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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青衫盖住小黄花

阮琳一眼就认出了孙子。

她之前一直盯着唱许仙的宋家丫头,圆圆小时候也曾这样书生装扮过,握着比他的手大许多的折扇,山青水黛一张小脸,眼睛却不自觉地大大睁着,咬字清晰有力,神气极了,也可爱极了。

他当时这样唱:“仙山也有老神仙,神仙今年又贺寿。巧来天落慈悲泪,因要借她三百年。”那一年的初十,下了大雨,阮琳觉得不详,因此并不开心。可是小小的圆圆唱着、念着,晃着脑袋,他看着看着便笑了。

阮琳怔着苍老的目,她一直想,圆圆长大了,到了二十岁的年纪,大约就像宋四这样骄傲光鲜,可是,她的掌上明珠因何着了灰袍,又因何入了佛道,因何涂白了一张脸,又因何暗淡了眉眼。

她并没有打断台上的一场戏,虽然他知道台下的女婿已经开始如坐针毡。可那又如何?圆圆是答应他们,不会再回来,但谁也没有胆量站在她阮琳面前,告诉她,你就但你最小的孙子死了。

阮琳神色阴晴不定,江瑜看得分明,正要说些什么缓解,身旁坐着的少年微微低头,附在她耳边道:“妈妈,阿熙似是听得不耐烦,离席了。”

江瑜冷笑:“跟他奶奶一样怪脾气、怪性子,由他去。”

宋荣宋老的幼孙宋熙这两日刚从英国飞回来度假,他正是稀罕孙子的时候 也招呼儿子去叫这孩子说几句话,那一旁,一转身,一直打瞌睡的蓝衣宋熙也没了影儿。

陶致打点舞台十分细心,还从市话剧团借了一座假山,又把本就预留的喷泉池注满水作湖,而在各处铺陈了鲜花、假草,布景简单却有了格局。

这一时,靠着青山的灰扑扑的法海唱道:“当头棒喝惊醒尔曹,斩断孽缘乐逍遥。”

“逍遥”二字唱完,白娘娘与小青本就该登台了。白娘娘陶致陶小少爷有些尴尬地拎着白裙飞着袖上了台,台下一众老头老太太顿时笑开了花。

“江宋子”人人羡慕不假,但若论讨人喜欢,陶家的陶二认第二,没人认第一。长得俊气人聪明,怜贫惜弱,对老太太小姑娘最是有耐心,尤其是长得好看的老太太小姑娘。陶二不认生,打小满园子的老太太都抱过他,见人就笑,有牙没牙只管冲你笑,再古板的心也化了。

陶致一上台,气氛就热烈了,他又是反串白娘娘,一张俊脸似模样,个子也高挑,老的小的见了,眼睛一个比一个弯。

“这才是真孝顺呢!”白丘笑了,对着儿子道:“阿磊,多跟着学学。”

白丘是商界新秀,这些年打拼着,总算在南方商界站稳了脚跟,可惜还是年轻了点,论资排辈,总是末尾,实力比起陶江宋三家总是差了点。前些年,他有与北方商区联姻的意向,唯一的侄子与北邱家的姑娘都订了亲,可终究还是不成,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白磊是白丘唯一的儿子,他不常出席这些宴会,青色柔软的额发微垂,只点点头,却无可无不可。

白娘娘清了一清喉,漾出凄苦神态,有模有样的捏嗓唱着:“千年苦修托人形,心底光明无俗尘。不动人间邪欲念,但愿夫妻两情深。可怜我身怀六甲将临产,娇儿无父你怎忍心。妄求禅师发慈悲,放我许郎转回程。”

陶致十分高挑,唱起白娘娘来格外的有气势,眼波流转,含泪看着法海,倒显得是蛇妖要把这瘦弱的小沙弥一口吞掉了。

陶远捧着佛盂,却有些着急。小青若是再没人演,这戏肯定砸了,他狠狠地瞪了陶致一眼,指着他,恨不得一指头戳过去,:“你这妖女!无端端作恶,扰人清静,打乱了一池秋水,讲的什么情!人妖岂可乱纲常,此罪定下绝非轻。若不醒悟回山林,休怪和尚太无情!”

他半真半假的唱着词,拐着弯地骂陶致,陶致转了转眼珠,反应也是迅速,立刻抱着肚子叫了起来:“了不得呀,了不得呀,哎呀呀,我这孩子心头恨,腹中翻滚起来,教人好生的疼!啊呀,相公,相公,快扶我歇一歇!”

宋四一听,正尴尬着没台阶下,扶着陶致,忙不迭一溜烟儿就往化妆室钻,好像后面真有蛇妖,留下个小沙弥恨不得要骂娘。

陶远看了看台下,大几十双眼睛看着他,腿就有点软,他和他们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才假意唱起来:“啊呀呀,罢了罢了,念在这妖女怀的是人身,待和尚替她念些经书,保那胎儿平安。”

说完,就自个儿在台上捡了块空地,盘腿坐了下去,双手合十,捧着一串念珠,喃喃念了起来。

“感情是新编?”宋荣被弄糊涂了。这帮孩子搞的什么鬼?

