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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对弈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殿中蔓延,唯有炭盆中偶尔爆裂的火星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清晰可闻。

大约煎熬了一刻钟,这紧绷的氛围终于被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打破。

来人身着绯红官袍,袍上以金线精绣云鹤纹样,仙鹤姿态超逸,展翅欲翔,尽显“鹤鸣九皋,声闻于天”的高华气度。

在洛绒,文武四品以上服绯色,五品至七品服青色,八品九品服绿色。文武官员的官服与不同品阶的官服也有不一样的刺绣图案。

顾昭职为将军,乃武职正二品,着绯色狮子补服。来者亦着绯红,必是四品上。

尤里安对洛绒的品色衣制不甚了解,先是被那绯色官袍衬出的清丽容光所摄,随即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轻佻与讶异,语带戏谑:“呦,我当是谁,不料竟是一名美娇娘。怎么走到这议事重地来了,莫非是在这偌大的宫闱里迷了路?”

没错,来人虽着官袍,却是一名女子,容颜秀丽,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气质温婉沉静,观之可亲。

面对尤里安轻浮的调笑,她恍若未闻,神色平静无波,只依着礼数,向尤里安与顾昭方向各自端端正正作了一揖:“下官白秋,见过萨安,见过顾将军。”

她声音清越,不卑不亢。顾昭颔首,起身回礼,神色稍正,向尤里安介绍道:“萨安,这位是我洛绒礼部尚书,白颜钰。”

白秋,字颜钰。先帝锡平年间锐意革新,一改前朝旧制,不仅扩大了科举取士的范围,更开设女学,准允女子应试,女子地位迅速提升。白秋正是锡平四十一年力压群雄的状元郎。

“原来是洛绒的礼部尚书,失礼。”尤里安也站起身,依十六部礼节,右手握拳置于左胸上,微微躬身致意,脸上挂着浮于表面的歉意笑容,眼神中的探究与不以为然未减分毫。

“真是令人意外,洛绒的礼部尚书,竟是位小娘子。寻常女子在你这般如花似玉的年华,不都该在家中侍奉夫君、教养孩儿,享闺阁之乐吗?小娘子怎的不循此道,反倒想到这朝堂之上,与男子争锋?”

此言一出,连顾昭眼中也掠过一丝冷意,语气沉凝:“萨安慎言。白尚书乃朝廷命官,且尚待字闺中,萨安此言,恐有失贵使身份。”

白秋却对尤里安话中明显的轻蔑与挑衅置若罔闻,脸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淡淡的礼貌微笑,声音平稳清澈,如玉石相击:“萨安说笑了,女子之志,未必只在闺阁。下官读圣贤书,亦知家国天下。以身许国,报效朝廷,此志不逊于须眉。相夫教子固然是道,然辅佐君王、经略邦国,亦是下官心之所向,力之所及。”

尤里安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嗤之以鼻。在他看来,女子读书识字,点缀门楣尚可,若涉足朝堂、与男子共议国政,便是离经叛道,乱了纲常。女子本分,就该囿于后宅方寸之地,尽妇道之责。

几人面上言欢,心下却各有丘壑。不多时,参与此次议和谈判的双方人员陆续抵达。洛绒一方以礼部官员为主,亦有兵部、户部相关属官;十六部一方则是以尤里安为首的使团成员。辰时四刻,谈判正式开始。

礼部尚书白秋当仁不让,率先起身,条理清晰地陈述了洛绒与十六部当前战和态势,继而朗声宣读洛绒朝廷拟定的议和条款。不出所料,条款中关于割地、赔款、称臣纳贡等要求立刻引发了十六部使团成员的激烈反对。

一刻钟后,双方围绕着每一条款的具体内容、措辞乃至字句含义,展开了唇枪舌剑的激烈争辩。殿堂中一时充斥着不同语言交织的争论声,气氛凝重而紧张。

顾昭作为将军,本无须亲身参与这等外交辞令的拉锯战。他今日坐镇于此,威慑的意味远大于实务——他要让十六部,尤其是那位萨安尤里安,时刻感受到洛绒的锋芒与胜利者的威压。具体的外交博弈,自有礼部官员主导,顾昭并不过多干涉。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原本令他绷紧心弦的尤里安,此刻却显得异常懒散。他斜倚在长桌末端的宽大座椅里,偶尔就近从洛绒官员面前信手拈来一份折子或文书,漫不经心地扫上两眼,随即丢开。

对于场中激烈的辩论,他仿佛充耳不闻,只百无聊赖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时不时掩口打个长长的哈欠,眼神飘忽。

到后来,尤里安索性将手臂交叠垫在桌上,侧头枕着,闭目养神起来。那姿态,仿佛眼前这场决定十六部未来命运的谈判,与他这个最高代表毫无干系,倒像是来此寻了个清静地儿打盹儿。

唇枪舌剑的交锋终于尘埃落定。当最后一条款文在反复拉锯后艰难敲定,殿内紧绷的空气仿佛也松弛了几分。一直伏案假寐的尤里安像是掐准了时机,适时地伸了个懒腰,悠悠“醒”转过来。他接过己方使者递来的最终文本折子,姿态随意地翻了翻。

