个随时可以呼来喝去的棋子,而是一个能在朝堂顶端与他遥相呼应、价值无可估量的政治盟友!
她没有丝毫犹豫,再次跪倒,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奴婢沈清澜,愿化名‘沈砚’,听从侯爷安排!必不负侯爷期许,以‘孤臣’之身,行忠君之事,他日若有所成,侯爷今日之恩,清澜没齿不忘!”
萧景和沉思地看着她,知道这已是目前能得到的最大保证,挥挥手:“罢了,记住你今日之言,从明日起,你会‘染病’,移至偏院,我会找人教你必要的礼仪官话,熟悉户部文书。切记没有本侯的吩咐,不得随意走动,更不可让人知晓你的真实身份,需要什么,门外自有安排的人。”
“而你,沈砚,只是一个父母双亡、略识文字、算学颇有天赋的破落书生。”
“是,沈砚,明白。”这割裂,既是保护,也是她真正自由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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