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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南渡

火车驶离站台时,苏清颜正望着窗外发呆。玻璃上凝着层薄雾,把窗外的城市晕染成一片模糊的色块,像她没画完的水彩稿。手里攥着的火车票边角已经被汗浸湿,目的地是南方一座无名小城,地图上要放大好几次才能找到的地方。

车厢连接处的风吹得人发冷,她裹紧了母亲留下的旧羊毛毯,指尖触到毯子里织进去的细沙——那是小时候跟着母亲去海边,她非要把沙子塞进毛线团里,母亲笑着说“这样毯子就带着海的味道了”。如今海味早散了,只剩羊毛被岁月磨出的温润触感,贴着皮肤,像母亲的手。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沈知珩的号码。她盯着屏幕亮了又暗,直到彻底黑下去,也没接。葬礼那天他站在香烛缭绕里,黑色西装的肩线绷得很紧,像在忍什么。她故意没看他,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烧红的铁丝,烫得她后背发疼。

“姑娘,喝口热水不?”对面铺的大妈递过个搪瓷缸,缸子上印着褪色的“劳动最光荣”。苏清颜接过来,指尖碰到温热的缸壁,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是冰的。

“谢您。”她小口啜着水,余光瞥见大妈在看她手里的木盒子——那是她唯一带出来的念想,里面装着母亲的信和碎成几片的玉簪。盒子是父亲做的,边角被摩挲得发亮,锁扣上刻着朵歪歪扭扭的玉兰。

“是家里人留下的?”大妈叹了口气,“看你年纪轻轻的,不像走亲戚,倒像……搬家?”

苏清颜没说话,只是把盒子往怀里拢了拢。火车钻过隧道,车厢瞬间暗下来,她闭上眼,却全是母亲进手术室前的样子。老太太躺在推床上,枯瘦的手紧紧攥着那支玉簪,指节泛白,见她进来,忽然松了些力气,把玉簪往她手里塞:“给……知珩送的,你留着……”

那时她只觉得讽刺,现在才懂,母亲早把什么都看穿了。看穿了沈知珩眼底的愧疚,看穿了她嘴硬心软的喜欢,甚至看穿了这场纠缠里,谁都不是赢家。

火车摇摇晃晃走了两天两夜,到站时正赶上南方的梅雨季。雨丝细得像缝衣线,把天空缝成块灰蒙蒙的布。苏清颜背着帆布包走出站台,鞋跟陷进积水的泥里,溅了裤脚一片湿。

她租了间顶楼的阁楼,房东是对退休教师夫妇,看她一个姑娘家拎着箱子站在雨里,叹着气把钥匙塞给她:“月租先欠着也行,别让你妈在天上看着揪心。”

阁楼斜顶的窗正对着片稻田,绿得能渗出水。苏清颜把母亲的信贴在床头,又找了个玻璃罐,把碎玉簪一片一片放进去,摆在窗台上。雨天的光漫进来,碎片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像没流干的眼泪。

找工作比想象中难。她带着画夹去画廊应聘,老板翻了两页就皱起眉:“现在谁还看这些?要画就画网红打卡点,色彩亮堂点,能印成明信片的。”她攥着画夹走出画廊,雨又大了,画纸被打湿一角,晕开片模糊的蓝,像沈知珩办公室的窗帘颜色。

最后在街角的打印店找了份排版的活,老板娘是个话痨的胖大姐,总爱盯着她的手腕看:“清颜啊,你这镯子哪买的?玉质一般,款式倒老派。”

苏清颜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镯子——那是沈知珩送的成年礼,他说“银能辟邪”,里面刻着个极小的“珩”字。她没摘,像种惩罚,又像种自欺。

打印店的活不忙,闲时她就趴在柜台上画稻田。雨停时,稻穗上挂着水珠,风一吹,摇得人眼晕;起雾时,远处的山像浸在水里的墨块,隐约能看见山腰的白墙黑瓦。画着画着,笔锋就软了,不像以前总爱用硬挺的线条,倒像母亲绣花样的针法,细细密密的。

那天她正在画雨后的彩虹,一道影子投在画纸上。抬头看见个穿蓝布衫的老爷子,背着手站在柜台前,指着她的画:“这稻田画得有灵气,就是少了点东西。”

“少了啥?”苏清颜问。

“人。”老爷子眯着眼笑,“再好的景,没人气,就成了死景。”

老爷子是附近中学的美术老师,退休后在镇上开了间画材铺。他看了苏清颜的画,非要请她去给孩子们上画画课,“不用太讲究,教他们看看云怎么飘,稻子怎么长就行”。

第一堂课,孩子们围着她吵吵嚷嚷,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蜡笔问:“苏老师,你画过会飞的鱼吗?我爸爸说,海里面的鱼能飞到天上去。”

