仡轲台盛怒之下,这一刀毫无章法,凌厉的刀风不仅直取洛长离,更波及到了他身旁的沈青瑶。
洛长离眼神一凛,反应快如闪电。他一手将沈青瑶轻巧而坚定地拉至身后,用自己的身躯完全护住她。
面对迎面劈来的弯刀,他不闪不避,就在刀锋即将及体的刹那,右手疾探而出,食指与中指精准无误地一合,竟如铁钳般,稳稳捏住了那锐利的刀锋。
“嗡——”刀身发出一声不甘的震颤,却再难前进分毫。
仡轲台脸色涨红,双手死死握住刀柄,额角青筋暴起,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想要压下沉重的刀身,斩断那两根可恶的手指。
然而,洛长离仅凭单手两指,竟似拥有千钧之力,任凭仡轲台如何发力,刀身纹丝不动,他自己反而因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
洛长离心中顿时了然,原来这看似凶悍的蛊苗青年,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花架子。他不再犹豫,指尖微吐真气,一股灼热刚猛的内劲骤然迸发。
“撒手!”
只听“铮”的一声轻鸣,那柄精钢打造的弯刀竟被洛长离硬生生从仡轲台手中夺了过来。
刀柄上传来的巨震让仡轲台虎口发麻,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踉跄着倒退两步,脸上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得罪了。”洛长离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也不看,随手一扬,那柄弯刀便化作一道银光,“噗通”一声,被他从敞开的窗户精准地扔进了外面的池塘里。
仡轲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佩刀落水,羞愤交加,却又不敢再上前动手,只得转向沈青瑶,试图博取同情,指着洛长离愤愤道:“青瑶!你看看!这……这贼眉鼠眼的汉人小子,他竟敢如此嚣张!他到底是谁?”
洛长离闻言,无奈地朝天翻了个白眼。怎么又是“贼眉鼠眼”?自己方才明明洗干净了脸。
沈青瑶偷偷瞧着洛长离那一脸无语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宛如春花绽放。但旋即,她收敛笑容,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对着仡轲台斥责道:“仡轲台!谁允许你不经通传就擅闯我房间的?还对我的朋友拔刀相向,你真是太无礼了!”
“朋友?!”这两个字像针一样刺中了仡轲台,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嫉妒。自己与青瑶相识十多年,青梅竹马,竟还不如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汉人小白脸。
他强压下怒火,深吸一口气,右手握拳重重捶在左胸,行了一个礼,语气放缓道:“青瑶,请原谅我的莽撞无礼。我此次前来,实在是心中焦急,因为我找到了能治愈沈使令的方法,特来告知于你。”
“什么?阿爹的病有救了?!”沈青瑶闻言,美眸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绽放出惊喜的光芒,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抓住了仡轲台的手臂,“真的吗?仡轲台,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温热与沈青瑶激动的神情,仡轲台心中顿时无比受用,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沈青瑶,那张温润清纯、带着期盼的绝美脸庞是如此动人,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想要不顾一切地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然而,沈青瑶却在此时恰到好处地松开了手,轻盈地向后跳开半步,巧妙地拉开了距离。
仡轲台扑了个空,手臂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恼怒。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在旁边看戏、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笑意的洛长离,强行整理好心情,清了清嗓子说道:“青瑶,我历尽千辛万苦,四处托人打听,终于得知我叔叔认识一位隐世名医。那位名医手中握有独门秘方,据说能治愈沈使令所患的奇疾。”
“是莫山叔叔的故交吗?”沈青瑶眼中希望之火更盛,“太好了!我明日就备上厚礼,亲自去拜访莫山叔叔,恳请他引荐!”
仡轲台脸上立刻露出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搓着手道:“青瑶,不瞒你说,其实我早就多次去恳求过我叔叔了。可他老人家……唉,性子你是知道的,特别固执,认死理。他说……他说什么也不肯帮助外人。”
“外人?”沈青瑶一怔,不解道,“我阿娘也是仡轲氏出身,我们沈家与仡轲氏血脉相连,世代交好,怎么会是外人呢?明日我请阿娘与我一同前去拜访,莫山叔叔总该给些面子吧?”
“青瑶,你……你还是不明白吗?”仡轲台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甚至努力挤出了几滴眼泪,声音带着哽咽,“我们仡轲氏内部,如今也是派系林立啊!我叔叔他最看重的就是这个‘自家人’的身份了。他说了,他的资源,只帮助‘真正’的自家人……这,这可让我如何是好啊?”他意味深长地着重强调了“自家人”三个字。
聪明如沈青瑶,如何听不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低下头,紧紧咬住下唇,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娇小的身躯因愤怒和委屈而微微发抖。
洛长离在一旁听着,心中已是明了。这仡轲台分明是趁人之危,想以此要挟沈青瑶答应他某些过分的要求。
“青瑶,天色不早了。”仡轲台见目的已达到,心中得意,故作体贴道,“我明日再带我叔叔过来,等你……你的答复。”临转身前,他又指着洛长离,恶声恶气道:“汉人小子!你给我立刻滚出青瑶的房间!我蛊苗的明珠,堂堂使令千金,岂是你这种来历不明的小贼可以惦记的?”
