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下黑色溪水泛起的粘稠气泡,如同深渊的叹息,让所有人的脚步都为之一顿。那股甜腻的腐臭味弥漫在空气中,几乎令人作呕。
“后退。”秦臻的声音低沉而果断,没有任何犹豫。她抬起手臂,示意所有人缓缓后撤,离开桥头区域。
没有人质疑。在未知的危险面前,谨慎是唯一的选择。
她们退到距离石桥约十米远的一棵枯树下,那扭曲的枝桠像鬼爪般伸向灰蒙蒙的天空。
“何玲,”秦臻看向脸色依旧苍白的民俗学者,“关于‘拒恶之障’,你还知道什么具体细节吗?”
何玲扶了扶眼镜,努力在恐惧中搜寻记忆:“在一些传说里,这种障碍可能针对‘不洁者’或‘心怀恶念者’,也可能……是需要某种‘信物’或‘仪式’才能通过。比如,投下祭品,或者……说出特定的誓言。”
“祭品?我们哪有什么祭品?”雷薇烦躁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或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祭品。”苏娴冷静地分析,她的目光落在桥头那两尊石像鬼上,“注意看它们的眼睛。”
经她提醒,众人才发现,那两尊石像鬼空洞的眼窝里,似乎隐约闪烁着极其微弱的红光,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
林蔓仔细观察着石桥的结构和周围环境,试图用程序员的逻辑寻找规律。“桥很窄,一次只能通过两人。规则强调‘礼仪’,这过桥本身,会不会就是一种礼仪测试?比如,需要某种特定的顺序或姿态?”
“两人一组?”赵明月立刻捕捉到这个信息,“这倒符合很多婚礼仪式的惯例,伴郎伴娘之类。”
就在这时,那个欢快而冰冷的声音再次突兀地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
“嘀嗒!客人们似乎遇到了小小的困扰呢~真是的,参加婚礼怎么能被一座小桥拦住呢?”
“提示:纯洁的誓言与成双的祝福,可涤净前路。”
“友情提醒:婚礼彩排将于十分钟后在主厅开始,迟到可是非常失礼的行为哦~”
声音消失,留下更加紧迫的压力。
“纯洁的誓言?成双的祝福?”夏晓晓喃喃重复,一脸茫然。
“两人一组,同时过桥,并且……可能需要念诵某种誓言?”苏娴推测道。
“试试看吧。”秦臻当机立断,“我和苏医生先来。我们之间没有明显的关联,可以测试这是否需要特定的组合。”
她看向苏娴,苏娴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桥头,并排站定。秦臻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们发誓,以纯洁之心,前往婚礼殿堂。”
苏娴也清晰地说道:“我们发誓,以祝福之意,踏过此桥。”
话音落下的瞬间,石像鬼眼窝中的红光似乎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但桥下的黑水依旧沉寂,没有任何变化。
“不行吗?”雷薇皱眉。
“或许誓言不对,或许……”林蔓若有所思,“‘纯洁’与‘祝福’的定义,由‘镜界’本身判定?我们只是口头说说,可能不被认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所谓的“婚礼彩排”越来越近。
沈清漪,那位一直沉默的昆曲演员,忽然轻声开口:“或许,无关言语,关乎心意。”她的声音如同清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既是‘成双的祝福’,或许需要的是……真正的协作与信任。”
她的话点醒了众人。在这诡异的“镜界”,表面的形式可能远不如内在的联结重要。
秦臻和苏娴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秦臻伸出右手,苏娴没有犹豫,握了上去。两人的手紧紧交握,不再是口头宣誓,而是以一种实际行动表明她们此刻是共同进退的伙伴。
当她们再次迈步,稳稳地踏上桥面时——
石像鬼眼中的红光骤然熄灭,如同被风吹灭的蜡烛。桥下粘稠的黑水恢复了死寂,那股令人不安的甜腻气味也似乎淡去了少许。
成功了!
两人安全地走到了桥对面。
“快!两人一组,手牵手过桥!”秦臻在对岸低喝道。
剩下的六人迅速配对。赵明月立刻拉住了还在发抖的夏晓晓;雷薇看了一眼何玲,有些不情愿地伸出手,何玲怯生生地握住;林蔓则自然地走向沈清漪,沈清漪对她微微颔首,伸出了手。她的手微凉,但稳定有力。
三组人依次效仿,紧握同伴的手,踏上了石桥。这一次,再无异状发生。当最后林蔓和沈清漪踏上对岸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一种微弱的、建立在共同克服第一个难关基础上的联系,似乎在悄然滋生。
穿过最后一段林荫道,宏伟而阴森的庄园主楼终于完整地呈现在她们面前。巨大的橡木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隐约传来悠扬的古典音乐声。
八人调整了一下呼吸,互相看了一眼,迈步走入。
门内是一个极其宽敞、挑高惊人的大厅。地上铺着厚厚的暗红色地毯,墙壁上挂着巨大的古典油画,内容多是狩猎、盛宴与……一些寓意难明的神话场景。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温暖的光晕,照亮了厅内的一切。
也照亮了厅内那些“人”。
数十位衣着华丽的宾客,男士穿着燕尾服或复古军装,女士则穿着繁复的洛可可式长裙,他们手持酒杯,三三两两地交谈着,脸上洋溢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然而,他们的眼神。
他们的眼神空洞无物,如同做工精致的玻璃珠。笑容固定在脸上,肌肉没有丝毫自然的颤动。他们就像一群被上好发条、设定好程序的精致木偶,在进行着一场盛大却毫无生气的表演。
这诡异的一幕让刚刚进门的八人脊背发凉。
“新来的客人们?”一个穿着笔挺管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的笑容同样标准,眼神同样空洞,声音平板的没有任何语调起伏。“欢迎来到镜界庄园。婚礼彩排即将开始,请随我来。”
他不由分说地转身引路,众人只能跟上。
管家将她们带到了大厅一侧,那里用天鹅绒绳索隔出了一片区域,似乎是观礼区。“请各位在此等候,稍后司仪会宣布彩排流程。”
说完,他便像完成了一个固定指令的NPC,转身融入那些空洞的宾客之中。
“这些人……都不是活人吧?”夏晓晓声音发颤地小声说。
“更像是背景板,或者……场景的一部分。”林蔓低声道,她仔细观察着一个离得最近的“女宾客”,发现对方连呼吸时胸腔的起伏都几乎没有。
就在这时,音乐声停了下来。一个穿着夸张礼帽、脸上涂着厚重白粉的司仪(同样眼神空洞)走到了大厅中央的小舞台上,用抑扬顿挫却毫无感情的腔调开始宣布:
“尊敬的各位来宾,婚礼彩排现在开始!请伴郎、伴娘团,及各位重要角色,按照预定的位置就位!”