苏清颜的心猛地一抽。她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抱着她,说“等攒够钱,就带你去看海,看飞鱼”。可父亲没等到那天,沈知珩却真的带她去了——在她十八岁生日,他开着车,沿着海岸线走了整整一夜,车窗外的浪涛拍打着礁石,他忽然说:“清颜,你看,鱼真的会飞。”

那时她以为是爱情,现在才知道,那不过是愧疚裹着的糖衣。

日子像阁楼漏下的光,忽明忽暗地过着。苏清颜渐渐习惯了听着蛙鸣入睡,习惯了用井水湃西瓜,习惯了孩子们把沾满泥的小手按在她的画纸上。只是每逢雨天,玻璃罐里的碎玉总会泛潮,像在提醒她,有些东西烂在心里,也还是会疼。

这天她刚下课,老爷子叫住她:“有个姓沈的先生打电话来,说找你。”

苏清颜的笔顿在半空,颜料滴在画纸上,晕开个深色的点。

“我说你不在。”老爷子递过杯凉茶,“看你脸色不好,那人听着也急,说……说有很重要的事。”

她没说话,把画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纸团滚了几圈,停在墙角,像只蜷缩的猫。

夜里果然又下雨了,比往常都大。苏清颜被雷声惊醒,看见玻璃罐里的碎玉在闪电下泛着冷光。手机在这时亮起,还是那个号码,短信只有一行字:“我在你楼下。”

她冲到窗边,看见雨幕里停着辆黑色宾利,车灯刺破雨帘,照亮了楼下积水的坑洼。沈知珩就站在车旁,黑色衬衫湿透了,贴在身上,手里攥着个东西,被雨水打得看不清。

她转身就想躲,手机却又震了震:“我只说一句话,关于你父亲。”

苏清颜的脚像被钉住了。

她抓起件雨衣冲下楼,雨水瞬间灌进鞋里,凉得刺骨。沈知珩看到她,往前迈了两步,手里的东西举了起来——是个褪色的帆布包,上面印着“安全生产”四个字。

“这是你父亲的。”他的声音在雨里发颤,“当年他救我时,包落在了河边。里面有本日记……”

帆布包被雨水泡得发胀,苏清颜接过来,指尖触到包上的破洞,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她翻开日记,纸页已经泛黄发脆,字迹却依旧有力,记着工地上的琐事,记着给母亲买的发卡,记着“清颜今天画了只丑鸭子,像她妈”。翻到最后几页,墨迹忽然变得潦草:

“知珩这孩子,看着冷,心倒热,就是太拧。”

“清颜总偷偷画他,傻姑娘。”

“如果我走了,希望她能懂,有些人的好,藏得深。”

雨越下越大,砸在日记上,晕开了最后那句没写完的话。苏清颜的手抖得厉害,日记掉在水里,她慌忙去捡,却被沈知珩按住手。

“清颜,”他的掌心烫得惊人,“我从没把你当替身。”

“那白月光呢?”她的声音像被水泡过,发沉。

“是我姑姑。”沈知珩的喉结滚动着,“她和你母亲是同学,长得有几分像。我找你,一开始是想赎罪,可后来……”他顿了顿,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淌,“后来看你画画时皱眉的样子,看你把剩饭倒进流浪猫碗里,看你明明怕黑却总说不怕……我才知道,我爱的是苏清颜,不是谁的影子。”

苏清颜看着他,忽然想起母亲信里的话:“别学妈,一辈子拧巴。”她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藏得深”,想起玻璃罐里的碎玉在闪电下的光,想起无数个夜里,她画他的侧脸,却总在画完后狠狠划掉。

“沈知珩,”她吸了吸鼻子,雨水混着什么温热的东西滑进嘴里,“你知道玉簪为什么会碎吗?”

他摇头。

“因为我总在想,”她笑了笑,眼泪却掉得更凶,“如果它是你亲手雕的,不是买的,是不是就没那么容易碎了?”

沈知珩的眼睛瞬间红了,他忽然把她拽进怀里,紧紧抱住,雨声和雷声都被挡在了外面,只剩下他发颤的声音在耳边响:“我学,清颜,我现在就学……我们重新雕一支,雕得结结实实的,再也不碎了。”

雨还在下,可苏清颜觉得,心里那片旱了很久的地方,终于落进了第一滴雨。她抬手抱住他,掌心触到他后背的湿冷,也触到他心脏有力的跳动,像多年前那个夜晚,他把外套披在她肩上,说“别怕”时一样。

阁楼的窗还开着,玻璃罐里的碎玉在风雨里轻轻晃着,像在说,有些光,就算碎了,也还是能亮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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