“哦?”洛长离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却骤然锐利起来,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你还知道青瑶姐是沈使令之女啊?沈氏世代治理敦灵道,恩泽遍布蛊苗各部,两族通婚百年,早已血脉交融,不分彼此。可如今,某个自称‘自家人’的仡轲氏子弟,连出手相助都要提这个那个条件,真是令人心寒齿冷。”
“你!”仡轲台被戳中痛处,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力反驳,只得色厉内荏地吼道:“滚出去!”
“脚麻了,走不动。”洛长离索性抱起双臂,懒洋洋地靠在墙边,戏谑道:“要不……你过来抱我出去?”
沈青瑶原本心情沉重,被他这话逗得再次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仡轲台看得双目喷火,却又打不过洛长离,不敢真的上前,只能无能狂怒地跺了跺脚,悻悻然地摔门而去。
待仡轲台走后,房间内安静下来。洛长离瞥见沈青瑶低垂的眼睫上挂着的晶莹泪珠,心中不由一软,放柔了声音安慰道:“青瑶姐,你这青梅竹马人品似乎不太行。不必为了此事委曲求全,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我来帮你。”
话虽说得轻松,但洛长离心知,解决如此诡奇的病症,最终恐怕还是要请动他那无所不能的师傅出手了。
“阿洛哥,谢谢你。”沈青瑶抬起手,用袖子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强挤出一丝笑容,“你初来益县,就让你遇到这么多糟心事,还害得你为我的家事操心。我还没好好招待你,尽一尽地主之谊呢。”
她努力振作精神,拉起洛长离的手:“走,我去给你做几个特色小菜,阿洛哥,你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说着,又要拉着他往后厨跑。
“小姐,小姐!”这时,一个负责内务的老妈子匆匆走来传话,见到自家小姐竟在后厨与一个英俊的汉人少年拉拉扯扯,连忙低下头,非礼勿视地转过身,站在门外禀告道:“门外来了一位大夫,说是一个叫洛长离的人请来的,为老爷诊治病情。”
沈青瑶咦了一声,惊讶地看向洛长离:“阿洛哥,你什么时候请的大夫?”
洛长离也是一头雾水,他跟着老妈子来到大门处,当看到来者那双即便在昏暗光线下也依旧璀璨夺目的金色眼瞳时,他才恍然大悟——是师傅!
但此刻的白曜,已然经过了一番精心的乔装改扮。
她那一头标志性的如雪白发被高高束起,梳成了男子的发髻,发丝间刻意沾染了许多灰扑扑的尘色,显得黯淡无光。脸上贴满了杂乱的花白胡须,整张脸庞似乎也用了特殊材料处理,变得皱巴巴、布满“沟壑”,唯有那双清冷剔透、宛若寒星的金色眼眸无法完全遮掩。
一身异常宽大、打着数个补丁的青色粗布长衫,将她原本苗条挺拔的身姿完全笼罩其中,此刻看上去臃肿不堪,步履间也刻意模仿着老者的蹒跚。
这身打扮,活脱脱就是一个饱经风霜、穷困潦倒的江湖郎中,或者说,像个头发灰白的糟老头子。
洛长离何曾见过师傅这般模样?一个没忍住,“哈哈哈”地大笑出声。
然而,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痛呼:“哎哟!”只见几根细如牛毛、闪烁着寒光的银针,不知何时已精准地插在了他的臀上,带来一阵熟悉的、冰凉的刺痛感。
沈青瑶被洛长离这突如其来的滑稽变脸逗得掩口轻笑,好奇地打量着门口这位“老大夫”。
“阿洛哥,这……这位就是你请来的大夫吗?”
“对!没错!”洛长离一边龇牙咧嘴地拔掉屁股上的银针,一边忙不迭地点头,信口胡诌道:“这位可是隐居山林、医术通神的天下第一名医——金眼医圣!”
好大的名头!沈青瑶将信将疑地仔细打量着乔装后的白曜,只觉得这位“老大夫”除了眼睛颜色奇特些,实在看不出任何“医圣”的风范。
白曜藏在胡须下的嘴角微微抽搐,狠狠瞪了洛长离一眼,却不好当场发作,只得顺着他的话,用刻意模仿的、沧桑沙哑的嗓音开口道:“小友过誉了,虚名而已。并非长离小友通知。老夫云游四方,行至益县,听闻沈使令身染怪疾,特来拜访,或可略尽绵力。不知可否引老夫前去探望一二?”