随着他的话音,几个穿着特定礼服(伴郎、伴娘服侍)的NPC木然地走到了指定的位置。
“糟糕,”赵明月脸色微变,“我们没有被分配角色?难道我们只是纯粹的‘观礼宾客’?”
“不一定,”苏娴冷静地观察着,“注意看,那些有角色的NPC,他们的礼服上有特殊的胸针。而我们没有。”
就在这时,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请各位来宾,按照身份尊卑及与新人亲疏关系,站立于观礼区相应位置。靠近圣坛的区域,为最尊贵的客人预留。”
他并没有明确指出哪里是“尊贵”区域,但这无疑是一条隐含的规则——站错位置,可能就是“失礼”!
观礼区没有明确的标识,但地毯的颜色有细微的差别,靠近圣坛的地毯颜色更深,绣着更加复杂的金色纹路。
“我们去那边。”秦臻指了指一个相对中间、既不特别靠前也不特别靠后的位置。这个选择相对稳妥。
众人跟着她移动。
然而,夏晓晓因为过度紧张,脚步有些虚浮,不小心被地毯边缘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为了保持平衡,她下意识地向旁边跨了一大步——
正好踩在了那片颜色最深、纹路最复杂的“尊贵”地毯区域上!
刹那间,离她最近的一个原本笑容可掬的“男宾客”,头颅猛地以一个人类绝不可能做到的角度,180度扭转过来!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完美的笑容,但嘴巴却裂开到一个恐怖的弧度,露出里面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的口腔。没有声音发出,但那扭曲的笑容和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夏晓晓。
“啊——!”夏晓晓吓得魂飞魄散,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旁边的赵明月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了回来,拉回到相对安全的区域。
那个“男宾客”的头颅缓缓地、带着令人牙酸的“咔咔”声,转了回去,恢复了之前的样子,继续与旁边的“女宾客”进行着无声的“交谈”。
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
但夏晓晓剧烈起伏的胸膛和苍白的脸色,以及众人狂跳的心脏,都昭示着刚才的危险千真万确。
规则必须遵守!任何微小的逾越,都可能触发无法预料的恐怖后果!
“没事了,没事了……”赵明月拍着夏晓晓的背,低声安慰,但自己的手心也全是冷汗。
司仪仿佛没有看到这个小插曲,继续用平板的声音念着流程。
彩排就在这种极度压抑和紧张的氛围中进行着。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不敢有任何多余的举动,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不知过了多久,彩排终于结束。司仪宣布:“感谢各位的配合。婚礼将于明日晚间正式举行。现在,请各位客人随女仆前往客房休息。”
几个穿着统一女仆装、同样眼神空洞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机械地做出“请”的手势。
管家再次出现,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补充道:“庄园夜间不太平静,为了各位的安全,请务必待在指定客房内,听到午夜钟声后,切勿外出。”
午夜钟声?切勿外出?
又一条必须遵守的规则。
女仆们两人一组,引导着客人们离开大厅,走向侧面的楼梯。秦臻和苏娴被分到了一起,赵明月和夏晓晓一组,雷薇和何玲一组,林蔓则和沈清漪一组。
她们被分别带往城堡不同的翼楼。
林蔓和沈清漪沉默地跟着面无表情的女仆,走在铺着厚地毯、光线昏暗的长廊里。墙壁上挂着的肖像画,画中人物的眼睛仿佛都在随着她们的移动而转动。
最终,女仆在一扇雕刻着百合花图案的深色木门前停下,用钥匙打开门,机械地说:“这是二位的房间,祝你们晚安。”说完,便转身离开,脚步声消失在幽深的长廊尽头。
林蔓和沈清漪对视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比想象中要宽敞,布置是复古的欧式风格,带着壁炉和厚重的窗帘。两张单人床分别摆在房间两侧。家具看起来都很古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木和灰尘的气味。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城堡外的天际,最后一丝晦暗的光线也终于被墨色吞噬。真正的黑夜,降临了。
而距离那禁忌的“午夜钟声”,还有一段时间。
在这段相对“安全”的时间里,她们能否在这间被分配的客房内,找到一丝关于这场“血色婚礼”,关于这个“镜界”的线索?
林蔓的目光,开始仔细地扫过房间里的每一寸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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