陶静就安静地靠在座椅上,静静地看着那个孩子明亮的额上不断渗出的汗珠。

五年来他第一次见到他。

起初,瞧不见他的小弟弟只是无法言说的烦躁,可到了后来,就变成了无奈,而后,却习惯了,习惯了他不在,习惯了回避,习惯了思念。若再有五年,想必,他再也不会,看着别人家同龄的少年,不断猜想他的小弟弟长大后是什么模样,会变得帅气还是平庸,会犯拧还是和顺,会喜欢谁家的男孩,还是一直心心念念着“熙哥”。

宋熙,据他所知,已经有了心仪的人了啊。

他的……傻圆圆。

老爷子、老太太们之后倒不怎么关注台子上的小沙弥了,开始吃吃菜讲讲儿女事,热热闹闹的,气氛丝毫未受影响。陶远在台上坐得都僵了,眯着眼,嘴里念念叨叨,倒是个念佛经的模样,可走得近些了,你就能听到小同学在数落他哥:“你个没义气的东西,还相公,相公是你家谁啊,看人小姑娘长得漂亮拽住就跑,你倒是拉上法海啊王八蛋,光个子噌噌往上长有啥用,不长脑子!”

他垂头嘟囔了一阵,台下却安静了。小同学黑黑的眼珠映下一件衫,一件似是扯下湖中青云上碧杏尖翠做成的衫。

“敢问大师,白素贞犯了何错?”青衫下好似是上好玉蜡雕冻成的手,透明无瑕,它握着一把桃木剑,剑尖抵着法海尖尖的下巴。

那把嗓,含了晨间潮湿的雾一般,清冷而使人似在梦中。

老爷子、老太太们精神来了:“哟,小青来了,这个小青是真身。”

越剧中小青男女妆扮皆有,各分一派,各有市场,只因有些说法中,小青真身为男。

陶远已经懒得再背戏词了,这出戏神出鬼调,胡扯就够了。

他回唱道:“白蛇本为畜,与人怎配鸳?”

那人又问:“佛有云,众生平等,缘何蛇与人便不等?”

陶远被问住了,他垂头,想了想,又道:“人间尚分三六九,人既未等,畜与人怎等同?我僧众视众生等,可众生未视己与人等,收了她去,恐人惊伤,非我仓皇。”

大家听出点意思了。

那人再问:“人间三六九,高低各不同。我且问大和尚,贫富可能结姻缘,贵贱是否能白头?”

陶远微微抬起头,这小小沙弥就放下了合十的掌。他仰望着那个长发披散的少年,看他额上一点青蛇蜿蜒的印。

冰肌玉骨,神仙一般的容貌,却妖气冲天。

陶远高中时候常常坐在学校的树下,手边一块糕,掰了一块,递给身旁安安静静的男孩,他问他好吃吗,他却问他,今日课文背完了没有。

陶远总是挠挠头,说背完啦背完啦。

他知道男孩很想和他读一样的大学。

男孩于是心安理得地吃着那半块糕,才渐渐愿意和他重新一起在树下背书。

他们一起复习的第一首诗是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

“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春天犹在,花却落了。

你我犹在,花却落了。

陶远抬头的时候,花却落了。

天翻地覆啦。可天地之距犹在。

法海答青蛇:“穷一处穷,富一处富,门当户对才最配。”

青蛇淡淡地看了法海一眼,淡得没有表情,没有喜怒。

法海笑了,问那蛇妖:“你为谁来?”

青蛇淡淡一笑:“临安望江堂,许汉文。”

“他是你的何人?”

“心上人。”

陶远唱完,回到后台,已经失魂落魄。

他换了衣服,却不小心打翻了化妆桌上的粉盒,拾起粉盒,又落了背包。

终于走入楼道,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他捶了捶背,窗台的一隅阳光就这样贴在少年的脸颊上。

仿佛从漫天的大雪中走出的寒冷渐渐地也被治愈了。

他倚在墙上,静静地看着那束光。

这样黑暗的地方,只有这样一束光。瞧,窗台闪闪发光,仿佛捂上眼再放下,就要绽放一朵小黄花。

他轻轻用手捂住了眼。

然后有些东西就掉落了,在黑暗中像是没拧紧的老化水管,滴答,滴答。

远远地,孤伶的脚步却渐渐清晰了。

一只温暖修长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也覆在他的眼上。

他想要挣脱,那只手却把光明隔绝得越发彻底。

冰冷的唇盖在了他的唇上。

日日求之不得啊。

磨碎了希望,愤怒不停沸腾。

故而辗转反侧。

谁家少年郎……

他在黑暗中扔掉了那件长长的好像飞翔的鸿鹄一般的青衫,盖住了窗台最后一道窥伺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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