双方最终达成《二十四协定》:十六部须将侵占的五座城池悉数归还洛绒;赔付战争赔款五十万两白银;正式成为洛绒藩属朝贡国,每年需遣使朝觐并纳贡白银一万两;除官方许可的通商外,严禁十六部部众擅自踏入洛绒边境等一系列条款。

顾昭冷眼旁观,墨青色的眼眸深处带着审视。他本以为尤里安会逐字逐句地仔细研读,甚至可能为其中某些严苛条款再做反驳。

然而,这位萨安亲王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便提笔蘸墨,在落款处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又从容地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巧精致的亲王印章,呵了口气,稳稳地盖了上去。

他动作干脆利落,仿佛签署的并非关乎十六部命运的战败条约,而是一份无关紧要的请柬。顾昭都不知道他到底看没看清上面的条约。

谈判结束得异常顺利,顺利得近乎诡异。双方官员按照礼制,起身执手,互致和好之意。

尤里安的手掌宽厚有力,带着异族人特有的粗粝感,握住顾昭的手时,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听闻贵国元旦佳节将至,京都之内必是华灯璀璨,人潮涌动,繁华盛景令人神往。我心慕中原风华久矣,不知是否有此荣幸,能亲身参与此等盛举,一睹天朝上国的节庆风采?”

顾昭闻言,眉峰几不可察地一蹙,瞬间与身侧的白秋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诧异与警惕。

白秋上前半步,敛衽为礼,声音清越而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萨安盛情,下官感佩。然实乃不巧,敝国正值国丧哀悼之期,依循祖宗礼法,需禁绝丝竹管弦、歌舞宴乐。萨安所向往的喧嚣繁华,此番恐难如愿。”

尤里安目光转向白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顾昭见他不好糊弄,适时接话,语气沉稳:

“尚书大人所言极是。不过,元旦乃辞旧迎新之吉日,庆典虽因国丧减其华彩,却不可全然废止。宫中将于太和殿设元旦晚宴,以贺新岁。萨安若欲领略我朝礼仪风范,这几日尽可在京都名胜中游赏。晚宴请柬稍后便遣人送至善交楼,萨安若不嫌简陋,届时可拨冗驾临。”

善交楼,是洛绒京都专为接待四方使节而设的官邸驿站,雕梁画栋,尽显天朝威仪,尤里安一行便下榻于此。

“将军既如此盛情相邀,”尤里安的笑意加深,眼底却如深潭般难以捉摸,“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白秋看向顾昭,后者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她便心领神会,不再多言。

随后,玄青将一直搭在臂弯的玄色大氅恭敬递还给顾昭。顾昭披上大氅,与白秋一同辞别众人,前往养心殿向皇帝复命。

走出议事堂,天地已换了光景。旭日高升,霞光万道,驱散了厚重云层。细碎的小雪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歇,只余下满目纯净的银白。

温暖的阳光轻柔地洒落下来,带来融融暖意,冲淡了冬日的凛冽。宫殿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琉璃瓦反射着璀璨金光。万物沐浴在这古韵悠长的日光之中,尽显生机。

巳时六刻,养心殿,西暖阁。

顾昭与白秋在殿外静候。顾昭抬手,轻轻掸去玄色貂绒大氅肩头沾染的、已化作细小水珠的雪痕。殿门紧闭,内里隐隐透出暖融融的气息和隐约的檀香。

片刻,殿门无声开启,御前总管太监顺喜躬身而出,面上带着恭敬的笑意:“白尚书、顾将军,陛下有请。”

“有劳顺喜公公。”二人齐声道谢。顺喜侧身引路,推开沉重的殿门。顾昭踏入温暖如春的殿内,立刻动手解下大氅,自然地递给了侍立在门边的小太监。白秋目光微动,有些不明所以,但并未说些什么。

殿内气象万千。天花藻井饰以沥粉贴金的繁复图案,梁枋间绘着金龙和玺彩画,流光溢彩,威严堂皇。御案两侧的琉璃影壁晶莹剔透,壁心与岔角镶嵌着五彩琉璃花卉,娇艳欲滴,栩栩如生。整个殿宇金碧辉煌,气度森严,却又在袅袅升起的暖香中透着一丝雅致。

等两人踏进御书房,顺喜便在外轻轻合上了殿门,隔绝了外界的清寒。顾昭与白秋趋步上前,在御案前数步之地齐齐屈膝跪地,左手覆于右手之上,拱手于地,深深叩首,手在膝前,头在手后,行稽首礼:

“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御案之后,年轻的洛绒皇帝楚辰玖并未端坐,而是身体微微前倾,单手支颐,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面前一盘未完的棋局。

他身着明黄色常服锦袍,箭袖窄身,四开裾,领袖镶滚石青色片金缘,袍上虽无朝服九龙之威,却也以金线暗绣云龙纹样,低调中尽显天家贵气。

其身形清瘦挺拔,面容清俊如画,尤其那一双含笑的桃花眼,清澈温润,右眼尾一点小小的泪痣,更添了几分温雅柔润,虽是九五之尊,却令人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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