“当然可以!神医前辈,快请随我来!”沈青瑶虽然仍有疑虑,但此刻任何一丝希望她都不愿放过。她感激地看了洛长离一眼,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引着白曜前往内堂沈鹤云的卧房。
沈鹤云已沉沉睡去,面色苍白,呼吸微弱。白曜在床榻边坐下,伸出三指,轻轻搭在沈鹤云的手腕上。她的指尖冰凉,神情专注,金色的瞳孔中仿佛有微光流转。沈青瑶屏息凝神,紧张地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等待着诊断结果。
良久,白曜缓缓收回手,眉头微蹙。她低声道:“得罪了。”话音未落,并指如刀,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气,在沈鹤云的手背上极其轻巧地划开一道浅痕,几滴暗红色的血液缓缓渗了出来。
白曜并未用手直接触碰,而是运起内力,一股无形的气劲牵引着那几滴血液,悬浮于她的掌心之上。与此同时,她的手掌周围开始弥漫起淡淡的、肉眼可见的冰寒雾气,一股强大而内敛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逸散开来,使得房间内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分。
沈青瑶神情一凛,她自幼习武,眼力不凡,立刻认出这手“真气外放,凝虚托物”的功夫,非内力臻至化境的绝世高手绝不能为!这位看似落魄的“老大夫”,究竟是何方神圣?
在冰寒真气的刺激下,悬浮的血液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带着腥甜气息的绿色气体,竟从血液中缓缓蒸腾而出。
“有蛊虫?!”沈青瑶失声惊呼,赶紧凑上前,全神贯注地盯着白曜掌心那团悬浮的血液。
凑近了仔细看,更能发现一些极其细微的、呈现绿色的小点,在那暗红色的血液中疯狂地窜动、挣扎,而那些绿色的气雾,仿佛就是它们垂死哀嚎的产物。
“这绿雾有毒,小心。”白曜声音沉稳,催动真气,形成一个无形的屏障,将那试图扩散的绿色毒雾牢牢封锁在内,随即寒气骤增,硬生生将那一小团毒雾湮灭于无形。
接着,她取出一根银针,刺破了旁边洛长离的指尖,挤出一滴殷红的鲜血,滴入沈鹤云的那团血液之中。
洛长离的血液滴入后,如同水滴落入滚油,那团血液剧烈地翻腾了一下,残留的绿色毒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然而,血液中那些疯狂窜动的绿色小点,虽然动作稍有迟缓,却并未被消灭,依旧顽强地存活着。
“我的血只能中和部分毒素,但无法根除这些蛊虫吗?”洛长离见状,有些失望。
“非你之血无效,而是此蛊非凡。”白曜声音凝重,她操控着真气,将处理过的血液移至一旁的烛火上,顷刻间将其焚为灰烬。
“我曾在古籍上看过,极北之地,天阴山深处,产出一种名为‘青亡花’的奇异植物。此花根系之中,寄居着一种与之共生的青色小虫,名为‘青亡虫’。”
她看向沈青瑶和洛长离,继续解释道:“相传此虫性喜血液,能分泌一种破坏经脉、侵蚀生机的奇毒,更可怕的是,它繁殖力极其恐怖,一旦入体,便如跗骨之蛆,一刻之间便能繁殖千万,几乎无法根除。如今观沈使令之症状,与中了这青亡虫蛊的症状一般无二。他体内青亡虫繁衍的数量,恐怕……已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天阴山?那是在遥远的大周境内啊!”洛长离惊道,“大周与敦灵道相隔千山万水,这谋害沈使令之人,当真是处心积虑,用心歹毒!”
“谋害”二字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沈青瑶心上。她再也支撑不住,扑到沈鹤云床边,泪水涟涟,朝着白曜跪伏下去,声音哽咽地恳求道:“神医!求求您,救救我阿爹吧!若是……若是一定要有人承受,您能把蛊虫引到我的体内吗?我愿意代我阿爹受苦!”
“痴儿。”白曜轻轻一叹,伸手将她扶起,“那不过是徒增一个受苦之人,于救治无益,莫要做此无谓牺牲。”
“那……那该如何是好?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沈青瑶泪眼婆娑,绝望之情溢于言表。
洛长离也紧张地看向师傅。
白曜沉吟片刻,金色眼眸中光芒微闪,缓缓道:“办法……倒并非没有。我或有一法,可以尝试治愈沈使令。”
师傅果然无所不能!洛长离心中敬佩之情更甚,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神医前辈!请您告诉我!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无论多么艰难,我都愿意去做!”沈青瑶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紧紧抓住白曜的衣袖,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
白曜扶住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天下奇毒,往往相生相克。你们蛊苗族传承悠久,精研百毒,族内秘地之中,是否传承有某种至阳至烈,或者属性极端,足以与这青亡虫阴寒剧毒相抗衡的奇毒之物?”
“神医前辈,您是想……以毒攻毒?”沈青瑶本就精通医理,一点即透。她凝神思索,脑中飞速掠过族中记载的种种秘辛,忽然,她眼睛一亮,急声道:“有!我想起来了!在蛊苗族地深处,封印着一处禁忌之地。那里栖息着一条不知存活了多少岁月的上古地龙。据说此物皮肤渗出的汗液蕴含剧毒,其毒性至烈至霸,方圆百丈草木不生,其居住的洞穴被视为绝对禁地。”
“可。”白曜闻言,微微颔首,金色眼瞳中闪过一丝了然,“此物之毒,或可一试。将其取来,我便有方法,以此极致之毒,克制并炼化沈使令体内的青亡虫蛊。”
地龙:一种传说中的毒物,形似巨蚓,非龙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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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天下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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